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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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是什么？
程曦不太去想这个问题。
她当然去想过。
想过自己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想过自己想拥有什么样的生活。
但其实她想不到太多的什么。
她的见识还不足以让她对于未来有足够清晰的设想。
程曦不是很爱幻想，她更喜欢能握在手中的一切。
希望是什么？
林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是能见到程曦的时候。
他不太会幻想，经历了那许多，那种孩子气的美妙又天马行空的幻想早就没了。
不会幻想，未免有些无趣。
——
程曦很了解林深，了解到她从来没法像个旁观者一样让他去放开他所介怀的那些。
她没法去经历他经历过的一切，自然也没法去让他忘了一切。
十来岁。
开始长大了。
学校里多了懵懵懂懂的小情侣。
男孩子女孩子们更加注意自己的外貌和形象。
程曦在桌子抽屉里发现了不知道谁写的小情书，粉红色的信纸折成了一个心形，然而文笔稚嫩，字迹也不算优美。
看完程曦觉得纸上煞有其事的承诺甚至有点可笑。
美好的事情，好像也没那么美好。
十来岁的林深，还是有些冷清。
因为小学时跳了两级，现在他比同级的大多数同学要矮，坐在教室里看上去又瘦又小。
而那些脸上由于青春躁动长了不少疙瘩，唇上薄薄的泛着金色光泽胡须的男孩子们，把他衬托得越发显得格格不入。
他拒绝了班长提出要组织的互助小组，不去体育课，不爱和人聊天，很抗拒别人问到他的过去。
他显然很不合群。
也因此并不讨喜。
他当然也长大一些了，这使他坐的时候背挺不直，走路也跛的更加明显，变声期的到来却让他的嗓音沙哑得没那么明显了，听起来比以往多了点柔和。这些无形之中又抵消了他在年级前十中始终有着一席之地所带来的嫉妒。
一切的一切，又都还在沉默中。
林深不是很在意。
现在他和程曦是同一个年级，程曦放晚自习会叫他一起回家。
路不远，有时候路灯不亮，一深一浅的脚步声可以让程曦没那么害怕。
程曦不知道什么时候习惯的絮叨，她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自己身边发生的事，这就说到了她颇为嫌弃的小情书。
“他写了什么？”他问。
“忘了。丢厕所了。”程曦有些诧异不爱搭腔的林深竟然在认真听她讲了什么。
黑夜里程曦脸有些红了。
“写得好么？”
“不怎么样。”程曦笑了。
林深也跟着笑了。
林深其实爱笑，他眼睛笑起来会有点弯，嘴角却由于下巴的疤痕牵出滑稽的模样。
“他太幼稚了。”程曦道。
林深应了声，“你不喜欢他。”
“嗯。”程曦似是羞赧，快走甩开了林深几步。
这天的路灯也分外的知情识趣。
昏黄的路灯下林深静静看着程曦的背影。
喜欢和不喜欢在这个年纪是一种很感性的判断。
没掺杂那么多物质和局外人。
大约是察觉了目光。
程曦回了头，林深的个子已经比她高出一些了，左手漫不经心地捏着本习题册，校服右侧的衣袖则被他用别针别在了身侧，微微带了点笑，肤色很白，目光炯炯。她忽然意识到这是真真切切的美好，抛开了一切一切她所知道的和还不知道的阴霾。炯炯的目光中所蕴藏的锐意的自信让他看上去有着无限的生机。
原来少年人独有的热切而饱满的情感他也有，藏得深了一些而已。
这也同样让程曦前所未有的感觉到遗憾。她又停下来等他走近了，低声问，“这两天你睡得踏实么？”
“还那样。”林深淡淡道，“奶奶的身体好些了没有？”
“好了一点。还在吃药。”
彼此之间，迎来了沉闷也无奈。
“那就好。”林深便换了话题，“我们住的地方过一段时间就会拆掉。从菜场到王平家的一段。”
“你怎么知道的？王平他们家不是早就不在这住了么？”
“晚上玩电脑偷看到的。”他斟酌了片刻解释，“我偷看的别人电脑的东西。王平应该不知道。你和奶奶可以搬过来。”
“怎么搬？”
“把王平的房子买下来。手续做齐。”林深顿了顿，“我打听过，不会太贵。如果不够我可以帮你借。”
程曦想了想没说话。
“我希望奶奶能过得好点。”
程曦现在住的老房子年代久远，的确破败了。那些下雨渗水留下的半墙青苔和屋内总也散不去的潮湿霉烂气味，程曦并没有刻意提起过。
程曦看着林深，有点陌生。她不算多有见地的人，但也知道了林深的用意。近些年已经有些老房开始拆迁了，拆迁后的安置会带来不少收入。她没好气的拍了把他的后背，“我回家和奶奶商量商量。你这一天天的上课都在琢磨些什么？”
林深没躲开，她力气不大，拍在隐隐抽痛的背上一点也不疼，像小猫爪子挠上他的心，他道，“恰好有这个机会。”
他只是希望那些真切对自己好的人能够过得好一些，而他恰好能给出她们也恰好能守住的生活。
他看着还很小，身子微微佝着，谈论金钱和利益的时候也像是被叫到讲台上写着解题过程一样清晰干脆。
程曦一时间有点自惭形愧，低了头，“以后尽量别看人家的东西了。万一被发现就不好了。”
“好。”林深捏着练习册晃，“没被发现过。”
“那也不许看。”
“好。”乖巧听话得有些可恨。
旋即程曦也释然了，笑道，“你为什么听我的话？”
“因为你说的对的。因为为我好。”理所当然的答案，让程曦有了一丁点窃喜。
程曦至始至终不明白的是林深的父亲。
除了对他的忽视之外，物质上对他并不差，甚至可以说是相当慷慨。
他的父亲，似乎是用一种迫不及待的状态给足了林深生活费和零花钱，慷慨得让人不解。
程曦去找林深时，总能从各种地方看到皱巴巴的零花钱，有时候是从衣服里掉出来在地上被踩扁了，有时候是书里夹着做了书签，有时候裹在她往外抱的被子里，有时候则是有几天没背过的书包。
林深的零花钱出现那些该出现和不该出现的地方，说程曦一点不羡慕那也是不可能的。
早两年的时候，林深盯上电脑，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开口要东西。没两天他就把程曦叫到了家里，从头到尾炫耀了一把。
得意的，满足的，真正热爱的，他的眼中有着平时不太多见的情绪，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大孩子一样高兴着，兴奋又自得。
程曦莫名有了点醋意，随即问道，“为什么他对你这么大方，要什么给什么？”
“因为他很有钱，他觉得这算一种补偿。”他高兴的敲打着键盘，回答得漫不经心。
程曦想起来他同样漫不经心讲的一件事，当时他的右脚底新愈合的皮肤娇嫩异常，无人在家时他自己下地喝了水，拖鞋中渗出的血踩下一排血脚印，让才生过不久的秦阿姨尖叫到晕厥。
他讲的故事总不会有额外的修饰，透着一股冷漠，明明说的自己，又试图与自己毫无关系。
割裂，是知道那些事不堪提及，又恶趣味般像个旁观者一样看曾经狼狈的自己的笑话。
他的父亲不愿意面对他，把他送得远远的，却由于心中不安给着他丰厚的补偿。
他并不太想要这些。
当然，没什么人在乎他想不想。
程曦也没那么好。
善良、妒忌、热情、害羞、自卑，刻薄。
这些她似乎都有。
人好像天然的拥有着各种各样好的和不好的品质，没法纯粹。
林深生疏地敲着键盘的样子是真的很高兴，话多了，两颊有点红晕，眼睛比平日还要亮。
程曦的醋意早就没了，“你用它做什么？”
“做什么都行。”林深想也不想答道，“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他喜欢这样自由的感觉。
几年后，她在河边找到刚从河中爬上来的林深的时候。
她知道那是他试图自杀。
她没有问缘由，也没有点破这个事实，没有问他为什么又打消了那个念头。
他精疲力尽，她陪他坐着，抱着他冻得冰冷的手搓热。
他很安静，她没问他想什么，过了很久才听他道，“你来了。”
接着他又爬了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
这是他最美好的年纪，追着自由的灵魂却不愿意再认同这样的身体。在敏感的鲜嫩的年纪里，他日复一日忍受着别人带着恶意的别名和异样眼光，忍受着不便和疼痛。
有人对他说，你不应该在乎这些。
凭什么？
程曦替他问过。
凭什么？
——
多年之后。
二人长大了，这些困扰了他们多年的噩梦在时间的打磨下不再尖锐。
那些共同经历的和独自经历的故事，不再需要他将自己割裂出来，淡漠的去讲述。
他们自然不明白什么叫怦然心动。
她的多疑和自卑，并不愿相信这样仓促的感受。
他的冷静和克制，并不会认同一时之间的决定。
她知道他。
她了解他。
他珍惜她。
他感激她。
感情也并不是纯粹无瑕的。
他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开心。
她知道他为什么难过。
我知你。
你知我。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三十三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