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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同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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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倦年用力抱紧她,仿佛要把她揉进身体里一样,大掌用了力道捋着她单薄的后背,心疼写在了脸上。
楚倦年叹着气,仿佛怀里的人一下子变小了,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身边只有他。
他甚至涌起卑劣的念头。
是不是只有当她感觉到疼痛的时候,才会对他表现出丁点儿的亲密?
之前,依依总是表现的很抗拒他,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强求。
这一刻,他才知道,她很可能,并不是不喜欢,只是难以接受,而当她脆弱害怕的时候,就会开始依赖他。
可是,他想让依依笑着撞进他胸膛,而不是窝在他怀里哭。
“没事的,我在这儿。”楚倦年抱得更紧,一声一声地哄她,“等你好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依依没有回答,而是也用力圈住了他。
楚倦年的怀抱让她有了支撑,再加上对疼痛渐渐有了适应力,不像一开始那样难捱,仿佛从混沌中恢复了清醒。
也就,被后知后觉的羞赧闹红了脸。
楚倦年无声地安慰了她好一会儿,没有得到回应,有些担心,停了动作,低头朝她看去。
“好点了吗?”楚倦年柔声问她。
依依于是点了点头,顺理成章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坐在榻边,有些尴尬地理了理头发。
楚倦年看她这个反应,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摇了摇头,把她拉回来。
重新躺进楚倦年怀里,依依更加紧张,双手推拒似的,阻隔在楚倦年胸膛前。
楚倦年垂眸瞥了一眼她的手,握住。
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楚倦年说:“躲也没用,还有一只呢。”
依依听了,就开始本能地发抖。
“不治了行不行,真的好疼。”依依说。
“你说呢?”楚倦年擦去她眼角的泪痕,“哭也没用,我不会心软的,疼也忍着。”
依依早就领教过他的心冷,听了这样的话,更觉得无望。
这么疼,还得疼两个月,别是什么特殊的酷刑,以治疗的名义折磨她呢。
一时有点气鼓鼓的,别开脸不想理他。
更在心里坚定了一定要赶紧跑掉,也幸好离大公主出嫁只有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她再忍忍,说不定还有命离开。
“本来就很遭罪了,你还凶我。”依依故意说,“我的命好苦。”
楚倦年十分无奈,他都快把心掏出来了,她却还觉得他强硬,真是难伺候。
“对对对。”楚倦年把她重新抱进怀里,玩笑似的说,“遇到我算你命苦,认了吧,不要做无谓的抗争,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听话一点,我尽量让你少疼一点。”
依依暗暗撇嘴,她不听话也没用啊,他不是照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在心里骂我了是吗?”
“没有!”
“我都听见了。”
依依:“……”
这人恐怕真是同行,属实吓人。
依依彻底放弃抵抗,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长痛不如短痛,你动手吧。”
仿佛要英勇就义的语气,楚倦年觉得好笑。
依依等了许久,没有等来意料中的疼痛,却等来了落在眉心的一个吻。
蜻蜓点水的一触,柔软的,像是被漂亮的蝴蝶翅膀撩了一下。
无端的,让依依觉得心跳加快,难以平静。
楚倦年就在这时,眼疾手快地在她另一只眼中滴上了药。
火辣辣的痛感袭来,依依猝不及防地用力闭上眼睛,发出抗议的轻哼。
“你怎么偷袭!”依依狠狠在楚倦年胳膊上拍了一下。
楚倦年这回不要她说,就用力地抱紧了她,哄小朋友似的轻声安慰:“马上就好了,乖。”
依依又疼又有点生气,张嘴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
隔着衣服,并不是很疼。
但当楚倦年意识到她在干什么的时候,陡然觉得一股电流窜上天灵盖,深沉的视线更加幽暗,抱着依依的力道愈发大了起来。
依依不禁仰头,抗议:“你要勒死我了!”
楚倦年才如梦初醒般,陡然将人放开。
“太不公平了!”依依控诉道,“你先偷袭我的,我都没咬疼,你干嘛那么用力?”
幼稚但一本正经的语气,仿佛楚倦年得了天大的便宜。
楚倦年努力平复着呼吸,不想让她看出来自己正抱着怎样的心思。
“那再给你一次机会。”他说,“我不抱你,你只管咬我。”
说着,双手撑在榻上,大剌剌地等着她过来报复自己。
依依本来觉得这样好像很公平,但转念一想,她又不是狗,咬他干什么?
“我不玩了。”依依翻身,背对着他,单手捂着自己的眼睛,“我眼睛疼,你不要烦我。”
楚倦年凑过去看她,发现她正闭着眼睛似乎要睡了。
本想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但是见她皱着眉头一副难捱的模样,又确实不忍心闹她。
拿过旁边的毛毯改在她身上,楚倦年在她身后躺下,连毯子带人直接圈在怀里。
依依愣了愣,没被捂住的眼睛睁开,眨了眨,似乎有点不知所措。
可是他的怀抱真的很温暖,宽大而有力,让她怀念起小时候被长辈护在怀里的感觉。
算了。
依依重新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着经文。
疼痛的感觉渐渐消退,依依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醒过来时,榻上只有她一个人,楚倦年不在身边。
而不远处,尹芿正在小声认错,或者说求饶。
“殿下,我也不想的。所谓良药苦口,外用也是一样的道理嘛。”他说,“何况,这点疼真的不算什么,之前您中了毒箭,生生把坏肉剜掉,都不曾骂过我……”
“你还嘴硬。”楚倦年拿煮茶的刷子扔他,“能一样吗?”
在你心中自然不一样。尹芿心想,医者可没那个闲工夫管什么男女老幼,所有患者在医者眼中都跟猪肉差不多。
病得离奇些说不定能高看一眼。
想归想,可不敢说给楚倦年听,只好认错告饶:“再给一次机会,自此我就闭关研究,一定减轻姑娘的疼痛。”
说着,没脸没皮地去抱他的大腿,假哭,“殿下大人有大量,就留我一条狗命吧!”
楚倦年极想一脚把他踹死。
“撒开。”
“嗯~”尹芿故意用撒娇的语气哼哼唧唧,还晃了晃肩膀。
恶心得楚倦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忍住暴打他的冲动,喊人:“余烬,今晚给冲霄院加餐。”
尹芿显然听惯了这句话,当即恢复正经神色,连贯带爬退避三舍,“小人这就闭关去也。”
说完,撒腿就跑,还差点儿被门槛绊了一跤。
装睡的依依:“……”
尹神医其人,真的,挺有意思的。
“醒了?”
依依就知道瞒不过他,慢慢从榻上坐起身来。
厚厚的毛毯自她身上滑落,堆在腿上。
楚倦年突然有些羡慕这死物,可以如此亲密无间地触碰她。
依依不明所以,茫然问:“几时了?”
“未时刚过,还早。”
睡了个把时辰,也不算荒废时光,依依点点头,心中若有似无的羞愧消失殆尽。
“那我回去了。”说着,掀开毛毯,下榻。
穿鞋的途中,楚倦年突然说:“往后早晚都要上药,天也渐冷了,你来去不便,所以……”
顿了顿,观察她的神情。
依依刚睡醒,思绪还有点儿飘忽,反应也慢,对他的话也是左耳进右耳出。
动作未停,还接着他的话茬儿反问:“所以?”
“所以我让人把你的东西搬过来。”楚倦年说,“与我同住。”
“哦,好。”
依依穿好了鞋,起身,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楚倦年听她答应得这样爽快,以至于事先准备好的说辞都没有派上用场,不由挑了挑眉,感到意外。
就在他要差人开始动手给依依搬家的时候,他看到依依伸懒腰的动作顿了顿。
继而,用无比震惊的语气说:“搬、搬来这儿?”
“嗯。”楚倦年理所当然道,“你刚才答应了,别想反悔。”
“等一下!”依依说,“使、使不得。”
“哪里使不得?”
他说,“怎么言而无信啊依依姑娘。”
依依头都大了,怪自己不好好听别人说什么,胡乱搭腔。
“我还没睡醒。”依依说,“梦话当不得真。”
“梦话?”楚倦年说,“现在也是梦话?好那我不当真,以你刚才答应的为准。”
“我现在当然是清醒的!要以我现在说的为准。”
他这人,怎么不讲道理?
“我、我这个人生活习惯很差的。”依依说,“我睡前要念经,不许有任何声音;睡觉踢被子,还磨牙;还、还鬼压床!还招东西呢,小心倒大霉。”
楚倦年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吓唬人的。
不禁新奇,反问:“东西?什么东西?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生的熟的,咬不咬人?”
“都有。”依依压低声音,装出凶狠的模样,“很凶的!”
“啊。好可怕。”楚倦年点点头,“那看来得近早搬过来才是,别怕,我保护你。”
依依:“……”
她才不怕呢!她是在吓唬人,能不能尊重一下她讲的恐怖故事?!
“这个又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过来会打扰你休息的。”
“没关系,你过来我可能就不休息了。”
依依一开始疑惑,后来突然明白他这话的意思,脸像开灯似的,爆红。
这个厚脸皮的登徒子!
说的什么啊!
依依沉默下来,知道和他说不通,索性使出杀手锏。
“我知道公子是为我好,但是我从来没有和别人一起住过,有点紧张,当然,更多的是激动,能和公子同住是我的荣幸呐。”
她故意卖乖,听起来其实很假,楚倦年一个字都不会信。
但依依这样绞尽脑汁说好听话哄他的样子,可爱极了,越睁眼说假话他越觉得好笑。
“是吗?”楚倦年故意不表现出来,还想看看她能说出什么花来。
“当然啦!”依依说,“公子对我这么好,我也不想让公子扫兴,本来么,该任凭公子吩咐的,可妾身这不争气的身子,公子也是知道的,搬过来只会麻烦公子,不如……”
不等她演完,楚倦年歪着头,饶有兴趣地说:“没事,我这个人最喜欢的就是麻烦。”
依依:“……”
那是因为你有病!
依依心里清楚自己这样的拒绝根本没用,所以她的本意不是拒绝,而是拖延。
“公子不怕,但妾身也想为公子分忧,不如等一段时间,妾身好好准备准备,在这之前,每日早晚来神风院报到,照顾您衣食起居,各自适应适应,如何?”
照顾衣食起居?
楚倦年差点儿笑出声来,就她平时的表现,谁照顾谁啊?
但她都说了,想想那个场面,也不是不行。
“唔。”楚倦年做出思考的模样,实际上在忍笑,“不知你觉得,这个适应时间,多久为宜呢?”
“半月!”依依赶紧说道。
半月之后,她人影都没啦,爱让谁伺候谁伺候。
没成想,楚倦年直接否决了她的如意算盘:“一天,不能再多了。”
依依:“……”
这跟不延后有什么区别,这人就是故意的。
“那、那十天?”依依不情不愿地说。
“一天,就一天。”
实在无奈,依依破罐子破摔:“七天,七天也行。”
楚倦年懒得回复了,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看着她,意思就是没得商量。
依依的情绪起起落落落落落,被这沉默打击得彻底放弃抵抗。
因为抵抗也没用!
忍着怒气和无奈的心情,她攥紧拳头,闭着眼睛冲他嚷嚷:“我说你也不要太过分了!总要给我收拾的时间吧?三天,不能再少了。”
居然生气了。
楚倦年看着她张牙舞爪的样子,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自己搬过来,别让我提醒你。”
依依:“……”
怎么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早知道她就该坚持说半个月的!
但好在能有个心理准备,不至于当即就过来遭罪,她要趁着三天,好好想想对策才行。
尤其是她手上正在做的事情,本来就偷偷摸摸的,只敢一个人藏起来悄悄做,搬过来以后,总不能当着他的面来雕刻,必须得找个秘密基地。
回去以后,松糖和白果已经接到了消息,还欢天喜地的来说吉祥话,仿佛三天后她不是搬去和凶兽一起住,而是登基当女皇。
“这是好事啊,姑娘怎么好像不太高兴?”松糖大大咧咧地问。
依依敷衍地说:“我是太高兴了。”
“您也高兴得太不明显了。”
“那么明显吗?”
两人绕口令地说着,松糖为依依高兴,依依为自己担忧。
“别提这事了。”依依问她,“你们到时候也搬吗?”
白果将夜明来传达的吩咐告诉她:“姑娘放心,我们早晚还是会过去伺候姑娘的。”
那就是还住在这儿。
依依想了想,说道:“你们把我的东西简单收一收就行,其他的不要动哦。”
两人对视一眼,齐声问:“为什么啊?”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依依说,“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依依心想,她先过去应付两天,把楚倦年搞烦了,他肯定会打发自己回来的。
在他把自己赶回来之前,她就还把这里当作雕刻枣木的工坊,省得搬动。
打定主意后,依依也不过多思虑此事,在三清像前念了会儿经,又支开白果和松糖,慢慢刻了两粒枣木。
很快就到了晚上,依依念过晚课,披着狐裘斗篷,带着英勇就义的心情去了主院。
确实像楚倦年说的那样,入夜后冷的很,她还要过去,捱过一阵疼还要走回来,想想就觉得十分麻烦。
可是,搬过去跟楚倦年一起住,才是真的恐怖啊!
中午才见过面,依依却还是很紧张,余烬给她开门的时候,不自在地拢了拢斗篷上宽大的帽子。
楚倦年坐在桌边看书等她,见她进来,吩咐夜明将晚膳传上来。
“今天来晚了,少吃点。”楚倦年说,“不然晚上该难受了。”
依依撇撇嘴,心想,年纪不大,怎么跟我爹似的。
虽然她没有见过自己爹什么样子,但听师兄弟们说起过他们小时候俗家的事情,爹就是这样的,什么都管,什么都不让。
在楚倦年的半管控之下,依依用完晚膳,提心吊胆地等着滴眼药水。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依依还是觉得很疼,只是这一回,楚倦年喂了她一颗桂花糖,香香甜甜的,分散了一些注意力。
“看在糖的份儿上,不要害怕,嗯?”
依依总觉得他这话别有深意,但疼得没心情思考别的,点了点头,捱过漫长的时间。
两只眼睛滴完,更漏声响起,依依也困了。
“我该回去了,”依依半闭着眼睛,睡意惺忪地说,“公子早点休息。”
看着她困得迷迷糊糊的模样,楚倦年甚至觉得她很可能会在半路上睡着,外面还刮着风,很有可能会着凉。
突然,不想让她回去了。
“中午不是说,从今天开始,伺候我衣食起居吗?”
楚倦年单手支颐,懒洋洋地看着她,“光说说啊?”
依依:“!”
一下子清醒了。
现、现在?
这人,怎么张口就来,想一出是一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