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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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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過雨的山路泥濘不堪,異常難走,走一步滑三步。
原本就污穢不已的衣服更加破損了,還滾了一身的泥,可是又沒有辦法在這樣的泥水中休息,咬咬牙,楊稷決定找一處山洞歇息一晚然後再趕路。
艱難的行走著,抹去額上的雨水加上汗水,鞋子早已不見,赤著的雙腳踩在石子上咯的發疼,卻也無可奈何。平日裡石子埋在土中踩在草上倒也不覺,可是經過雨水沖刷,那些大大小小的石頭全部裸露出來,一腳下去如同踩在大大小小的刀尖上。
好想哭……現在沒人,又是大雨淋漓,哭一場沒什麼吧?
就算有人看見也以為是雨水打在臉頰上。
幾個月來埋在心中的不堪,難過和自責一下子湧上心頭,任淚水傾下,伏在雨水中嚎啕一場。似乎僅僅抽泣還解不了心中抑鬱的結,猛的抓起一把草根扔向天空,啊~的一聲發出震人心肺的嘶鳴……
撲簌簌,密林中突然被他的吼叫聲驚起一群歇息的烏鴉,哇哇之聲不絕於耳,在林中撲棱棱亂飛一氣。沒見過這麼大陣勢的鴉群,看著它們沒頭沒腦的亂飛,黑壓壓一片,紅紅的眼,刺耳的鳴叫,心中沒由來的一陣慌亂,生怕一個不好鴉群撲過來將自己的身子撕得粉碎。
楊稷目瞪口呆,慢慢的向後退去,自己不過是傷心之餘一陣大吼,也會惹來亂子么?果然如叔王所說是不祥之人……
沒留神腳下一滑,向著山坡下滑去,大驚之下心中只閃過一個念頭,吾命休矣……然後失去了意識。
再醒過來時,不知道已花去了多少工夫。
雨沒有停,自己的身子半邊浸在水中,還沒有死么?
用手捏了一下腿,還有知覺,看來並沒有去陰曹地府報導,算是命大么?有些自嘲的笑了,躺在水邊閉上了眼睛,就這樣休息一下也是好的,真的累了……
忽然耳邊傳來輕輕一聲模糊的歎息,“不祥之人……”
楊稷反射般地彈起,循聲望去,原來自己身處一個山谷,青青翠翠的松柏環繞著一個碧水潭,潭邊一塊岩石上盤膝坐著一人。
那人側著臉看不清容貌,穿著一身灰色粗布衣褲,長長的黑髮如瀑布般垂下,只是隨隨便便用一條布帶松松的挽著,披著一件殘破的蓑衣,身邊放著隻小小的竹簍,手執一杆魚竿,凝望著潭水。
那人側過臉來看了他一眼,然後又轉過頭去盯著自己的魚竿,楊稷一呆,原以為在此山穀中的至少是個隱居的世外高人,結果看那人的面容卻是個相貌清麗的少年,似乎比自己還小著幾歲。
只不過是個孩子?不曉得是不是隨著師傅父母隱居在此?如此想著楊稷舉目四望,在潭水邊有一處小木屋,大約便是這孩子的住所了吧?
看著對方年齡小,楊稷原本湧起的敬畏之心去了大半,從水中爬起,慢慢一步一拐的走到少年背後,“你剛才是在說我是不祥之人么?”
對於這句話楊稷心中非常介意,叔王說就是自己害了父王病重,害母后失了性命,誰知在這荒郊野外突然一個少年也這麼說自己,不管怎樣,還是非常在意。
少年淡淡的轉過頭來,一雙烏黑晶亮的大眼睛盯著他看了片刻,啟齒道,“莫名其妙飛來一大群烏鴉,然後就掉下來一個人,你說是不是不祥之人?”
楊稷一呆,無言以對,那烏鴉是自己驚的,自己也確實反被烏鴉驚了,少年的話聽起來沒有什麽錯。呐呐的站在他背後,看著少年又把注意力轉到了魚竿之上,儘管覺得在人家垂釣之際打擾並不是一件太禮貌的事情,但是還是遲疑著開了口,“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又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沒有做聲。
大概是嫌棄自己不懂禮數吧,遲疑著,“我叫楊稷,現在你可以說了吧。”
少年一愣,仔細打量了他幾眼,轉過頭去,淡淡的答道,“我叫做喬松。”
喬松么?不知道爲什麽,聽見這個名字楊稷有幾分失望,原以為會是個清秀的名字,誰知道卻是蒼勁挺拔的感覺,和眼前這個纖細清麗的少年很不相符。
眼見喬松並沒有繼續和他聊天的興致,也不知道如何才能上去谷頂,楊稷看著天愣愣出神,也許在這個沒人的地方也是不錯啊,應該沒有人可以找到吧,想著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專注著釣魚的人。
放下心來,卻是沒來由的大咳了一陣。
近日來身子是益發的虛弱了,動不動就發熱咳嗽,可是連飯都沒得吃的自己又哪裡來的機會尋醫呢?怔怔出神間沒有注意喬松已然收拾了魚簍,走到身後,輕聲說,“雨大,進屋去吧。”
心中一喜,跟著他進了小木屋。
屋中的陳設極為簡單,一張木桌,兩隻木凳,一張床,一張書架以外別無他物,喬松沒有理會他,拿著魚簍逕自走進了廚房。楊稷知曉自己對廚房內的事物一竅不通於是按捺住自己想跟進去的意圖,乖乖的坐在凳上等著那個有些沉默的少年。
隔不一會兒,喬松提著一桶熱水走了出來,示意楊稷跟著他進了柴房,然後又拿來兩件乾淨的衣服,“用熱水洗洗身子吧,衣服是我的,先將就著穿一下。”
看著喬松離去的背影,楊稷心中一熱,有多久沒有洗過熱水了?一路風塵,一路奔逃,即使不是過往皇宮中那奢華的浴池香湯,眼前一小盆熱水就已經讓自己激動不已了。快速的將身子擦洗淨,穿上乾淨的衣服,雖然有些小了,但是將就一下倒也無妨。
走進堂屋,喬松已經做好了兩樣熱騰騰的小菜,添好了飯,即使只是青菜蘿蔔,楊稷狼吞虎嚥的吃下去三大碗直到被皺起眉頭的喬松攔住。
“够了,不要再吃了。”
楊稷瞪著眼睛看著小氣的主人。
“你已經餓了好久,吃多了受不了,下餐再吃吧。”
心知他是好意,但是還是紅著雙眼瞪著從眼前消失的白花花的米飯。
洗了澡,也吃了飽飯,喬松又端出來一碗黑乎乎的藥水。
楊稷眨眨眼睛不明所以。
“你受了風寒,喝下去,然後好好休息一下吧。”說著轉身去柴房抱來一堆木頭和稻草。
愣愣的感受著這個並不太喜歡多言的少年的體貼,楊稷端著藥碗眼中一熱,怔怔的看著他忙碌,不一會兒功夫就用那堆東西搭起來一個床鋪,鋪上了厚厚的稻草,然後抱出來墊席和床被對他說,“喝完了就休息吧,我出門一趟。”
楊稷一愣,“還在下雨呢。”
“沒關係。”撿起放在門邊的蓑衣斗笠,拿起一隻竹簍靜靜的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