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李克用程敬思

30、第五年（6）

　　汽车转高铁，周絮以最快速度回到了潮热的海边小城。
　　路姐或是出于自己的利益考量，或是出于“道义”，选择给周絮通风报信。
　　营销号放出风声，周絮和温客行的关系是朋友之上。但没有实锤证据，风声只是风声而已。
　　路姐听到风声，很是警惕。甭管俩人关系究竟如何，这么个黑法就是拿她几千万的投资开玩笑。
　　周絮自罚三大杯，却未解释。
　　路姐心底跟明镜似的。“死心眼，留神陷进去出不来。”老温那长相身材太过招人，光明恋暗恋他的女演员男演员就能排出去二里地。
　　周絮温笑着。
　　灯下观美人，连路姐看着也有几分心动。各花入各眼，周絮若深情起来，那眼神能溺死人的。“算了，我也是瞎操心。有小七撑腰，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业内早有传闻，温客行与七爷签约的条件极其不平等，变相的卖身而已。
　　说到底，圈里混的，哪个傻啊。
　　周絮看着低调内敛，一分钱都没少挣，实打实的扮猪吃老虎。
　　温客行更是千年的狐狸成了精，竟干名利双收的事了。
　　“谁没个青春年少的时候，姐掏心窝子劝你一句，凡事留条后路。”路姐许是感慨良多，眼尾泛红，扭过头使劲眨了眨眼。
　　周絮给路姐续茶。
　　“瞧不起谁！倒酒！”路姐生气了。
　　周絮从善如流，换红酒。“我敬姐一杯，明年那部戏还没签意向书，您要是换人言语一声……”
　　路姐更是火大：“拿我当什么了！你这个不说人话的。”难得遇到个能抗收视率又敬业不作妖还对脾气的，她哪能让财神爷轻易溜走。
　　周絮先干为敬：“其实，我没给自己留后路，”顿了片刻，“他也是。”
　　有那么一瞬，路姐以为自己幻听了。这俩人疯了吧。可瞅周絮的神情，再认真不过了。“到底是年轻，真好。”还能不计得失的付出。“行了，你托了底，姐也不跟你客气，姐心里有数。”帮了周絮也是帮自己。见利忘义的事若是做多了是要遭报应的。
　　“再跟您打听个人。”
　　“谁？”
　　“罗浮梦。”他查过资料，罗浮梦与路姐早年交集颇多。
　　路姐诧异，自觉压低声量：“浮梦又出什么事了？”
　　“所以，罗姐出过事？”
　　这问题问的，实在是反套路。
　　谁说周絮实诚的。
　　“浮梦出过一次车祸，伤到脑子，从前的很多事记不得了。她开玩笑说权当自己喝了碗孟婆汤。”
　　“哪一年的事？”
　　路姐想了下：“15年前，大概是秋天，就是你师兄出名的那部片子拍完之后没多久，剧组捐了10万，我们又凑了些，医药费填上了。浮梦早年多买了几套房子，至少吃喝是不愁的。”
　　15年前，距离影楼拍摄婚纱照已经过去7年。15年前，赵敬娶李家的千金，公开表示苦追5年方抱得美人归。算算日期，婚礼举行之时，罗浮梦还躺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生死未卜。
　　“小絮，你打听浮梦作什么？”路姐心里咯噔咯噔的。
　　周絮回道：“是赵敬在整我和老温。”
　　路姐立马喝口酒，压惊。“高崇出事也跟你们有关？”
　　沈慎、高崇接连出事，业内早有传闻与青崖山命案重启调查有关。
　　“不瞒您，当年容炫发疯杀人，老温的父母也是受害者。”
　　路姐不轻不重拍了下脑门，“那温客行这些年……”
　　“案子还在调查之中，赵敬做什么，我们是不怕，莫要连累姐就好。”
　　“你跟姐说句实话，那案子，赵敬……”赵敬能耐再大，也当不了娱乐圈的武林盟主。路姐与赵敬有过合作，闹得不愉快，从此跟这位大拿形如陌路。可这个圈子就那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说不准什么时候会再合作的。
　　周絮没有正面回答：“我透个底，罗浮梦和赵敬谈过恋爱，连婚纱照都拍了。”
　　我去……
　　路姐是震惊的。
　　“罗浮梦出车祸，大难不死，可李夫人也出了意外，却无力回天。您不觉得，太巧了么？”
　　“高崇和沈慎的事，您不觉得事有蹊跷吗？”
　　“您再想想赵敬这些年做过的事，不觉得害怕么？”
　　周絮在赌，路姐至少不会帮着赵敬助纣为虐。
　　娱乐圈的人最为现实，只要让大家相信赵敬与命案有关，趋利避害之下，持观望态度的人就会大幅增加。
　　他只是个演员，论单打独斗根本不是赵敬的对手，但资本可以。
　　路姐回过味儿：“这会儿终于明白你说没留退路是什么意思了。呆子，比贾宝玉还痴。”
　　周絮本是个局外人，可为了温客行，甘愿入局。

　　片场外的铺子里，周絮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一身白衣的叶先生在喝糖水。
　　“有人来结账了，”仙风道骨的叶先生对店家补充道，“再来一碗。”
　　“您这是……”应是冲着他来的吧。
　　叶先生正襟危坐，硬是把条凳坐出县太爷升堂的做派。“某人让我来的，陪你把戏拍完，酬劳是随便吃。”
　　周絮心头是热的，一定不是因为高温。
　　“药材带的不齐，这地方瘴气重，方子也得调整。算了，只得将就了。”
　　舌头顿时涌出一股苦涩，周絮用接近标准的当地话招呼店家：“我也要碗糖水。”
　　“周小子，是谁想害你？”一个看不出年纪的人管另一个年轻人叫“小子”，甚是怪异。
　　周絮有心问问叶先生的实际年龄，终是作罢了。“有点复杂，晚上细说。诶？您有白头发了。”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事实陈述。
　　叶先生的额角处藏着些白发，前几个月还不曾有的。他倒是不大在意：“既已出山，便免不了了。”
　　说实话，周絮没听懂。
　　高人讲话都这么高深玄妙么。
　　“周小子，你那傻不拉几的徒弟呢？”
　　“成岭还在念书，暑假之后升初三。”
　　叶先生忽道：“不好玩。”
　　“先生，”周絮的表情略扭曲，“小徒成岭是个大活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