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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卖四合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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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了说完了,买主儿是个大公司的老板,等过会儿直接带着钱跟协议过来,咱们马上就要能住上楼房咯!”二婶正在摘晚饭要用的豆角,说到这个事,手上动作都跟着停下来,连说带比划,很是开心。
常冬龄观察了一下其他人的表情,包括自己的大哥二哥,说到这件事,脸上的表情也都是很轻松的,像是终于做完了一件大事。
她知道四合院要升值,但是他们都不知道。她要是直接说出去,别人肯定得当她是疯子,弄不好还得连累小二冲。
她深吸了一口气,想说的话不能说,只能采取感情牌战术,“咱们这房子住了这么多年,我都有感情了。”
“是挺有感情的。”大婶没听出来她话里有话,还笑着跟着她说,“但是老人讲话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么。”
二婶抬眼,颇为感慨的看了一圈四合院,那眼神,好像这就是最后一眼了似的,“是啊,要不是我儿子娶媳妇儿答应了人家有楼房,我还真有点舍不得卖!”
二婶要是不提,常冬龄还把这茬儿给忘了!
要没别什么事还好说,可是二婶的儿子长广哥,工作一般,长得也一般,人还木讷,找个媳妇儿有多不容易他们都知道,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不嫌弃的,可不是着急娶进门吗!
出师未捷,常冬龄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
常瑞看出来常冬龄不对劲,关切的问,“小九儿是不是难受了?”
“哥你跟我进来一下。”常冬龄知道自己没办法跟两个婶子开这个口了,打算先从两个哥哥这里下手,“二哥你也来。”
大婶跟二婶都知道下午常冬龄被人给坐屁股底下砸晕了,也以为她是不舒服,关照了两句,都没想别的。
午后的阳光透亮,直照进他们大北房,明晃晃的。细碎尘埃浮浮沉沉,在眼皮底下缓慢的流动。
面对大哥二哥,常冬龄向来不用藏着掖着,咬咬牙直奔主题,“哥,咱家院儿能不卖不?”
“这是咋了?”常越的语气很关切,他问话的态度根本就不像是在问她为什么不卖房子,而是在问谁惹到她,让她闹脾气了。
常冬龄不能说四合院会涨价,想出了一个听起来稍微合理些的由头,“爸妈走得早,这是他们留给咱们唯一的东西了,我舍不得卖。”
“就是么,我原先也这么想的。”常瑞点点头,在常冬龄张口说这话之前,他就是院子里最不愿意卖房的那个。
兄妹俩这么一聊上,常越反倒成了那个格格不入的,他疑惑的看着常冬龄,“哎,不对啊小九儿,不是你说咱这房子冬天潮,想赶紧搬进楼房里去的吗?”
听二哥这么一说,常冬龄想起来了,卖四合院这事,最一开始还真是她张罗的!
九零年代初,他们这片好几条胡同拆迁,过去的老街坊搬进楼房了,有事没事回来闲聊,都说楼房比四合院好,冬天不潮,下雪了也不用铲冰,还有电梯!
常冬龄从小就得什么都是最好的,更别说楼房这种对她来说又好又新鲜的东西,94年年初她就动员起大家把四合院卖了去买楼房,正好又遇到二婶家长广哥要娶媳妇儿这档子事,推进的极快。
想起这茬儿,常冬龄恨的都想抽自己大耳刮子!
她坐在大哥二哥的床上不安的扭了扭身子,从柜子上拿下水杯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喝,省的把自己气上火,心虚的解释道,“其实我想了想吧,楼房好像也没那么好,我听人说,楼房里的电梯经常没电,住的高了,得自己爬十几楼呢,而且楼房里就那么大点地儿,憋得慌,哪有咱们院儿里敞亮!”
常冬龄不是瞎说,这些都是他们后来住进楼房里的真实感受,只不过那会儿这点儿别扭全都被住进楼房的喜悦感和优越感给盖过去了。
常越本来是处于一个中立的态度,卖不卖无所谓,现在看大哥跟小妹这个态度,那不卖就不卖了,反正他见天儿的在外面拉活,在哪住也都是回家睡个觉的事。
常冬龄没想到这么大个事儿,两个哥哥竟然这么好劝,一时间还有了点侥幸,是不是东西厢房的两个婶子也是这个态度?
不过下一秒二哥就开口,泼了她一盆凉水,“咱们家怎么茬儿都好说,但是大神二婶那边怎么着?人家俩房都看好了,二婶好像都找好装修队了,长广哥娶媳妇儿就差这么一哆嗦,人能说不卖就不卖?”
大家都一起住了这么久了,常冬龄的本意是大家都别卖,等着升值了一起享福,但是眼下这情况,明显是不可能了。
“只能再找她们俩谈谈了。”常瑞说着看了一眼外头,声音压低了些,“不过前两天听说大婶因为小乐跟里头那家吵起来了,估摸着更惦着搬呢。”
常越见小妹子的态度挺坚决,想了想说,“要不实在不行,就让她们两房卖了,咱们自己留着北房住,就当换了个邻居。”
“净放那没味儿的屁。”常瑞嫌弃的看着弟弟,“没听人家说买主儿的是个大老板么?哦,人家大老板有毛病,不买大北房,买俩厢房?”
北方的四合院坐北朝南,自打有四合院以来,北房就是最尊贵的。放在过去,大北房都是地主,大官儿住的,丫鬟下人的才住厢房。
要说单卖北房还勉强能说得过去,单卖厢房,就跟大哥说的似的,有毛病的人才会这么买。更别说买四合院的是个大老板,人家那个身份,肯定也不愿意跟外人一起住。
他们兄妹仨还没说个所以然,外面忽然一片嘈杂,紧接着听见大婶喜出望外的声音传来,“常老大常老二出来了,收房的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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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若渝第一次到胡同里那天,没看见常冬龄人,只是站在屏门外面,听见她的声音。
大日头底下,她正跟东西厢房的两个婶子吵的面红耳赤。
从前没有利益关系,谁都带着笑脸,可自打三天前常瑞常越把收房的人轰走了之后,北房常家跟厢房两个婶子之间就再也没有和谐可言了,如今在她们看来,常家就是拦她们财路的人,恨的都该出门让车撞死!
作为一个知道未来房价走向的人,常冬龄怎么也不可能在这时候卖四合院,“二婶,您就再等等我们吧,我大哥二哥已经去借钱了,你们俩房我们家肯定买!”
“甭价,我这身贱骨头,可担不起您这一声婶子,你们家借钱,借到什么日子去?要是两年借不到,你长广哥就两年不娶媳妇儿了?”二婶咄咄逼人,拿出骂街的架势来,“好几十万,说借就借?敢情你们家亲戚都是开印钞厂的?”
二婶这边占了上风,大婶也过来搭腔儿,“小九儿,做人你得讲个良心,咱们三家住在这,但是院儿一直都是你们一户占着,又磨豆腐又养鸡,便宜都让你们占了,你们得了好儿,一转头拦着我们的道,这算哪门子道理?”
常东龄没想到大婶会送上门来,一下子气焰又高涨了,“您要这么说,合着我们家豆腐您没吃?您再摸着良心说,我们家的鸡当初又是因为什么杀的!”
她家院子里原本养了三只鸡,攒一攒还能让大哥去卖点鸡蛋,前两年小乐生病了,小奶娃娃瘦的看着都可怜,大婶就求着他们家把老母鸡杀了给小乐养养身子。
都是一个院儿的,当时常越没多犹豫,说杀就杀。这本来是你情我愿的事,常东龄也没往心里去,但是这时候反过来埋怨他们家养鸡,可就说不过去了。
常冬龄打心眼儿里觉得自己在做的这件事为大家都好,也钻了牛角尖,“您俩爱上哪卖上哪卖去,反正我们北房是不卖!”
大婶一听见这话是彻底火了,嗓子吊起来喊,“你说的轻巧!还我们卖就卖,你家占着大北房呢!那要么你跟我换,我把东厢房给你,你把大北房给我我就同意!”
小乐在房间里睡觉,被奶奶吵架的声音吓醒了,颠颠爬下床,两只肉嘟嘟的小短手扒在门上,看清局势后哇的一声哭了,撕心裂肺的,“奶奶,您别跟冬龄姨姨吵架——”
吵了一上午也没个结果,谁也不肯让,大家都挺烦躁的,小乐这么一哭,大婶也说不下去了,回身抱起小乐去哄孩子,三个女人也就稀里糊涂的散了。
贺若渝听明白了,他本来纳闷,他看好的四合院,价格都谈好了,怎么会到了交钱这一步忽然出了问题,原来是有人临时后悔了。
他原本以为是钱没谈拢,还带着二十万现金过来准备谈判的,现在看来这二十万是不用了。
不过从刚才两个女人怎么骂,那丫头都不肯松口,他就知道至少一时半会儿他没法从她那下手。
“摸摸毛,吓不着,揪揪耳朵,吓一会儿。”大婶抱着小乐在屋里来回安抚他,忽然听到有人敲门,开门看见外面看着一个眼生小伙子,虽然长得好看,但是也没法让她消气,话都横着出来,“找错人了!”
大婶的语气不善,可是小伙子却像没听出来似的,嘴边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意,语气温和的像四月春风,“你们这里的房,还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