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木吟同人一发完》海楼月

1、一发完结

　　“请让他们活下去。”

　　“请让他们活下去。”

　　“请让他们活下去。”

　　钢筋刺穿胸膛是很痛的。

　　尤其是钢筋好像刺穿了肺部，呼出呼进的不是空气是血沫，眼前发黑大脑抽痛，如行尸走肉麻木的，用尽气力一次次撞击有光露出的地方。

　　但是这种痛苦在李明昊身上似乎被淡化了。曾经目睹亲人死亡的痛苦遗留要大于身体上任何抽筋拔骨般的撕裂感，而亲人死亡之痛经过时间又被淡化。对于李明昊来说，他的内心已无比安宁，□□已经麻木。他的□□正在他身后几个或昏迷或神智残存的几个孩子身上燃烧。救赎带给他最后的快感，这种快感在李明昊大脑中烧成狂热，他用最后的生命带动钢筋撞击阻碍，血一股股从胸膛口鼻流出，撞击撞击撞击——然后“喀喇”一声响，穿透他心肺穿透他脊椎的钢筋穿透了水泥板！他鲜血糊住眼睛的时候日光从一片赤红中溢出来，生路开了！

　　“银杏啊，如果你真的有灵，请让他们活下去……”

　　他喉咙里“喀喇喀喇”血液上下滚动，眼睛失明内心却一片平静，耳朵里传来尖锐耳鸣声，一只冰凉的手好像放在了他的脸上。然后一阵更尖锐的耳鸣响起，嘶啦嘶啦好像有人在喊他。

　　另一只手放在他的脸上。

　　是李雨晨吧。

　　是李雨晨，他太熟悉这个孩子了。这个孩子望向他的眼神总是像在看一个神，这种眼神多次把李明昊拉出了亲人死亡的噩梦。虽然这个噩梦有李雨晨家人的参与，但是，但是——但是他能顶住欺凌保护李雨萌，他能为自己放弃周围人的赞美……

　　“咳，咳咳，李雨晨，李雨晨……”

　　“滴，滴，滴，滴——”耳鸣轰响，李明昊什么也听不见，他说出最后的话，“李雨晨，你要成为我们当中最强大的人，你要好好保护其他人，保护小小，你——”

　　“滴，滴，滴！”

　　他头脑突然一片发白，在那个刹那进入了纯白世界——

　　“血脉纯度，9，资质，9，精神韧性，10，执念强度，10。资质合格。”

　　“献祭开始，一号，为您服务。”

　　……

　　“献祭未成功，献祭未成功。”一号出声了，“你救下来的几个人执念太重，把祭祀阻碍了，他们自己也被困在生死之间。你是要他们留下来陪你，还是送他们出去？”

　　“当然是出去。”李明昊好奇的看着眼前的银杏叶子，充满求知欲。“怎么把他们送出去？”

　　“你确定？这会很痛苦的。”

　　“你先说怎么做。”

　　听完李明昊就说，“我要把他们送出去，开始吧。”

　　一号在空中打了个卷，“不是，你都不犹豫吗？你这——”

　　“怎么，有问题吗？”

　　“你——”一号停滞了一下，那就开始吧。

　　方法是一个梦境。

　　李明昊行动的时候一号在一边看着。看到李明昊伪装成恶人得心应手的时候，一号觉得不太对劲，看到李明昊引诱一个男孩子杀掉自己时一号感觉更不好了。

　　那个杀人的男孩潜意识太坚韧，他一个人就成为近半阻碍，为了把这些人送出去一号为李明昊套了第二重幻境，一号本来希望李明昊在这个幻境里开导男孩然后以温和的方式脱离，没想到李明昊自杀在那个温柔男孩面前，用男孩梦魇中的死法，干脆利落毫不犹豫。李明昊的干脆让一号心里发凉。在他身上，一号看见了人类身上不应该存在的神性，一号不需要这个，并且银杏需要的来自李明昊的特质几乎被他本人的“神性”覆盖了。

　　不过一号发现了一些别的东西。

　　……

　　“你变的强大了，你要保护大家。”

　　“李雨晨，拜托你保护小小。”

　　“你的精神很强大，你要保护他们。”

　　“李雨晨……”

　　“李雨晨……”

　　“李雨晨你要保护他们。”

　　李明昊的眼睛糊满鲜血望着李雨晨的时候，李雨晨透过红色最后一次看见了那种光彩，那对永远充满温柔认真注视每一个人的瞳孔万古平和，平和没有任何痛苦，平和到漠然。

　　保护谁来着？

　　哦，是保护李雨萌，保护大家。

　　保护大家。

　　保护大家……

　　李雨萌目睹了至亲的死亡，陷入了自我封闭式的昏迷状态。李雨晨扒拉开碎石把她推入光明世界，然后他依次把几个人都带了出去。

　　救援人员来了。

　　脊椎与腿被压的孟川，不对，是白子成被解救出来，他们被带上救护车，送往安置区，李雨晨木然半躺在担架上发现大人们好像没把他们分到一起，他一下抓住了那个正在登记的大人——“。”

　　他噎了一下，发现自己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张了张口，好不容易才嘶哑说出话来。

　　“我们是认识的，请把我们分在一起吧。”

　　李雨萌还在昏迷，李雨晨一个人为他们六个人登记。

　　“我们五个全是孤儿，一直在一块的。”

　　“李雨萌，于念，林小鱼——”他顿了一下，“白子成。”

　　“白子晨”

　　“李晓萌是高二，我们都是高三，马上就要高考了，我们的家人都很久之前就死了。”

　　然后继续说，继续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

　　李雨晨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在下楼梯。

　　为什么要下楼梯，他低下头看见手里有一把剪刀。为什么要拿着剪刀？

　　李雨晨走下最后一级，往前几步，面前有一扇门，上面几个字，“保健室”。

　　这是什么地方？他四处张望，周围一片白茫茫。

　　他身体不受控制的打开门。

　　屋里躺着一个人。

　　那一刻一阵血肉心脏撕裂般的疼痛席卷而来，他一个哆嗦，走向那个人，那个人脖子上套着一根绳子，绳子穿过天花板连向二楼。

　　二楼是自习室，对，二楼是自习室。李雨晨蹲下来，闭着眼的男孩口吐白沫，这个人他很熟悉，他好像认识，他很重要。

　　李什么？

　　李明昊。

　　对，这是李明昊。

　　李雨晨剪断了绳子，把二楼的部分拽了下来。他剪断了绳子，剪断了绳子，剪断了绳子！躯壳站起身来，精神在头脑里咆哮！转过身去，转过身去，转过身去啊！他马上就要活过来了，他就会睁开眼睛，让他再看你一眼啊！！！李雨晨后退一步忽然抬头，窗外划过一颗流星，流星撞进他眼睛里燃烧脑浆燃烧血液燃烧心脏然后整个世界一片空白他如同坠落，握着剪刀坠落，坠落，坠落，李雨晨睁眼一片绿色，周围喧闹，他站在操场上。

　　他跪下来，双眼发昏脑中空茫，操场的绿色慢慢填充他视野，喧闹声越来越响，可是心跳没有平缓下来反而像是要破出胸膛—

　　他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向前爬了几步，没有人注意他，喧闹声集中在前方。李雨晨忽然睁大了眼睛，他撑了好几下把自己撑起来，跌跌撞撞一头冲向图书馆！他挤开退开人群踩踏好几次别人的脚冲进图书馆然后猛然仰头一个熟悉的人影挂在房梁上他脖子上围着一根绳子他脖子上围着一根绳子围着一根绳子——

　　“嗬，嗬——”李雨晨后退了几步，他身后突然没有人了，他身后是一片悬崖，他眼睛一眨不眨的坠落，坠落，然后他摔进一片草丛。

　　李雨晨躺在草丛里像一具尸体。

　　他忽然听到水声，很大，很澎湃的水声。

　　李雨晨忽然打了个冷战。他侧了一下脸，他躺在一片山丘上，水铺天盖地涌来夹杂水泥块，一片淡红色忽然出现，那个浮上来的大头娃娃面具带血经过李雨晨的眼他恍惚间听见一个撕心裂肺的声音喊，“妈！！！”

　　那个声音很熟悉，很熟悉。

　　水把他淹没。

　　李雨晨感觉到自己在撞什么东西。

　　他胸口插着一根钢筋。李雨晨又无法控制行动了，他的眼睛正看着前方，面前一块碎玻璃，一缕光线照的玻璃血迹斑斑模模糊糊，李雨晨在玻璃上看见一双眼睛，一双熟悉的，平和的，明亮的眼睛。

　　然后呢。

　　然后呢。

　　然后李雨晨看见灰尘扬起石板破裂，李雨晨看见自己，“李雨晨”对李雨晨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保护谁？

　　保护谁！

　　让我死吧，让我死吧，让我去死吧啊啊啊啊啊啊！他无声呐喊但他又听见有人说话，李雨晨，你是个强大的人，你要保护大家。李雨晨，你是个强大的人你要保护大家你要保护大家！

　　第一颗流星落下的时候，有人死了。

　　“噼里啪啦”一阵响。

　　李雨晨从板床滚到地上。

　　他衣襟散开面色如死人，他爬了两步坐在地上，李雨萌醒过来一次又睡过去了，于念林小鱼麻醉没过人事不知，白子成，白子成……李雨晨跌撞赤脚冲出帐篷。

　　哦，白子成还在手术。

　　听见他醒过来弄出大动静的大人追上来了，“小朋友，怎么了，别害怕，跟我回去吧。”

　　大人好像是在帮别人换纱布什么的，他手里拿着一把剪刀。

　　剪刀剪刀剪刀剪刀……李雨晨猛地向后一跳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他浑身抽搐，跪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呕吐了起来。

　　不能哭不能哭不能哭会被人听到，会哭的人没有资格保护别人，不能哭不能哭不能哭啊！

　　那个大人在一边手无足措。

　　很快，李雨晨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仰起头。他面色霜白眼袋浓重眼球里布满血丝，笑起来像个僵硬的瓷人。

　　“叔叔，我没事了。”

　　“我想参加高考，我还想参加今年高考，叔叔，我可以吗？”

　　李雨晨又开始失眠。

　　一年前他梦魇的内容还是大头娃娃面具，现在他一闭眼就是死去的故人，而他杀了故人。

　　李明昊的尸体不知所踪。他们这里是重灾区，“失踪”人口太多了，救援人员个个筋疲力尽，李雨晨没有多说什么。

　　李雨萌醒了，林小鱼醒了，于念醒了，她们也在失眠，噩梦，恍恍惚惚。而李雨晨又一次毫无异常的从噩梦中醒过来，扣着自己发颤的心脏打开医护人员带给他的教材。

　　白子成出了手术室，左小腿截肢，中位截瘫。他变得沉默。

　　所以李雨晨和李雨萌又开始研究心理学，然后林小鱼和于念加入了他们。

　　灾区来了“关于三孤安置”的方案，符合条件的五个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学校寄宿与社会助养”，他们在出院后会被送入成都的寄宿高中开始新的生活，白子成将被送往成都的医院进行第二轮手术，并且在那之后接受国家补助一直待在那里。

　　六月李雨晨做了暂时告别，前往成都参加高考。

　　七月成绩出来了，由于李雨晨本身的特殊性，他的分数足以进入国内最高学府，同时得到学校资助的一大笔费用。这个面容秀美身世凄惨的男孩子得到了社会的关注，大笔捐款资助汇入账户。

　　接着，白子成的第二次手术完成了，他的一部分脊椎受到了不可逆的损伤，下半辈子只能待在轮椅上，病床上。

　　白子成在病房里嘶吼，摔东西，为自己未来的无能悲哀，几个女孩安慰或哭泣。李雨晨站了一会，走进洗手间，掏出一个塑料袋，塑料袋里装着一把剪刀。

　　李雨晨想拿起剪刀。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剧烈颤抖，眼睛开始发昏模糊，他摸上剪刀却又拿不住。

　　他闭了闭眼，扣住剪刀，试了好几次，每一根手指都不受控制，握着把手抖动，李雨晨心头泛起一阵恶心，他干呕了几声，拿着剪刀的右手猛地向左手扎去！

　　刃划出一道长长血口落在手肘边。胳膊不可以受伤，因为医生的手必须稳定。

　　李雨晨在志愿里填了医学院外科。

　　……

　　其他几个人都还在高三时李雨晨进入了大学。

　　他申请跳级考试成功两年修完了四年课程，成为一名在学校附属医院兼职的研究生，国家，社会，好心人士当年资助五个人的钱因为学费，生活费，手术费等所剩不多时，李雨晨拿到的钱已经能为五个人的生活提供一定保障了。

　　李雨晨申请了学校保送出国的名额并通过，然后通过一些小把戏把这个名额让给了在他之后的一个同学，到手两百万，在二零一三年拥有了百万存款。

　　这个时候，其他几个人渐渐走出阴影。林小鱼拒绝了白子成的分手诉求，在大学读心理学，白子成在病房里自学数学与计算机，于念和林小鱼在同一所大学，李雨萌在大学里交了个男朋友。

　　他们不是很愿意接受李雨晨每月交给他们的钱，所以李雨晨拜托自己的朋友伪装成志愿人士，通过他们转钱。他拜托认识的人好好调查了一番李晓萌男友的资料，确认了对方人品然后才放心。他不停的解剖，研究，实践然后质疑，寻找人工脊椎的可能性。噩梦越来越深重越无法逃脱，他索性不眠不休工作，学习，赚钱。他的疯狂玩命让人提心吊胆。

　　四年，五年，八年，然后是十年。

　　……

　　“白医生早。”

　　“白医生早”

　　白医生微微颌首疾步穿过长廊，他一幅要上手术台的装扮，身形消瘦骨相清俊，口罩上方露出一对黑白分明的秀美杏目，像个偶像剧里的明星。不过眼下浓重的青红痕破坏了这份美。

　　“啊啊啊啊啊啊啊，白医生真的好可爱啊！”

　　有的护士没等人走远就小声叫起来。

　　“小声点，小声点——”别的护士红着脸推她，“你这样会被听见的。”

　　“可是白医生有点矮欸，矮可是男人的三级残废。”

　　“边儿去，这样才可爱啊啊啊啊！再说了，你要是跟白医生在一起了，你是看他的脸还是看他的身高？”

　　……

　　白医生进入手术室，工作，八小时后他结束手术回到办公室，往嘴里塞了一大块巧克力，瘫在椅子上闭目休息。

　　两年前，白子晨在博士学位上发布了自己的一篇论文与由他主刀临床实验的全过程，手术志愿者是他的亲生哥哥。手术十分成功，一截轻合金人造脊椎并神经被植入志愿者体内，回复了后者的下半身的部分感知与一部分行动能力，还有别的部分在慢慢恢复。这场手术涉及的人体神经系统修复做到了举世震惊，手术设计者并主刀医生白子晨再次为人所知。

　　一个月前，林小鱼和白子成，李晓萌和她的男朋友一起举行了婚礼。

　　白子晨为他们安排了婚礼场地，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他用自己的私人关系偷偷帮两对存款拮据的恋人减轻了婚房首付的负担。

　　白医生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慢慢睡过去。

　　没过一会儿，他就从梦里挣扎醒来，自椅子上惊起。走进洗手间往脸上扑了几捧冷水，然后回到办公桌上开始工作。

　　接着他又进行了一场手术，四个小时后他筋疲力竭的走出手术室回到医院分配的单身公寓，打开门，走进去。

　　白子晨洗漱完毕，从箱子里抽出一把医用剪刀。

　　他站在镜子前，拉开自己的浴袍露出大片胸腹，消瘦身形肋骨明显，网着一道道纵横交错，有新有旧的血线。

　　白子晨歪头，剪刀刀刃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会儿，还是转移到了胸口。外科医生精准稳定的手轻轻几下，纤长的伤口处血珠就冒了出来。

　　白子晨想，还要再过两个月。

　　再过两个月，等新婚夫妇的家庭逐渐稳定，自己再死，就会被最快的遗忘。

　　他冲洗剪刀，消毒，放回原位。草草处理了一下新伤，就走进卧室，服下安眠药，陷入新一轮的梦。

　　……

　　纯白世界。

　　李明昊睁开眼睛，抬头就看见一号在他头上，蝴蝶一样飞旋。

　　李明昊伸了个懒腰。“最近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吗？”

　　一号停止飞旋，机械声音回答，“有一件，你的朋友们，前两天喜结连理了。”

　　“哦？”李明昊坐起来，“是谁？是李雨晨吗？还是我妹妹？”

　　“你妹妹，还有你的朋友，白子成和林小鱼，他们两个分分合合，终于在一起了。”一号给李明昊传递了那么久的消息，此刻也有了一种复杂的感觉，这就是人类的感知吗？它想。

　　“那另外的人呢？李雨晨？于念？”

　　一号停滞着，过了一会才回答，“你要亲眼看看吗？”

　　“……”

　　“你说什么？”李明昊露出了一个有点惊讶的表情，“你不是说——”

　　“当初跟你说，献祭出了点问题，你要在这里待上一辈子。不过现在不是了，献祭就快要成功了。”

　　“为什么？什么意思？”

　　“你早猜到了吧，银杏受供奉，给人庇佑，然后收获强烈的情感作为养料。当初你深重的执念唤醒了养料枯竭的银杏，但是因为你的几个小朋友的阻碍，献祭出了问题，你被困在这里。”一号说，“不过这些时间，银杏通过你获得了持续的感情，它刚刚跟我说，养料够了，现在的你可以以灵体出去转一转，等到献祭成功，或许能让你再复生。”

　　李明昊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好啊，我在这都快要发霉了，出去转转吧。”

　　虽然婚礼已经结束，不过银杏的幻境里可以回溯时间。两对新人出场，宣誓，交换戒指，宴席开始……

　　很好，一切都很好，除了……

　　大家的面孔在原来的模子上成熟，李明昊很高兴的寻找着李雨晨的身影。

　　他看见了。

　　然后蹙起眉。

　　太瘦了。

　　穿着正式服装的李雨晨，如果不看他还算正常的面色，几乎会让人以为这是个瘦弱病患。他注视周遭的目光含着温文尔雅笑意，笑意却达不到眼底。

　　一号对李明昊的情绪变化感知很灵敏，“怎么了，你有什么疑惑吗？”

　　“太瘦了，这孩子不对劲。”李明昊说，“你之前告诉我的事，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嘛。”一号说，“这孩子活成了一个传奇，我也很关注他的。”

　　“不对呀，年纪轻轻，相貌出彩，兄长康健，事业有成，受人敬仰。这孩子怎么还这么瘦，身高也没变化……”

　　“为什么你要用刚刚的那些标准与他的体型相比呢？”一号问，“这些东西和状态有什么联系吗？”

　　“当然有联系。”李明昊回答，“他能做到这些，说明生活的很幸福，精神状态一定很好。可是现在我看不到这些东西，反而觉得死气太重了。”

　　“为什么做到你刚刚说的那些就会幸福？”

　　“你不懂，所有的人类都是这样的呀。物质精神都满足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精神，你怎么知道他的精神很幸福？”两个人站在幻境里，周围热热闹闹，新人的酒还没敬到这桌。李雨晨安安静静的坐着，前来打招呼的人络绎不绝，他一个个礼貌的拒绝，自成一个世界。李明昊与银杏就站在他旁边，就着这个人谈论起来。

　　“朋友健康，兄长健康，和和睦睦，又在婚礼现场，为什么会不高兴？”李明昊细细端详着这张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脸，“我把这些孩子救出来，不就是为了让他们过上这种生活吗，现在李雨晨一个人，让他们全部做到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救了四个人，成就他自己，为什么不幸福？”

　　他正说着，“李雨晨”突然抬头，他漆黑瞳孔对上了李明昊的目光，后者全身一僵，几乎以为“他”看见自己了。

　　但是没有，“李雨晨”瞳孔扩了一轮，这是惊讶的反应，但是很快回复，他刚刚那一瞬有点茫然的表情又回复了温和微笑。

　　“他”四处张望了一下，好像在寻找什么，很快又停止了。

　　哈哈，是在找我吗？李明昊用这个想法自我娱乐了一下，然后他也僵硬了一下。

　　他可不是会有这种想法的人。

　　“欸，欸，回神了。”一号叫他。

　　“什么？”李明昊一下清醒。

　　“我在问你问题呢，李雨晨之前的人生那么悲惨，如果沉浸往事，他当然不会幸福。”

　　“你是说他那些噩梦，还是我的死？”李明昊反问，“我当时都必死了，如果不那么做，他就不能活。再说了，我都开导过他了。这个孩子是最听话的，我说过的话，他记得比谁都牢，当然会好好生活。”

　　“你又怎么知道他最听话？你知道他听话，为什么要让他杀了你？在当时的幻境里？两次吊死？”一号激动起来，机械音都断断续续。

　　“这些都是为了活下去必要的。”

　　“第二次不是！”一号大声说。

　　“你当时在想什么？”

　　李明昊滞了一下，他抬起头。

　　他没有回答，他反问，“你不对劲。”

　　“你的反应里，透露着抱怨，你在抱怨我对李雨晨做过的事，还是别的什么？”

　　“我是为了他好，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为了他们五个人。”

　　李明昊忽然想起来，“你说你关注着李雨晨这十年的生活，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好奇心渐重，“我知道你能回溯足够长的时间，你与其告诉我这些，不如让我亲眼看看——李雨晨的这十年。”

　　“嗯？”他看着那片银杏叶子。

　　“你确定？我虽然可以回溯，但是这种长时间的环境对我是有影响的。你可以在之前那么多幻境中自由行动，这次十年时长的记忆，你可没有办法中途脱离，到时候会很痛苦哦。”

　　“能有多痛苦？”李明昊笑了一下，“我早就感觉不到痛苦了”

　　——

　　一号没说话，它打开了幻境。

　　李明昊转过一个帐篷，这里是临时医院。

　　李雨晨正跪在地上，因为一把剪刀呕吐；李雨晨说自己是个高三生，李雨晨夜里偷偷跑到停尸处找“李明昊”的尸体怎么找也找不到，李雨晨一边为其他人进行资料记录一边安慰重伤的白子成一边用一个月时间冲刺高考……

　　景象一下变换，李明昊抬头看见镜子，镜子前李雨晨正把一把剪刀狠狠刺向自己的手臂，

　　李明昊目眦欲裂出手格挡——刀刃穿过他虚无的魂体，一捧血珠飞溅出来。

　　李雨晨喘着粗气滑坐地上，浑身颤抖着呜咽。

　　李明昊下意识想要去触碰他但是手穿透而过。场景再次推进，李明昊看着李雨晨在志愿上面填下医学院外科，接着李雨晨提交志愿，离开，回到医院陪护房继续与他对剪刀而产生的PTSD抵抗。

　　时间继续推进。

　　李明昊还保持着手撑在地面的姿势回不过神来，内心一片茫然。

　　何必如此呢？所有人都在逐渐忘却痛苦，只有你囿于原地越陷越深，连与他血脉相连的妹妹都有了越来越多的笑容——李雨晨为什么就挣扎不出来？

　　为什么？

　　李明昊茫然抬头，他跪在手术室里，李雨晨正在解剖一具尸体。

　　死亡，李明昊经历过很多次死亡，他家人的死，地震里他的同学，养父的死，他自己的死——精神的摧残与□□的痛苦让他觉得自己在某种程度上几乎无敌了。

　　在进入银杏空间后，他翻遍了一号收藏的那些坟典古籍，由此生出了自大的情绪，他认为自己已经脱离了“人”的存在，他可以清楚的洞察“人们”复杂的，纠缠的感情，完美的拯救他们了。

　　毕竟在他“活着”的时候，这些事情他就做的很好，不是吗？

　　李明昊站起来，走到李雨晨身侧。现在他看见了让他无法理解的人。

　　李雨晨漆黑瞳孔注视着台上的材料，手上动作精准，苍白的像个魅影。李明昊以为这是他最了解的孩子，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

　　白子晨，父母间歇做了杀人凶手，导致他李明昊一家幸福破裂。这个白家遗孤被困在梦魇里，在孤儿院的那段日子如存地狱。而他，李明昊，不计前嫌收留了他，宽慰他，带他一起加入新家，从而了解了这个乖巧听话，警醒坚韧的孩子，并把自己至亲的妹妹托付给他。

　　这个孩子性格执拗，把他的一句拜托奉为旨意，为了保护小小，和自己曾经积累的人脉反目。

　　然后呢，然后地震了，小孩进入幻境，为了李明昊的嘱托杀了“李明昊”，接着他在知道了一切之后又一次目睹了李明昊的死亡，然后是第三次……

　　是这里出了问题吗？

　　出了什么问题？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不知道！这个孩子明明答应了他会好好活下去的，明明答应好了！他不是最听话的吗？

　　“对呀，他答应了你会好好活着，可是这句话之后，你对他说要保护大家，你要求他接替你。”

　　一号跑了出来。

　　“你让他活下去，不是祈愿不是安慰，因为你知道他不会死，你的这句话，是他下一个任务的前提呀。”

　　“你只是把他从一个孤独的地方带出来，不定期给他几句你对每个人都会说的好听话，把你分成了太多份，对那么多人的拯救都在同时进行着一颗心分了一点点给他，就驱使了他承受超出噩梦十倍的纠结与挣扎。”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我——”

　　“对于李雨晨来说，是一个拯救者，更是一个支配者，他把自己坚定不移的思想献给了你，服从你。”

　　一号说话间，时间在快进。影像错杂间他们转移到镜子前面，李雨晨正在自残，剪刀数次停滞在动脉前，他总是犹豫而不下刀。“他还不能崩溃哦，你拜托他拯救四个人，现在还有一个没有被拯救哦。”

　　“停下来…”“你说什么？”

　　李明昊停滞了一下，“不，没什么，没什么。”他继续抬头，他想再看看，他想了解这个他没有看透的孩子的十年人生。李雨晨的身影在错乱时空里行动，他如饥似渴的把这个形象刻在脑子里。他看着由他“拯救”的少年一点点长大，学习，为了拯救另一个人，为了完成他的嘱托而活着。时间不断推进，他看到手术成功，少年长大优秀的闪闪发光，时间继续推进，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一切，想一次性的把这十年分毫不差的铭记，“可能只能看这一次吧，如果错过，等我拿到复生机会回到他们身边，就再也看不到过去，会少很多共同话题呢。”李明昊回答一号，他说这句话时的嘴角出现一个转瞬即逝的弧度，一号盯着这个笑容，难得的为这个人类感到悲哀。

　　“欸，你帮我找点心理相关的书呗。”“干嘛。”“这孩子的心理问题过大了。”李明昊抬手，此刻他身前的幻象里白子晨正在打盹，眉头紧皱并不安宁，李明昊想抚平对方忧愁的那只手穿透而过。“这样要彻底崩溃的，要尽快处理啊......”他的声音慢慢低下去，他再次回到婚礼回溯，“既然他在为我活着，或许只有我能解决这个问题了。”

　　一号的蝴蝶形态上，两只无机质的眼看不出情感，“你真是个自私的人呀。”

　　李明昊快速而疑惑的回头看了它一眼。他们俩相处这么久，一号当然知道他在疑惑什么，“你为了自己的信仰而让他人燃烧，现在感到愧疚，又理所当然的要去施舍拯救，这难道不算自私吗？”

　　“如果你一定要这么想也没错，我对生命的爱与我的自私并不在同一个等式中呀。”李明昊回答。“身为灵体的我没有脱离人世的范畴，人世也没有绝对的慷慨。”

　　“所以，这么想的你，也永远没有办法完成银杏的献祭。”

　　“什么？”

　　“没什么。”

　　“我听见了。”李明昊疑惑，“什么意思，你不是说献祭完成我就能回去吗？”他短暂从幻象中抽离，回复思考。

　　“……你，对了，你给我看这个之前还在抱怨我做的事情，你要做什么？”

　　他看向一号。

　　“那你回头看啊。”一号的机械音不带感情。“你这么聪明，会明白的。你看，现在，我们不在【过去】里了，我们身处的是【现在】。”

　　李明昊的表情闪过空白，他猛地回头！

　　【现在】，白子晨在家里。

　　他穿着睡袍推开盥洗室的门，前襟敞着，露出分明的肋骨。他身处白天，放开热水龙头，浴缸慢慢积水。

　　“你看，到最紧要关头了。”一号说，“这才是献祭。”

　　！

　　此世与彼岸的时间流速是不一样的，李明昊眼前浴缸的水很快积满，在暮春的日光下闪动，他睁着眼，看着，看着白子晨掏出一把剪刀，隔开了自己的手腕，看着鲜血冒出，青年躺进浴缸。

　　【现在】，是人世的五月十二日，是李明昊的忌日。

　　这短短一段动作在李明昊眼前几分钟就滑过。

　　他的脸色反应不及，心脏却迅速沉入冰水里。

　　“……你在——不，他在干什么……停下，停下——”浴缸里血色扩散开，青年闭上漂亮的眼睛。

　　“停下！”

　　“你看，这才是献祭，献祭的是他。”

　　一号快速躲过李明昊的捕捉，“献祭的是白子晨不是你。

　　“等他死去，你就可以回去了。”一号转眼就消失在他眼前。现在这里只有李明昊了。

　　他开始颤抖，温暖的空间里他感受的是寒冬，很冷，太冷了。他的悔恨铺天盖地，他爱而不自知，他在陷入爱的下一刻陷入绝望。

　　“停下来…停下来…求求你了，我放弃，我放弃复活，停下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李明昊的献祭是失败的，银杏祭典，需要五种特质，李明昊失败在最后一步，他没有“爱”，他只有信仰，信仰他是拯救者，他脱出苦海拯救信仰他的人，银杏把他这样疯狂的自大判断成了“爱”，献祭一旦开始就不能停止，银杏错误的判断使它陷入僵局。就在这个时候，就在这个时候，在李明昊脱离他为他的伙伴编织的课堂后，银杏看见了白子晨，真正属于银杏的祭品。他对李明昊的信仰和爱超过银杏见过的所有，燃烧一样的情感迅速让献祭转移到了白子晨的身上。血脉纯度9，资质9，精神韧性10，执念强度10。爱意也是10。

　　献祭完成了。

　　但是此时李明昊已经是尸体了，银杏只有一次抽取生命的权利，为了公平，它让一号保护了李明昊的灵魂。

　　一号闪现在银杏树的枝叶中。

　　李明昊身处噩梦，而真实中他跪在纯白世界里，他面前的银杏树参天，金黄树叶铺天盖地的繁盛，他像是个正在赎罪的人。

　　“真是悲剧，比画本里写的还让人扼腕，对吧。”一号知道现在的银杏能听到自己说话，“不过抛开他们，你这下能——”它的视线突然被树下的人吸引过去。

　　“这个家伙在干什么！”一号“嗖”的窜出银杏树冠。

　　马上就要回到现实的李明昊灵魂刹那被火焰笼罩！属于银杏的声音响了起来。

　　“血脉纯度，9，资质，9，精神韧性，10，执念强度，10。爱意，1。”

　　“爱意上升中，2，3，4…”

　　“爱意合格，献祭继续，献祭继续。爱意上升中，7，8，9——”

　　“爱意，10”

　　“献祭继续。”

　　“检测到两场献祭同时进行中，能量已饱和，能量已过载，献祭中断中，现返还过载能量，现返还过载能量，返还目标锁定中。”

　　“返还目标已确定，过载能量输出中。”

　　当一个人复活的时候，天上划过第二颗流星。

　　李明昊在瞬间失明，他坠入黑暗，四肢百骸剧痛到好像下一秒就要被扭曲而他的心痛更甚，他耳朵听不清声音。他沉没在悔憾之海里窒息但是真正的下一秒——他的灵魂被一股不知名的巨力一把撕扯入另一个空间！那一刻他真心的想要去死。但是无数他熟悉又陌生的嘈杂灌入他头颅，百分之二十一的氧气和剩下的杂气涌入他鼻腔，空气，是空气，他回来了。

　　他纯白色视界里一双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逐渐清晰，这具新的躯壳抬起了头，那又怎么样呢，那又怎么样呢，他的灵魂都被燃烧了，会流出眼睛的生理盐水都被蒸干了，他清醒的看见了这个世界，他在暮春的日光里感知到自己跪在一片记忆中见过的草坪上，草坪正对着一座住宅楼，一座高楼，现实中的，三十七层，三十七，好像是，白子晨的住址吧，白子晨，白子晨……

　　白子晨的住址！！！李明昊刹那间弹跳起来，崭新陌生的全身关节同时发出摩擦声响他冲进电梯厅！电梯到达的那一刻他打通了口袋里一部手机，对着正对电梯的唯一一扇门奋力一踹！还未从非人类状态完全脱离的他一个旋身震断了防盗锁，巨响中破开门奔向盥洗室，同时把地址报给了120。

　　“请让他活下来。”

　　“请让他活下来。”

　　“请让他活下来，银杏啊，请让他活下来，银杏啊，请您大发慈悲让他活下来，我所有的您都可以拿走，请您让他可以再睁开眼……”急救室亮着红灯，李明昊坐在长椅上垂头祈祷，“求求您求求您求求您……”他满脑子都是有漆黑羽睫的苍白青年安详躺在血水里，他像一个渡人出血海又在血海中归去的天使，李明昊不想看见这样的天使他想看见的是一个活生生的凡人，他曾经的信徒现在的神。

　　六个小时的时间太漫长，李明昊贡献出一袋血液，还有新的血液被调集送入急救室，时间好像过去了又一个十年。

　　灯灭，门开，医生走出来，李明昊艰难抬头，推车被推出来，天使没有蒙着面，他盖着人间的白被单。

　　李明昊从椅子上滑跪到地上，他的泪水从干涸的眼眶里汹涌而出。

　　白子晨在第三天醒来，这期间李明昊作为一个害的镇院之宝自杀的“传说渣男”承受了一批又一批医生护士的打量与质疑，幸好白医生住院不需要医药费，李明昊身无分文的新身体可以安心的照顾他而不被扭送警察局。哦，李明昊还托人去白子晨的住处把门修好了，被人为踹开的防盗门当然无法隐藏——这让大家看他的眼神更奇怪了。

　　白子晨睁眼的时候是傍晚，李明昊坐在床头对着窗户发呆，思考自己怎么解释自己的身份。但是他没说一个字，刚刚转过脸，病床上的天使就无声的哭了出来。

　　李明昊被吓得七荤八素，慌乱中他下意识伸出手，绕开输液管把天使带进怀里，“别怕，别怕，还记得我吗？雨——子晨？我是李明昊，我是李明昊。”

　　白子晨好像还没有清醒，扒着李明昊的衣服，用力的让输液管开始回血——一阵兵荒马乱后，护士把李明昊赶到病床上，白子晨被止血然后塞进他怀里，蜷成一团昏昏欲睡，像只幼崽，毕竟对于后者来说，此刻的精神状态比输液更重要。

　　他们抱在一起，李明昊感觉到，白子晨认出他了。他咚咚乱响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

　　“子晨？”

　　白医生咕哝了一下。

　　“你要听听我的事情吗？”

　　病房里就他们两个了，于是李明昊开始放心的叙述。说他在银杏的世界看见了什么，经历了什么……

　　“所以你自杀的时候，我的情绪失控了——”李明昊虽然没注意当时的情况，但是大概推断出了这个奇迹发生的条件。“银杏需要的能量是一个人燃烧资质直到死亡，但是我加入了献祭，变成了两个人，能量足够了，银杏把剩下的返还了回来。”

　　天黑了。

　　白子晨再次昏沉睡过去，李明昊的手腕被他拽的死紧，索性就赖在他身边了。后者躺到病号的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之后要做什么。

　　从濒死状态中被拉回来的白子晨神智不算清醒，也说不出话，不能离开李明昊身边，但是身体机能在慢慢恢复。

　　李明昊思考再三，决定把白子晨带回家。当然，是对方的家。

　　李明昊是个在银杏世界里也坚持学习的人，而银杏的收藏品之先进显然是超过了地球的。李明昊事无巨细的看过白子晨的所有记忆，这几天他没有动用对方的存款，而是在网络上捞了一笔钱，算是有所准备。

　　他把白子晨抱了回去。

　　这片冰冷的大平层公寓只有卧室和盥洗室进行了装修，像是一座空旷的墓室。李明昊一边打扫一边添置东西，白子晨就在温暖的暮春里裹得严严实实，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熟悉灵魂的新形象。他可以开口说话了，但是他不愿意。这没有关系，只要公主一个眼神，骑士就能把一切照顾奉上——前提是，“公主殿下”托关系帮没有身份的骑士解决了身份证，银行卡等所有问题——因为银杏还是不够了解人类，它以为人类只要有手机就能解决一切问题，所以当时只在李明昊的新身体上放了一个手机。

　　“我想联系雨萌他们了。”李明昊的“公主”吃饱喝足被洗涮干净塞进被窝的时候说，“你回来的事情应该告诉他们了……”

　　李明昊听见了，他看了看白子晨的表情，在床边坐下，“你看起来好像很不情愿呀。”白子晨看着他，没说话。

　　李明昊摸了摸他的脑袋，“你住院的消息那些医生一点没透露出去，但是这几天他们几个一个也没给你打过电话聊过天，怎么回事？白子成是你亲哥哥，他怎么也不联系你？”对方垂着眼睫回答，“一直都是这样的。”

　　大家都在变化，十年前他们会围着李明昊打转，但是成年的他们绝不会把白子晨当成神来膜拜，白子晨本身对他们的照顾也是托了很多关系来淡化，不然他们根本不会接受。

　　“所以，你一定知道他们现在对我怎么看对吗？”李明昊压住白子晨的手，“告诉我，现在他们对我怎么想？对银杏祭典怎么想，你知道的。”

　　还能怎么想？人都死了十年了，当时的确撕心裂肺，但是之后太多的事情要做要处理，地震里太多人失去了挚爱，种种淡化后，李明昊就是一个死了十年的亲人，而死去的人应该也不会希望打破活着之人的新生活的。就是应该这么想才正常合理，“李明昊”三个字是一种怀念而不是他们的执念。

　　至于古木吟——哪来那么多神鬼之事，与其坚持那是真正的经历，不如把它当成一场如今幸存者的噩梦，只有这样才符合科学的世界，才正常。

　　只有“李雨晨”在那颗流星落下的时候“死了”，其他人一直在活着。

　　白子晨不说话，慢慢把脸塞进松软被子里，他身体太差，总是浑身冰凉，除非李明昊给他热传递，不然夏天之前都要老老实实待在被褥里。

　　李明昊把他的被子拉下来，“好歹我也在银杏那里看了那么久的回溯，我知道你想怎么回答。”他从对方漆黑的瞳孔寻找自己的影子，“我知道他们不需要我了。小时候，我很自大，误打误撞给你们留下过于深刻的影响。现在的你们不需要这个，也不会想要这种东西，对不对？”他贴近白子晨，“我要是和他们互换，我可不太愿意让一个过去的死人加入现在的生活。再说，地震那么多人失去，凭什么只有我们几个拿回圆满呢？这可不公平。”

　　他毫不保留的把自己一瞬间的凉薄展现在白子晨眼前，“这样的话，我都要嫉妒雨萌，白子成他们四个了。”

　　他们一直在对视，鼻尖相贴近，李明昊说，“你们都是听话的孩子，不过只有你又听话，又顽皮，尽力照顾他们却折腾自己。”他的声音低沉下来，“身为曾经的拯救者，我惩罚你，这辈子保守我重生的秘密，帮我在【现在】中立足，不能告诉任何人。”

　　“新生的我，只属于依然把我当成唯一的你，这样才公平，嗯？白子晨小朋友，不要告诉其他人，我只属于你呀。”

　　李明昊跪坐在地毯上，上身强势的压迫下来，咬住天使柔软苍白的唇瓣，把它碾的鲜红。李明昊的控制欲又起来了，他捏住了白子晨的鼻子，含混的逼迫，“同意吗，同意就回答我吧。”

　　“唔——”天使喘不过来气了，眼睛里雾蒙蒙的，看起来真是诱人无比。“答应…答应…”

　　“没听见。”

　　“答应……你是我的，你是我的……”白子晨真的哭了，脸上有了血色，身体激动的微微发抖。李明昊在吮吻时突然抽身，没等白子晨喘几口气，他就被前者连人带被一把托起来拉扯到柔软地毯上，恒温的房间里很温暖，李明昊倾身压下，随手关了落地灯。

　　他要来试试这个新身体有多好用了。

　　ps:感觉写着写着那个味就变了啊啊啊啊，不管了。反正玩的时候身为李雨晨的我就一直在思考这个东西来着嘿嘿嘿嘿。死逻辑请不要见怪。

　　后记

　　白子晨通知了两对新婚夫妻，于念和她的现任男友。然后带着他的第一任男朋友，出现在这个小聚会上。

　　首先，出柜这种事情就足够让大家震惊了。不过一直以来，其余四人都在发愁什么样的女孩以后能照顾的来白子晨这样的家伙，现在发现对方取向高大的男性，也算松了一口气。

　　银杏树给了李明昊一副极其优越的皮相，身形挺拔目光清正，简直和瘦弱的白子晨天生一对。

　　但是当听到对方说出名字“李明昊”的时候，几个人的表情就变了。听到对方二十八的年龄后他们脸色更是丰富多彩起来，尤其是几个女孩子。

　　“子晨这不会是……找了个替身吧……”

　　李明昊死后白子晨就变成了一个小疯子，还是个实干家，从他能搞出外接神经脊椎这种东西就能看出来。找个替身这种小说里的操作，真的有可能发生欸。

　　三个女孩凑在一块窃窃私语，“小小，小小？你说呢？”

　　“啊？哦，我，我也觉得有可能——”李雨萌暗自看向“李明昊”的视线还没有收回，后者听到动静转头，他们在那一刻对视了。那对温柔的瞳孔真的太让人熟悉了。

　　就在那个瞬间，血液一下涌入李雨萌的大脑，身体可以变，血缘会由此消失，但是亲人的灵魂联系是没法斩断的，李雨萌僵住了，她惊愕的睁大了眼睛。

　　李明昊看出来了，他想对自己的妹妹来点眼神交流，却若有所感的回头，大家在两两三三的闲聊，白子晨看到了李雨萌的反应。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了，不是了，前两天的承诺被破坏了，李明昊被发现了】他的瞳孔扩散，脸色一下唰白。吓得李明昊一把把这心思太多的大龄幼崽捂进自己怀里，“嘘，没事的，没事的，她不会说出去的，放松，放松……”他一边安慰白子晨，一边对久别的妹妹使了个眼色。

　　小小明白了，她一直是个聪明的孩子，在哥哥的眼神中他明白对方有了新的生活与新的目标，过去的痛苦已经结束了。

　　她的噩梦也彻底结束了。

　　李明昊和白子晨的动静吸引了其他人，他们围了上去，李明昊一边做着解释，一边把恢复了一点精神的白子晨扒拉起来，大家互相交流，气氛又热闹起来。

　　“小小？回神，开饭了。”李雨萌的新婚丈夫提醒她。“哦，哦好的。”她一把拉起对方的手，走向她的“兄长”，“哥哥，介绍一下，这是……”

　　大家以为她是不方便喊“嫂子”才换的称呼，在笑声中，小小对白子晨露出一个祝福的微笑，然后快速的和李明昊相视一笑。

　　关于替身的种种猜想，在李明昊和白子晨无时无刻的秀恩爱行为中被丢到一边。白子晨在这个新成员的手里重回婴幼儿时期，活的像个皇太后。

　　白子晨辞职了，不过他的地位摆在那，职位当然保留。

　　古木大发慈悲没有夺走他的性命，不过也没有给他“健康”，他的身体依然千疮百孔像个筛子，心理上也极度缺乏安全感。在李明昊的坚持下，他辞职成功，被前者团一团打包起来，带去了养老圣地度假。

　　被古木选中的人，起步就已经是此世的佼佼者了，更别提李明昊和古木的化身一号交流过那么久，几乎要成为忘年交。所以一个月时间，他就快速适应了现代生活，并且利用网络捞到一座度假别墅与相当数量的存款。

　　反正比白子晨这个十年间不断撒钱的苦行僧要有钱。

　　控制欲这么强的李明昊，也很乐意被白子晨依赖。

　　他们去了一趟拉斯维加斯，拿到一对结婚证。

　　他们迈过所有苦难，然后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