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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火葬场预备营第八天 ...


  •   君君吃了很苦的西药,吐了好长时间,柳瑟哄了一阵才睡着。

      为了不打扰她睡觉,柳瑟把灯关了,拿了几本书到走廊外头去看。

      今晚柳虹来陪夜,要等柳虹来了她再走,不过也就一个小时时间。

      医院空调打得很大,她特意带了件烟粉色薄开衫外套穿上,最近头发长了不少,鬓边黑发如云,眉眼清黛,像是古画里的仕女。

      手上的书介绍古建筑的建筑特点,以及阐述了为什么这么做的设计理念。

      柳瑟看了几眼后,随手在纸上画了几笔,笔下的简略建筑跃然于纸上,融合了西式的流畅简洁和中式建筑的特色。

      这是她的梦中情屋。

      他们柳家三姐弟,小时候挤在窄小的房间里,只堪堪摆下两张床,柳瑟和姐姐一张,柳卫青一张。

      也许是这样的影响,柳瑟一直希望能设计出让空间更加物尽其用的房间,这也是她当初选择建筑系的原因。

      让每个人拥有属于自己的房间。

      “柳瑟?”

      讶然的声音打断柳瑟的思路,眼前站着位年轻人。

      戴着黑色框架眼镜,有些不修边幅,最大的特色就是一张娃娃脸和未打理妥帖的长发,身上洋溢着年轻人蓬勃的朝气。

      见到柳瑟抬起头来,下一秒他肯定地说:“你就是柳瑟。”

      柳瑟看了他好一会儿,好似拨云见雾,她不确定地说出一个名字:“常州?”

      对面的男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算是确认了。

      常州是柳瑟的大学同学,同是建筑系,为人热情,毫无杂念,一心只扑在建筑设计上。

      当时系里都在传建筑设计才是常州最爱的女朋友。

      大学毕业后两人就没再联系。

      常州有些激动:“白天给我妈办住院手续,在医院见到你还不确定,特意找过来,还真的是你。”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毕业了都没有被社会这个大染缸染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对了,你怎么在这里?”

      “家里小孩生病了。”

      常州不假思索:“你的孩子?”

      没想到连孩子都生了。

      他看过来的目光有些惋惜,常州听大学同学说柳瑟一毕业就结婚了。

      也许是操劳君君的事,柳瑟气色不太好。

      她摇摇头:“我姐的。”

      常州又有种幸好还没有的感慨。

      他目光四处晃了一下,在凳子上看到柳瑟画的半成品。

      柳瑟赧然地抢过来:“乱画的,你可别笑话我。”

      不用想也知道常州毕业后一直在设计上踽踽独行,而她那只手不行之后便有些荒废了。

      柳瑟不免怀疑自己。

      看出她的意思,常州提议去外面走走说说话。

      医院隔壁开了家网红奶茶店,这个光景买奶茶的人不多。

      常州问她要喝什么。
      柳瑟有些许愣怔。

      上大学的时候柳瑟也经常和室友去学校后街买奶茶喝,当时奶茶种类很少,大部分都是普通的珍珠奶茶,便宜的只要4元一杯。

      但大家喝得都很开心。

      嫁给钟晏后,她的世界封闭起来,满心满眼围着钟晏转,只短短几年过去,奶茶已更迭换代,新品繁多。

      她忽然有种被世界抛弃的悲凉。

      店员怪异地看了她几眼,柳瑟讪讪,点了杯寻常的珍珠奶茶,三分甜,常温。

      柳瑟在设计上很有天赋,被许多老师当作得意弟子,常州不服气,和她比了好多回,偏偏每次他们参加比赛常州都是第二名。

      在学业上,常州总是把她当作幻想敌人。

      两人一边喝奶茶,一边走回医院。

      常州和她说设计上遇到的有趣事情,柳瑟看上去很感兴趣,一双黑色的水眸子热忱又透亮,嘴角挂着和煦笑容,眉眼如弯月。

      如果她的手完好如初,如果那时候她没有嫁给钟晏。

      或许她现在的生活就和常州一样简单纯粹,整日围着建筑设计打转。

      即是如此,也该如此。

      月色下,她像是只被人折断了翅膀的雀鸟,几近透明。

      常州忽然一动:“柳瑟,我看你刚才画的那张稿子还有以前的灵气,为什么不试试给自己一次机会?”

      柳瑟和他说毕业后就没再从事过设计,对于这样天赋异禀的人才,常州未免有些可惜。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的工作室随时欢迎你。”

      “我......”

      “不用这么快回复我,你回去好好想想。”

      柳瑟试着找过工作,对方都以没有经验拒绝了她,她现在有点抵触心理,对自己没有信心。

      但她清楚,如果没有一技之长,到时候必将粉身碎骨。

      “谢谢。”她内心铭感万分。

      常州说话爽朗,聊的都是建筑设计理念,两人相谈盛欢。

      柳瑟左手抱在胸前,墨色长发挽起,鬓边发散落,端的是恣意畅快。

      谈笑间,她偏头看到了钟晏。
      漆黑夜色下,钟晏懒洋洋地靠在车门上,指尖的香烟猩红,快要把夜色烫穿。

      停车场附近夜色瞑暝,黄暗的灯光掩映着钟晏,指尖修长时不时抖落烟灰,他低着头,抬头时刹那风止云停。

      她和常州告别,站在原地看着他,拢在胸前的墨色长发在微醺的暖风中飘扬。

      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柳瑟往他那边走。

      钟晏指尖只是夹着点燃的香烟,并不抽,这几天连轴转的工作让他压力很大。

      本来是打算直接回新房的,看到车子后座那黑红色的饭盒,他还是让赵平阳把车开到医院。

      他在车上眯了会儿,下车点根烟醒醒脑。

      谁知道刚下车就看到柳瑟和别的男人走在一起,说说笑笑。

      他周身围绕着烟味,柳瑟停在半米处,嫌弃地皱鼻头。

      钟晏忽然笑起来,眼里盛着醉人的酒,有几分读书时候温柔模样:“就这么讨厌?”

      柳瑟不说话。

      他今天似乎脾气特别好,直起身来,四周看了一下,不远处有个垃圾桶,钟晏缓步走过去,把香烟掐灭丢进去。

      重新站在柳瑟面前时,路灯将他的影子拉成巨山似的黑影,压在柳瑟身上,她有点惶恐。

      他们很久没见了,上次闹了不愉快后就没见过,中间就算柳瑟有心去见他,也总被各种原因挡着。

      钟晏玉色面容略显疲惫,中午钱妈说他这几天在公司天天加班,很少回去,睡不好也吃不好。

      柳瑟当时听着并没多大想法,她以为自己并不关心了,可如今见到心底蓦地一勾,稍许心疼。

      “你怎么来了?”

      这一问在钟晏听来,有点防备的冷意,他眉目一凛。

      好似他不应该来。

      目光瞥了一眼柳瑟手上拿的奶茶,他从不喝这种东西,也不认识,好像童童挺爱喝的。

      刚才他看得清楚,柳瑟扶了那个男人一把,还笑得活泼灿烂,是他从没见过的。

      她在他面前总是像绵羊一样温顺。

      “刚才那人是谁?”他不经意地问。

      钟晏离她近了些,柳瑟嗅嗅鼻子闻到点酒味。

      她皱眉:“没谁。你喝酒了?等会儿让钱妈给你煮碗醒酒汤。”

      钟晏也不纠结于此,脚尖前有块小石头,他踢了踢。

      他忽然有种不知道自己在干嘛的错觉。

      静默的空气里弥漫着夏日暖阳。

      钟晏忽然道:“今晚回新房么?”

      难道他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件事?

      橘色路灯下,柳瑟脚上的平底皮鞋闪着一抹红。
      这个颜色有些像那双红色芭蕾鞋。

      她语气不自觉软了几分:“明天早上很早君君要拍片子,我姐今天晚上陪着......如果...”

      如果...如果他可以的话...住她现在的总统套房也不是不行。

      钟晏嗯了一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明天还要去去外地出差,柳瑟不在家,有些行李还没有准备。

      他似乎没听出她话外之音来。

      柳瑟觉得自己有点别扭,左手不自然地敲了敲奶茶杯壁。

      怕钟晏察觉自己的小心思,连忙换了个话题:“黄教授的礼物准备好了吗?上次我忘记和你说了。”

      “已经让平阳备着了。”

      “那就好。”

      又安静了。
      这样的安静让钟晏舒适心安。

      沉寂的世界被一阵铃声惊醒,钟晏掏出手机,屏幕上闪耀着“沈星冉”三个字。

      柳瑟一眼就看到了。

      钟晏当场按灭,皱着眉,时间也不早了,他咳了咳:“我先回去了。”

      “嗯。”淡淡的极低的一声,揉杂了多少愁肠,以至于钟晏都没听见。

      直到赵平阳把车子开出去老远,柳瑟才回过神来,走到刚才钟晏扔香烟的垃圾桶,把奶茶扔了进去。

      她定定的站在那,想着刚才钟晏扔香烟的动作。

      他似乎是两指生生掐灭了香烟,站在她现在站着的位子,微微矮身,右手手腕轻轻一勾,香烟呈抛物线进了垃圾桶。

      柳瑟站了一会儿,暖风拂面,有点落寞。

      ***
      一个小时后,钟晏回了新房,钱妈还没睡。

      赵平阳把饭盒带给她,并交代钱妈准备钟晏去外地需要换洗的衣服。

      钟晏结婚后这些东西惯例都是柳瑟备着的,以前在老宅钱妈也没做过。

      钱妈一时为难:“哟,也不知道钟晏出去要带点什么......”

      此话一出,钱妈和平阳心里生出一种“屋里总归要有个女主人帮衬”的念头。

      钟晏脱了西装外套,里头的衬衫落拓:“没事,我自己来就行了。钱妈你先回去休息。”

      钱妈讪讪,感觉手上拿着的饭盒顿时轻了不少。

      钱妈料他应该吃完了。

      她露出满意的笑容:“钟晏,今天的午饭怎么样?合胃口么?要是觉得好吃,你出差回来我让福叔带给你。”

      正要上楼的钟晏脚步一顿,他愣了会儿回头,似乎把理由的弯弯绕绕都想清楚了。

      原来菜是钱妈做的。
      他还以为......

      右手掌心搭在栏杆上,微微用力,栏杆上突出的装饰品硌得他手疼。

      他回道:“挺好的,以后不用麻烦了。”

      夜里,钟晏洗完澡出来,身上穿着浴衣,头发在盥洗室擦过,未干透,发尾滴着水。

      手机嗡嗡地响起。

      钟晏看了一眼,走到窗户边接通。
      屋内灯火辉煌,映着他的影子。

      “喂,钟晏,是我。”

      “嗯。怎么说?”钟晏似乎有些累,想早点休息。

      二楼落地窗外种满蔷薇,在夜里只有白色的看得见形状。

      晚风送来独有蔷薇香。

      钟晏喜欢蔷薇,满院的蔷薇花是当年结婚的时候柳瑟种的。

      “我想了想上次在医院你太太好想误会了,我...我应该和她解释一下。她生气了是不是,都怪我......”

      小小的花枝,开得茂盛,也极易被风吹落。

      钟晏听着对方说话,只偶尔间回应一下,之后他拧着眉:“星冉,问你件事。”

      对面的沈星冉窝在被子里,被子蓬松而柔软,房间装修得像是城堡里的公主。

      和钟晏分开这么久,她还是忘不了钟晏,她在国外学习芭蕾,考进了纽约芭蕾舞团,她想让钟晏知道自己有多么优秀。

      更想让钟晏知道他们两个才最般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沈星冉声音甜腻:“你说。”

      过了很久,像是雨幕过境。
      蔷薇花在大雨里飘摇。

      “你在美国见过江鹤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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