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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安吉四贤故去 ...

  •   夜晚——

      我关上周子舒的房门,站在走廊里望着远处景色,惬意地伸着懒腰。已经丑时了,今日挺开心的,索性也睡不着了,不如找点事儿做,打发打发时间。如此想着,我就打算下楼找伙计要点小零嘴吃。

      刚到楼梯口——

      “阿时?”温客行笑呵呵地从楼梯处走上来,轻快地向我走来。

      我一眼就看到他怀中抱着的几壶酒,止住脚步。等他来到我面前,我顺手接过来几壶,有些疑惑地问道:“这是?”

      “嘿嘿~”温客行摇了摇手中的酒壶,轻轻侧头示意我看外面,语气间充满了期待,“今夜的风啊,甚是喧嚣~我特地来找你们,一同饮酒赏月。”

      “咦,颇得我心啊。”我摇了摇手中的酒壶,挑眉一笑,“走!”

      重新来到周子舒房间门口,我同温客行相视一笑,拎着几壶酒推门而入。

      “阿絮阿絮,我们出去吧!”我飞快地坐在他身旁,将酒壶放在桌子上,拄着下巴看他。

      周子舒淡然地喝了口酒,才抬头看我们,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着桌子,说:“怎么,你们两个又打什么鬼主意?”

      温客行笑眯眯地冲他摇了摇手中的酒,慢悠悠道:“阿絮,你不是子时后便无法入眠吗?横竖都睡不着,不如陪我们去屋顶赏月喝酒~”

      说着,他微微弯腰,低声曼语道:“今晚月色很美哦~你说是不是,阿时?”

      要不然说温客行是个美人,此刻声音低缓温柔,颇有妩媚多情的韵味,绵言细语。在这月色朦胧的夜晚,微风从半遮掩的窗户涌进来,吹动着彼此的发梢,他有些魅惑的声音,连同这风搅得这空气都有些微妙,惹得我心头直跳。

      我清了清嗓子,就见温客行直起身子向外走去,浑身都散发着开心的气息。

      见周子舒还在一脸欲拒还迎的样子,我挑了一下眉,嘿嘿一笑,立马拉着他的手:“知道你心不在此,走啦!”

      月光柔和地洒在身上,微风拂面,一口烈酒入喉,可真是舒坦又惬意。我们三个就这样躺在屋顶上,看着月亮喝着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夜晚的风还有些凉意,怕我被这风吹的受了寒,周子舒解下外衣披在我身上。

      “嘿嘿~”我弯着眼眸,有些微醺,慢悠悠道,“多谢阿絮~我们阿絮是最最……最贴心的啦!”生怕他不知道我说的最有多么多,还伸手比划了一下,外衣便顺势掉落了一半。

      周子舒轻笑着伸手把外衣往我脖颈处拢了拢,说:“傻丫头,少喝点儿吧。”

      “才不是傻丫头!”我连忙摇头。

      “哦,那是什么?”周子舒配合地问下去。

      “是……”我骄傲地挺胸抬头,“是周子舒家的好丫头!”说着我还凑近他,继续说道,“天上地下,仅此一位。你可要看好了哦,不然哪天丢了,追悔莫及的呀~”

      周子舒笑了几声,捏了下我的脸,笑道:“好丫头,不会让你丢的。瞎想什么呢?”

      又喝了一会儿酒,我正好奇地追问周子舒伸手指月亮到底会不会掉耳朵,就听见身旁的温客行突然开口:“我好高兴啊~”

      听见他的语气都飘了,尾音上扬。嗯,是挺高兴的。我又抿了一口酒。

      见我们没人问他,温客行好奇地扭头问道:“哎?怎么都不问我为什么高兴啊?”

      我吹了下鬓角的碎发,轻轻道:“空气寂静,树林沉默,今夜……”我轻笑了一声,喝了口梨花酿,咂咂嘴,“谁不高兴啊?”

      周子舒侧头看过去,说道:“老温。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不想说的时候,我们又何必问呢?”

      “是也,然也~”我赞同地与周子舒碰了一下酒壶,仰头饮下这醇正浓香的佳酿。

      温客行顿了一下,就这样看着我们俩,轻笑一声:“你们哪~可真是越来越对我的脾气了。”

      正所谓站得高看得远,听得也清楚。就在我们怡然自乐的时候,不远处刀剑乱舞,传来嘈杂的声音。

      好奇心永远居于前位的我,自然要站起来看个究竟。我同周子舒向远处眺望,依稀可见是江湖人士在争斗。

      温客行翩然起身,来到我的身边漠然一笑,面上虽挂着令人不舒服的微笑,可说话的语气却颇有些挑衅的意味:“今夜这岳阳城中,可不止这一场性命相搏。”说着,温客行眼底划过一丝阴骛与执拗,语气有些张扬刺耳道,“冲天香阵透岳阳,满城尽是琉璃甲!”

      我一愣,酒意都退了三分,有些探究地看向温客行。就见他阴笑了两声,语气也冷了几分:“我高兴啊,是因为这场好戏……它可终于开场了。”

      “……”我张了张口,心情有些微妙,因他这句话半悬着心,斟酌再三还是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子舒直直地看着他,说:“老温,你把话说清楚。”

      温客行眼神闪了闪,眸间颇有些诡谲,得意地笑了一声:“好戏哪儿能说得清楚?来,我带你们去看看。”说着他便飞身而去。

      我同周子舒一对视,跟在他身后。方才的美妙时光早就被抛之脑后,眼下是时刻提着的心和暗自揣摩。温客行这番话像是有备而来,他邀我们喝酒赏月倒像是别有用意,就好像……由他引导,是故意让我们发觉。

      他到底……要干什么?玩闹?还是报复?

      不等细想,等我们落地后,就见院中一片狼藉,两个江湖人士已经同归于尽,其中一人手里还握着一块琉璃甲。

      温客行站在一旁略有些疯狂地笑了几声,嘴里毫不留情地唾弃着这惨死的两人。

      我有些茫然地看着这满院惨状,定是这些人为争抢琉璃甲而争得你死我活,最终皆成为亡魂。
      哎,真是令人唏嘘。

      周子舒拿起琉璃甲,看了看,冷不丁地问:“这块琉璃甲,是你身上那块?”

      温客行毫不在意,怡然自得地摇着扇子,笑着瞥了一眼,随口道:“差不多吧。”

      听到他这句话,周子舒登时皱着眉头站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我心头一跳,伸手拿过来看了看。

      月光透射细看之下,这块琉璃甲色形质过于透彻,没有先前那块的厚重感,这显然是块假的。

      这样想着,我呆愣愣地看着温客行,有些惊愕地问道:“这、这是块仿制品?!”话音刚落,先前屋顶上他说的那句‘满城尽是琉璃甲’霎时跃上心头。

      “你……是你?”我有些艰难地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如今有数块琉璃甲散播在这城中?”

      温客行不置可否。

      “这可会引起血雨腥风啊……你也太大胆狂妄了!”我深吸一口气,看着温客行仍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沉了几分。真不知道他这样做,到底有没有考虑过后果。

      周子舒猜到了,见到温客行这副模样,心间登时窜出了一簇小火苗,看着他也不说话,扭头拉着我的胳膊就走。

      温客行收了扇子,喊着跟过来:“阿絮,阿时,怎么了?等等我~”

      若不是周子舒拉着我,我大概真的就呆站在原地,走不了路。温客行这个举动带来的冲击可太大了。我感觉到他行事果断,可我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疯狂。

      温客行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紧跟在我们身后,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我像个娃娃一样,被他们一人拽住一只手,尴尬地站在中间动弹不得,周子舒不得不停下脚步。可眼下他并不好说话,一言不发地伸手将我从温客行手中拽出来,护在身后。见温客行又靠近一步,立刻抬手抵住他胸膛,阻断他前进的脚步。

      周子舒蹙着眉头,语气有些强硬道:“老温。你真不觉得有何不妥吗?”

      温客行无动于衷,轻笑一声:“这有何不妥?横竖这群庸人都是作法自毙,我不过是添了一把柴火。”

      这种时候了,得到的回答还是这样,周子舒一口气堵在嗓子里,盯着温客行看了片刻,道:“老温,我以前觉得你是装疯卖傻。”

      “没想到,你是真疯。”

      温客行上扬嘴角瞬时僵硬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周子舒擦肩而过。见他看着我,我欲言又止,眉间微蹙,千言万语化作一声轻叹。我跟着周子舒离开了。温客行站在原地,望着我们离去的背影。

      周子舒二话不说,立刻就带着我换了一家客栈。我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

      周子舒铺好被褥,抖了抖枕头将它摆好,扭头冲我说道:“过来,休息吧。”

      我没动弹,微微撅着嘴,手指在桌子上瞎划拉,整个人散发着淡淡的忧伤,我轻轻开口:“阿絮啊,其实吧,我们都知道,他这样做肯定有他的目的……方才的话是不是说重了啊,我感觉他好像很失落的样子。”

      周子舒垂眸,将手中的被子一角放下,走过来敲了一下我的脑袋。我吃痛地捂着头,抬头望着他。

      周子舒无语地瞥了我一眼,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说:“你同他才认识多久,就向着他说话了?”

      “哎呀~就事论事而已。况且,你难道不是也在心里默默地替他的所作所为辩驳几句?”
      见周子舒看着我,一副打算要好好教育我的样子,我也不多说了:“行行行,我不说了。谁还不知道你啊?我那嘴硬心肠软的周师兄?难道你不担心万一误伤无辜之人,他会难过呀?”

      周子舒放下茶杯,白了我一眼:“就你有嘴。”

      我轻哼道:“那是~我不但有嘴,还能说,而且啊……还能说到你心里~”

      见周子舒要伸手拧我,我立刻站起来假装活动活动筋骨,嘴里说道:“哎!君子动口不动手。那什么,你休息吧,我就不睡了,我要去收拾一下。我告诉你啊,早先我同安吉四贤几位前辈约好了,明早……哦,准确说应该算是今晨,要去赴约。本来说……让你们同我一起的。可眼下,人不在,我也没萧了,这下还得去道歉。”我叹口气,“反正离天明也没多久了,你先休息着,我等一会儿就去找他们,免得让几位前辈白白等着我。”

      等天空微微露出鱼肚白,我来到那画舫,却不见一人,四处打量着,这画舫上还有些匆乱。

      “咦?人呢?怎么几位前辈都不在?”我站在船头,等了片刻,又看了看天色,已经过了约好的时间,可这里并没有几位前辈的踪迹,也不见有人过来。

      碰巧,不远处码头那停了一艘船,我起身过去。

      “船家,你可曾见到那船上的四人?”我问道。

      船家连忙点头:“哎呀,姑娘有所不知,夜半时便有一队人马四面八方赶来,同那船上几个人厮杀起来,寡不敌众,他们就趁乱逃走啦!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船家还在嘀咕着,我却突然心下一凉。

      厮杀?不会是因为什么琉璃甲吧?不应该呀?他们四人远离江湖多年,怎么还会陷入这无妄之灾?被人陷害了?

      我连忙追问:“那您可知,他们去了哪个方向?”

      船家思索着:“好像……大概是在东南方向。”

      “多谢!”我拱手行礼,立刻运起轻功,向他说的那个方向赶去。

      仁义坊——

      等我到的时候,已经是众人围堵的姿态了。不等多想,我运起轻功降落在门口,一眼就看到裴伯伯已经奄奄一息。

      我大惊:“伯伯!”

      不管这一众人是什么表情,我立刻赶过去,搭上脉搏给裴爷爷输着内力真气。

      “咳咳——好孩子……不用白费力气了。”裴伯伯轻轻摇着头,眼神看向裴婆婆,想让她制止住我。裴婆婆满眼哀伤,伸手搭上我的胳膊。

      我摇头,有些哽咽道:“伯伯,您坚持住!我……我师兄,对,阿絮,还有阿行,他们一定会来的!!伯伯您坚持住,阿行他会医术!”

      裴伯伯同裴婆婆一对视,点了下头,随即欣慰地看向我,颤抖着另一只手,轻轻拍了下我的脑袋,说:“孩子……得友如你,乃是我们几人的幸事。没想到,在这丑陋肮脏的江湖,还能有一颗赤诚之心。咳咳——”裴伯伯猛地吐了一口血,我焦灼地想要护住他的心脉,可为时已晚,还是没能留住最后一口气,他走了。

      我沉默地收回手。裴婆婆忍住悲痛,牵过我的手,将一直握在手里的琉璃甲放到我手里。

      “这……!”我一愣,要收回手,裴婆婆紧紧攥着我的手,她郑重道:“时丫头,今日我们是离不开了。这是我师兄托付于我的,如今,我将它托于你。”
      “虽相识不久,可你心性纯良,我们几人都能堪破十之八九,丫头,我们信你,这块琉璃甲……还请你务必交给高崇高大侠。”

      我看着手中的琉璃甲碎片,同昨夜那块,无甚差别。

      我心里一酸,深吸一口气压住情绪,看着裴婆婆,郑重地点头,承诺道:“婆婆,我必不负承诺。”

      外面人要攻进来,贺伯伯冲出去结果被毒伤了眼,蛊了心智,在外面大杀四方,却难敌四手。裴婆婆眼含泪水紧紧拽着我,不让我出去帮忙。

      “婆婆!”我知道她怕我之后成为被攻击的对象,可我既然来了,便没打算独善其身。

      “丫头。”裴婆婆摇头,“你听婆婆的话,你只需要把它交给高大侠,其余的事,你不用管。”说着,她看向裴伯伯,苦笑一声,“师兄不在,我独活又有什么意义?”说完,她将我推到身后,赴死般向外走去。

      我张开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外面刀光剑影,嘈杂声四起,眨眼间,安吉四贤四位竟然只剩杜伯伯一人。

      我沉重地迈开脚步走到门外,杜伯伯看见我,仰天长叹一口气,道:“好孩子,如果可以,我真想再同你奏乐一曲,邀你同我们南下游玩。可惜……昨日已成为泡影,我与他们九泉之下再见了。只求将我师兄弟四人葬在一处……”

      杜伯伯摸着琴身,长叹道:“我孤身一人,知己已不在,要琴又何用!!”说着他将手中的琴往地上一摔。

      “杜伯伯!”

      “杜兄!”

      我拦不住,也没有立场去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杜伯伯自刎于剑下。

      仁义坊内,安吉四贤,无一生还。

      我握紧拳头,看着为首的黄鹤等人,嗓子干哑,开口问道:“安吉四贤已远离江湖数年,你们为何要把他们牵扯进来,还将他们……逼至绝境?”

      黄鹤出声道:“小丫头,你这话说的。他们前来参加这英雄大会,既涉及到琉璃甲,他们便不能置身事外!”

      高崇听到他的话冷哼一声。

      “呵呵。”我冷笑了几声,看向高崇,说,“婆婆故去前,交与我一个东西。让我务必送到高大侠手上。”

      “高大侠。”我咬紧牙关,伸出手,掌心里那块晶莹剔透的琉璃甲碎片暴露在众人面前,就见那群人互相看了看,都在内心盘算着什么。

      就为了这破东西?我扫视了一圈,看他们神色各异,冷笑了一下,才道:“诸位不妨抬头看看,你们脚下踩的这片地,可是仁义坊。”

      我掂了掂手里的琉璃甲,不在意道:“可你们就为了这劳什子……你们干了什么事?将真正仁义之士逼上黄泉路。”方才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我悲愤地握紧了琉璃甲,“哈哈哈,你们可真是武林正道啊!可真让晚辈,大开眼界!”

      我话音刚落,便有好几人踌躇犹豫,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

      黄鹤冷着脸,手里的打狗棍往地上一捅,喊道:“黄毛丫头,你可莫要妖言惑众!如今我们都在此,还不快快交出你手中的琉璃甲!”

      “要琉璃甲?你配吗?”我反问道,“这琉璃甲怎么说也该归五湖盟处置,您带人掺和一脚,是嫌丐帮过得太舒坦了吗?”

      “你这丫头,竟如此没规矩!”黄鹤瞪了我一眼,道,“那武库中藏有我丐帮秘籍,还有各家的绝学,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拿到琉璃甲,拿回我们的东西!”说完,有不少人附和。

      我无言地看着他们要求我交出琉璃甲,扭脸看向高崇,淡淡道:“高大侠。应安吉四贤之约,还给您。”

      说完,我便伸手将这琉璃甲抛向高崇。就见刹那间,围在一旁的丐帮里冲出几人,伸手就要去抢。

      可这与我何干?

      一块假的琉璃甲碎片,害他四人无辜惨死。我也已守了诺言,将这块东西给高崇。从我拿出琉璃甲之时,他便不争不抢,想必早已知晓真假琉璃甲之事。这东西,不要也罢。

      我漠然地转身走开,将背后众人可笑的闹剧远远甩在身后,一言不发地替安吉四贤收拾干净。

      背后是高崇怒气冲天的声音,过了片刻,我再抬头看到的便是这戏剧性的一幕,高崇又扔下两块假的琉璃甲碎片,黄鹤等人也没想到竟然没有一个是真的,此一趟,定是无功而返。他们相继离去,留下的是满院的惨状与他们四人的尸骸。

      我收回目光,轻轻握着婆婆冰凉的手,长叹一口气。

      这群人争抢琉璃甲,闹成了个笑话。而安吉四贤忠仁义,为之丢了性命,竟显得有些凄凉。

      一想到这,我心里就有些闷闷的,打算出去透口气。刚起身,一抬头,便撞上温客行那有些失魂怅然的眼神,我的心里咯噔一下,猛地一沉。

      看了他一会儿,他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我索性也不出去了,转身继续收拾着。温客行依旧一言不发,只是走了过来,同我一起。

      我们相顾无言,将他们抬到后院,挖着坑,准备按照伯伯的意思,让他们葬在一起。

      我停了下来,有些哽咽道:“昨天,他们同我约定,今日泛舟湖上,奏乐吟曲。”开口说话的时候,才意识到我的声音此刻多么沙哑。

      温客行正在挖坑的手一顿。

      “可如今……”我扔下手中的东西,看向温客行,“这样的结果,是你想要的吗?”

      “你不杀伯仁,可伯仁却因你而死。”

      温客行望着我,想要开口说话,目光渐渐移到了一旁。

      是周子舒。

      见周子舒走了过来,我抿紧嘴唇,压住满腔即将涌出的情感,看向他,眼眶有些红。

      “阿絮……”一开口,轻轻一眨眼,泪水便顺着眼角和脸颊滑下。

      我用手背擦了一下,随即便低着头,继续挖坑,道:“我......救不下来他们……”

      周子舒伸手摸着我的肩膀,轻轻地捏了一下,他看了一会儿安吉四贤,转身就向温客行走过去。

      我深吸几口气,平稳下来情绪,撕了一块干净的布料,默默地擦拭着婆婆脸上的血迹。整理的差不多,便开始埋土。又从一旁捡了块木头,刻着字。瞬时我便陷入了回忆当中。

      师父秦怀章故去之后,那石碑是周子舒一个人镌刻的。我和九霄师兄在后面难过却又不敢哭出声。

      按理说,见到身边人陆陆续续的消失离去,我应该对这种事不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了才对。可他们几人,虽短短一日,却让我看到了灿烂美好的未来,可又在顷刻间分崩离析。

      “可是周首领,你敢说你平生杀的便都是坏人!”

      温客行的声音倏然把我拉回现实,我有些惊愕地看着他,手下不自知地划出一条痕迹。

      “温客行!”我不敢置信地问出声,“你在说什么?!”

      温客行像是赌气,又像是在发泄,将莫名的脾气蔓延到我身上,大声地质问着我:“怎么?我说错了吗?!哦,我忘了,你们师兄妹一心,你必然也是这样想的。”

      温客行有些癫狂,继续字字诛心道:“周时,你手里又有多干净呢?”

      我听过很多不入耳的话,可却从未有这一刻,不过平平一句话,竟让我感到那么的浑身冰冷,而后便是气得发抖。

      周子舒直直地望着温客行的眼睛,脸色苍白地离去。

      温客行不知道,可我知晓。周子舒在天窗,为晋王做事,晋王想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掌握权政,说要为天下百姓谋平安康乐,便让天窗杀了许多挡路的忠良贤臣。天窗旧部,也被设计陷害,不得不死于刀下。
      邱先生,牧叔叔,黎伯伯,甚至毕老先生……
      看着我们长大的人,都因此丧命。

      我握紧拳头,沉默地收回视线,将木头潦草制作的碑放好,冲安吉四贤磕了三个头,便站起身。

      “温客行。”我满腔怒火,却在俯视他的瞬间无力发作。

      我看着他略有一丝慌乱的面容,深吸一口气,道:“你当真疯了,疯得彻底。”

      说完,我便不再回头,决绝地离开去追周子舒。

      我是在街上一家酒楼找到周子舒的。他正坐在角落处的桌子旁,大口大口地喝着酒,桌子上零零散散的倒了好几瓶空了的酒壶。

      我看了一眼楼上一处被布帘纱幔遮住的小包间,那纱幔正在轻轻摇摆。
      竟然有人在……我叹了口气,走到周子舒面前坐下。

      周子舒眯起眼,看到是我,整个人放松地嘿嘿一笑,又灌了一大口酒。

      我沉默地把空酒壶收拾到一边。

      周子舒自嘲般喃喃道:“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这是先前温客行同我们说的话。可那时,我们未曾想到,他要用这种方法,来搅弄风云。

      我抬眼看向他。他早就喝得醉醺醺的,另一只闲着的手在那里瞎比划,口齿不清道:“世上......本无情,庸人自扰之。”

      我也拿了一壶酒,却因灌得太猛,呛到了嗓子。

      周子舒打了个酒嗝,放下手中的酒壶,习惯性的想要起身到我身边。桌子比较矮,他一时不察被衣衫绊住,踉跄了一下,整个人顺势半趴在桌子上,几个酒壶被挥落在地,铛啷作响。

      我连忙伸手,扶住他的肩膀:“小心点儿。”

      周子舒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我跪在垫子上微微欠身将他扶起来,见他差不多坐稳了之后,刚要收回手坐回去,却被他突然抬起的右手给握住了手腕。

      周子舒轻轻一用力,我又被他扯回了刚才离他颇近的位置。我用另一只手撑着桌子,面上一愣,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他。周子舒的脸庞因醉酒而染上红晕,眼睛迷离而又多情。被他这样望着,我的心脏登时漏跳一拍。

      他的手不知何时已附上我的手背,引着我的手来到他的脸颊,轻轻贴了上去。他轻轻歪头,指腹若有若无地摩挲着我的手,从他的手心处传来阵阵温热,原本就白皙而此刻更显透红的脸颊也传递着热意。突如其来的亲昵,竟让我一时无所适从。

      他小声嘟囔着什么,我仔细听了好几遍才听到原来是在喊我。

      就见周子舒怅然失落地长叹一口气,抿了一下唇:“阿时……”

      轻柔的声音如飞絮般在心间徘徊,在耳边萦绕。见他我见犹怜的模样,我眉目间都柔和了几分,拇指微动,在他脸上轻轻地划了一下,应声道:“嗯?”

      周子舒深沉地望着我的眼睛,就这样同他对视了片刻,他扬起一抹微笑,启唇道:“幸好……幸好……你还在。”

      我看着他,心底蓦然软的塌陷了一块。

      无论是去年昨日,还是今时今日,是故人离去,还是知己悲怀,我都在,陪着你。所以阿絮,往后余生,皆有我在。

      我弯了弯眼眸,轻声说道——

      “别忘了,我可是周子舒的小尾巴。
      “我可不会离开。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

      周子舒趴在桌子上阖着眼昏昏欲睡,我将酒壶收拾到旁边,防止碰到他。

      我站起身思索着等下要住在哪里,周子舒这个样子一看就是直奔酒楼而来,准备彻夜借酒消愁。

      可眼下当务之急,倒也不是先找住宿的地方。如今天色已晚,除了我们,这大堂中也没几个人了,小二都已经收拾着准备关门了。

      我转了转手腕,向那楼上的小隔间处走去。

      来到了隔间附近,我趴在栏杆上,目光注视着趴在桌子上已经睡过去的周子舒,哪怕睡着了,他的手还虚空地挥了几下。

      我缓缓道:“阁下跟了这么久,不妨现身明示。”

      不过片刻,布帘被撩起,韩英走了出来。

      我千想万猜,竟然没有想到会是他。

      “你……韩首领?”我一愣,原本放在腰间白绫上的手也撤了回去。

      韩英轻轻拱手:“周姑娘,您喊我韩英便可。”

      我连忙摆摆手:“不可,哪儿能这样随意呢,我喊你韩兄吧。”

      韩英点点头,目光看向周子舒,有些关切地问道:“周姑娘……庄主他……”

      “……”我也随他看了过去,叹口气。这怎么是一两句能够说得清的呢?

      韩英见我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便也不问了,主动带我和周子舒去他的住所休息。

      我也不推脱,跟着他就走了。

      应该说不愧是周子舒,早就知晓天窗旧部都对他赤胆忠心,韩英自从接过周子舒之后,便无微不至地照顾他。

      等他给周子舒宽衣解带,安顿好他,我冲韩英感谢地点了下头。

      韩英摇了下头说:“这不算什么。庄主照顾我已久,我做的不及他半分。”

      韩英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周子舒,弯腰给他掖了一下被角,才起身走过来。

      我看向一旁供奉着的一尊大佛,问道:“我原以为,对你们来说,应无人信神佛。”

      韩英叹口气:“从前我也是不信的。可现在,有了所求,便索性拜一拜。”

      他又看向周子舒,喃喃道:“若真能受得庇护,愿望成真,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礼佛檀香烟雾缭绕,我看着他动容地望着周子舒,便知道了他所求为何。

      原来我们是一路人。

      我远远地看着周子舒的睡容,暗自握紧了拳头,像是同韩英言说,又像是暗示自己道:“普天之大,定能找到可解之法。”

      韩英看着我,眼中闪过点点期冀,他连忙说道:“周姑娘!您也是这样想的对吧?!”说着他又补充道,“也对,您是庄主的师妹,定是比我还要渴求找到方法。”

      他深吸一口气:“神医谷,西域,南疆……实在不行,还有药王谷!
      “都说药王谷谷主天神在世,传闻中那谷主知晓医死人、肉白骨之法,待我细细查明,定去探个虚实!”

      我眨了眨眼,看着他问道:“可那药王谷,不是销声匿迹难寻踪迹吗?”

      韩英握紧拳头,诚挚殷切道:“再难,我也要去试试。”

      他语气格外诚恳笃定,让我一时恍惚。我轻轻问道:“你……是不是很想来四季山庄?”

      韩英一滞,有些支吾吞吐道:“我……庄主……”他像是思考了一下,才继续说,“四季山庄有庄主在,便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若是能被庄主收入门下……韩英哪怕是死也值了。”

      “呸呸呸!”我瞪了他一眼,连忙拉着不知所措一头雾水的韩英走到门框边,伸手把他的手按在木头上。

      “说什么死不死的晦气话!快摸木头!”我装作有些凶的样子,冲他说着。

      韩英眨巴眨巴眼,不解但又顺从地摸着木头门框,看了看门框又看了看我。

      我撇撇嘴,无语道:“真不愧是周子舒带出来的人,说话都和他一样一样的。”

      “噗哧——”

      我疑惑地看着突然笑出声的韩英,问:“怎么了?这么好笑吗?”

      韩英略微收回了一点笑容,却依旧难掩眉眼间的笑意:“抱歉,是韩英失礼了。”

      我挥挥手表示没事。

      韩英转身看了一眼周子舒,又看向我,说:“我只是突然明白,为什么庄主每次一有时间,就要赶回山庄了。”

      “?”

      韩英长出一口气:“周姑娘这样有趣,定是给他带来了很多惊喜与快乐。”

      我微微张开口,没有说话。我本不奢求能够给他带来什么,只要能不拖后腿,就已经够好了。可如今,我想要的是早日寻得方法,让他不再受苦与折磨。

      怕打扰我休息,韩英拱手告别便离开了。

      我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那尊佛像,向前走了几步,真挚地跪在地上望着佛像,双手合十。

      我虔诚地祈祷。

      神佛有灵,若真能听到我的心意,让我看到希望,我愿为之付出一切代价。

      翌日—

      周子舒睁眼醒转,宿醉让他有一时恍惚,他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慢慢地起身坐起来。

      “醒了?”我从一旁站起来,递给他放在手边的外衣。

      周子舒接过去,打量了一圈房间:“从哪里找的这地方?”

      我耸了一下肩膀:“不是我。”示意他看向门外,“有人找你。”

      周子舒整理好衣装,走到门口,韩英推门而入。

      周子舒一愣:“韩英?你怎么……”

      韩英眉间轻蹙,道:“庄主!昨日若不是天窗心腹,您此刻已经暴露了,还有周姑娘。”他略有些紧张,继续说下去,“既然无人知晓周姑娘的存在,庄主您往后应该更加小心才是。”

      我拍了拍韩英的肩膀,示意他放松:“没事儿的,我又不是见不得光……呃,见不得人,任他牛鬼蛇神知道了又怎样?”我挑了一下眉,“你们聊,我出去伸个懒腰。”

      我站在门外,还贴心的替他们关上了门。他们的声音透过门缝,隐隐约约的在耳畔响起。

      “庄主,三秋钉是您制作的,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

      “神医谷,巫医谷,西域,还有药王谷!正如之前周姑娘说的那样,天下之大,总会有办法的!”

      我叹了口气,又走远了几步。

      不过半柱香,门突然被推开,周子舒要走出来,又转身和韩英说了几句琉璃甲之事。

      我正抬头放空,突然被周子舒的声音给吸引过去。

      周子舒微微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道:“如果真的有满天神佛,轮回报应,我这沾满鲜血的手,岂不是该在油锅里炸上千年。”

      他说完便坚定不移地从屋里走出来,路过我身边时说了句走。

      我暗了暗眼眸,冲韩英拜别之后,就随着周子舒的脚步离开了。

      一路上,周子舒一言不发,只是闷头喝着酒。走走停停,我们又来到了岳阳派门口。

      我付了银子,拎着两壶酒就跟了过去。刚一到周子舒身边,就听见他长叹一口气,说:“阿时,你说……我们在这里耗时间,看跳梁小丑互相残杀,图什么呢?”

      他不等我说话,有些歉意地又叹了一口气:“抱歉,原本想带你,周游各地,却……”

      我无所谓地摆摆手,朝周子舒又走近了一步,站在他面前,认真地看着他的双眼说道:“你从来都不需要对我说抱歉。我不在乎在哪儿,或者将要去哪儿。只要春华是你,夏雨是你,秋黄是你,冬雪也是你,只要目光所及之处,身边是你就好。”

      周子舒静静地望入我的眼底,轻缓地伸出那只空闲的手,抚上我的头顶揉了揉。他轻飘飘的声音夹在一缕清风中拂过我的脸颊与耳畔。

      “子舒……亦然。”

  • 作者有话要说:  空气寂静,树林沉默,今夜我爱你。
    三次太忙了,就一拖再拖,在这里给各位还在等着的宝贝说声抱歉啊【鞠躬
    下周也不一定能更,最快可能要下周末才能腾空码字,抱歉啊啊啊!!!
    还有一点存稿,今晚我看看能不能再发一章。
    真的很对不起,各位催更等待我都看到了!!我真的不会弃坑的!就是没时间来发......
    爱你们!!么么哒!!!感谢在2021-04-18 19:47:46~2021-05-16 12:09: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如沐春风 5瓶;莫梦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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