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合信息素》树尔

3、昙花

　　下午三点，烈日灼灼，夏蜚正拿着单反漫无目的地走在操场上，周围是一群群身着迷彩服的新生。连续不断地“报告！”“立正稍息”声充斥着整个军训场，其中隐隐夹杂着一些没有收好的信息素的气味和汗液的咸湿味。

　　“咔嚓”，夏蜚举起单反不知道对何处随意地拍了一下，然后顶着烈日继续游走。

　　“夏蜚，你在这儿干嘛呢！专门来晒太阳？”

　　“是啊，补钙。”夏蜚又按了一下快门，随口答道。

　　“这大太阳的还出来拍摄，你们部门太没人性了吧？”那人盯着他的单反惊讶道。

　　“谁说不是呢。”夏蜚一张张浏览着照片低声说着，“没一张能用的。”说完就按了“一键删除”。

　　“我刚才在论坛刷到新闻系有个alpha新生跟他们教官杠起来了，好像在操控室里正比着信息素强度呢。”

　　一个名字在夏蜚脑中一闪而过，他轻轻蹙起了眉头。

　　“这新生挺勇啊，连李教官都敢杠。去年他可是被评为了魔鬼教官，那帮学生怕他怕得不行。”那人没发现他的异样，自顾自地说着。

　　应该不是他，夏蜚想，闻藏他应该是了解的——给他辅导的那段日子，他完全就是个温和有礼单纯阳光的少年。虽然开学后不知道什么原因变得有些烦人，但是夏蜚觉得他不是那种会跟别人随便打架起冲突的人。

　　“这人是你们系的啊，你应该认识，叫闻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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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夏蜚赶到操控室的时候，人差不多已经散光了，只剩下闻藏和李教官，还有几个正在打扫的学生。

　　李教官不知道在跟闻藏谈论些什么，脸上带着笑，兴起时还伸手拍了拍闻藏的肩膀。

　　闻藏则是利落地站在他对面认真听他说话，时不时地点头附和一下。

　　夏蜚环顾了一下四周，现场已经被打扫得差不多了，只是几处散落的碎片展现着刚才可能发生了什么。

　　他朝远处打量了一下闻藏，衣服干净脸色如常，看来没出什么事。

　　到这儿夏蜚才自觉多管闲事，刚抬脚要走却被闻藏叫住了。

　　“夏学长！”闻藏挥着手朝他跑过来，惊喜地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单反，低声道：“夏老师是来拍我的吗？”

　　“不是，恰好路过。”夏蜚往身后收了收手里的东西，面色如常。

　　“啊，好失望啊。”闻藏盯着他，表情却没有一点难过的样子。

　　“嗯，我走了。”夏蜚又确认了一下闻藏的情况，觉得他应该是真的没问题了。

　　“别夏老师，我和你一起走。”闻藏拽住他的袖子轻轻晃了晃，“我先去给李教官打声招呼，等我。”

　　夏蜚看闻藏和李教官聊了两句，李教官意味深长地朝他这边看了一眼，闻藏不知道为什么对着教官有些害羞地点了下头。

　　“夏老师，咱们走吧。”闻藏一触即离地用胳膊搂了夏蜚一下，随后就跟无事发生一样低头向前走着。

　　一阵草木调的灰烬味钻入夏蜚的鼻腔，不知为何，在这种种会让人感到疏离的味道里，他却在刚才那股气息里感受到了一丝想要亲近的温软。

　　这是闻藏的信息素，夏蜚觉得和他的性格差距好大。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夏蜚看似随意地翻着单反，其实里面没有一张照片。

　　“没什么，李教官夸你长得帅。”闻藏看了一眼夏蜚，“我也觉得。”

　　夏蜚瞪了他一眼，加快了脚步，并未答话。

　　闻藏快步追上：“夏老师，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

　　夏蜚笑道：“吃饭也应该是我请你吧，哪有让学弟请学长的道理。”

　　闻藏似乎有些委屈：“夏老师，你是不是还把我当成小孩子？”

　　夏蜚被他这样一说，心里咯噔了一下。确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明明闻藏只比他小两岁，但是因为教过他的原因自己还是在把他当成小孩子看待。

　　“哪有。”夏蜚下意识地抬手想给他顺毛，但抬头看了一眼闻藏后又立刻放下了。

　　不太好，他不是小孩子，摸头这种动作应该对他没用。

　　夏蜚正琢磨着怎么哄他，闻藏就慢慢弯下了腰，把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凑到了夏蜚眼前。

　　夏蜚：“你干什么？”

　　闻藏抬眼：“我怕夏老师够不着，所以放低一点。”

　　夏蜚咬牙：“谁说我够不着了！”

　　开学这几天经过那么多事，两人在学校里也算风云人物了，只不过他们都比较低调，很少大摇大摆地一起出现。

　　夏蜚更是不愿意被人关注，所以平常除了上课外，很少在人多的地方出现。

　　这次两人刚刚出现在餐厅，就成了目光中心，一道道目光齐刷刷地看过来，让夏蜚有些不舒服。现在又是饭点，餐厅里满满地都是学生，有些不坏好意的alpha更是横冲直撞地往他身边凑。

　　闻藏一直护在夏蜚身边，用眼神警告那些虎视眈眈的alpha。

　　“你想……吃什么？”夏蜚强装淡定。

　　中间微妙的停顿被闻藏立刻捕捉到，他低头对夏蜚眨了眨眼睛：“夏老师，我知道有一家餐厅非常好吃，我带你去吃吧！”

　　“嗯。”夏蜚下意识地往他身边躲了躲，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这个动作让闻藏又兴奋又紧张，同时还夹杂着心疼。他这么耀眼这么明媚的夏老师经历过什么现在才会有这种反应？

　　闻藏带夏蜚去了一家隐藏在一条巷子深处名叫“来福饭馆”的家常饭馆，他们拐了好几道弯后，又经过了几道有些老旧的门，才得以看见全貌。

　　一家小小的门店，里面都是木质的带着年代感的桌椅，头顶是吱吱呀呀转着的风扇。店里东西很少，但是却被收拾的很干净。

　　几张桌子上已经坐满了食客，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看见闻藏进来，都笑着叫他“小藏”。

　　闻藏也十分熟络地跟他们打招呼，哄得几个爷爷奶奶眯起了眼睛。

　　“小藏，还知道回来啊！”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从里间出来，笑着过来拍了一下闻藏的头。

　　“赵爷爷，我这不是刚开学忙嘛。”闻藏闪了闪身子，向赵爷爷介绍夏蜚，“这是夏蜚，就是那位帮我补习的老师，现在是我的带班学长。”

　　夏蜚微微鞠躬叫了一声“赵爷爷”，客气地说了句“打扰了”。

　　“小夏不用跟我客气，把这儿当自己家！闻藏这小子就没这么有礼貌过，整天气我。”赵爷爷抓着夏蜚的手，把他带到座位上，开始跟他细数闻藏小时候的丑事。

　　“小藏小时候经常到我这儿来吃饭，有时候周末也过来写作业。”慈眉善目的赵爷爷指了指角落里的一张小桌子，“就在那张桌子上，刚开始的时候他可乖了。后来跟我混熟了，就跟个皮猴子一样，整天跟在我后面捣乱。”

　　夏蜚看着那张明显经历过岁月打磨的小饭桌，很难想象当初小小的闻藏为什么要每天到这个离他家并不近的小饭馆来吃饭。

　　夏蜚看了一眼闻藏，发现他正笑着看着自己，没有一丝童年丑事被揭发的害羞模样。

　　“小夏，你家是哪里的？爷爷这么多年，什么菜系都会做一点儿，你习惯吃什么菜？”赵爷爷抖了抖围裙，笑眯眯地问夏蜚。

　　“我……”夏蜚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菜单，顿了几秒后报了几个菜名。

　　赵爷爷听他说完，很是不解：“小夏，你这口味爷爷真是琢磨不透啦，南北菜系你都挺喜欢。”

　　“嗯，我都吃得惯。”夏蜚闪躲了一下眼神。

　　“行，爷爷就喜欢你这样的，不挑食！等着，这就给你去做。”

　　“夏老师，你家……”

　　“这里的茶真不错。”夏蜚抓起眼前的茶杯，猛灌了一大口，什么味道都没品出来。

　　“是吗，夏老师你还是第一个说赵爷爷这里的茶好喝的人。”闻藏明白，夏蜚不想聊这个话题。他顺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刚入口的那一瞬间，一股苦涩的味道就弥漫开来，让人瞬间精神了不少。

　　“夏老师，你的口味还挺特别的。”闻藏看着夏蜚神色如常地喝着茶，突然觉得他更加神秘了。

　　夏蜚自动忽略闻藏明显带着探求意味的话，环顾着四周，仔细观察了一下店里的环境，在脑中暴风回忆着原书的情节。

　　很奇怪，他印象里原书并没有提到这个似乎对闻藏很重要的饭馆。

　　“赵爷爷的大名是赵来福吗？”夏蜚想起门口的那块牌子，尝试着获得更多信息。

　　“不是。”闻藏把夏蜚面前那盘他只吃了一口的糖醋排骨挪动了一下，把那盘清蒸鳜鱼移到了他面前。

　　“那……”

　　“这是他儿子的名字，很多年前出去打工了，到现在还没有音讯。”

　　“哦。”夏蜚看着在那边笑呵呵地招呼着客人的赵爷爷，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些菜多了一种名为“思念”的味道。

　　闻藏看着夏蜚渐渐走神，周身被一种让人难以亲近的孤独感笼罩着。在这个满是吆喝笑声的嘈杂餐馆里，他像是给自己蒙上了一层透明的玻璃罩。

　　闻藏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一个个从四面八方飞来的音符被那层玻璃罩弹回去的画面。

　　冷漠疏离却又莫名地想让人窥探，这就是闻藏第一次见到夏蜚时的感觉。

　　后来闻到了夏蜚信息素的味道，闻藏便生出了一种焦灼感，他意识到他眼前的这个人，如果不能抓住的话，便会如昙花一般，稍纵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