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李克用程敬思

10、第四年（1）

　　1月1日，新年元旦。
　　“师父，我离家出走了。”
　　“胡闹！赶紧回家去。”
　　“师父……”
　　“光长个子不长脑子。”
　　“师父，我就在你家门口，密码我知道，钥匙呢？”
　　“找温客行。”
　　按下锁屏键，拉开阳台门进茶楼，周絮连饮几杯普洱，刮油and败火。
　　“这普洱好，陈年的熟茶，十年不止，”品牌方高层连连称赞，“周先生讲究。”
　　温良恭俭让的周先生应和着，“朋友带的，我也不太懂，给您准备了一份，还担心您对茶不感兴趣。”
　　“那敢情好，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来来来，尝尝广州的早茶。”
　　宾主尽欢。
　　去年青岛商场风波之后，品牌方将周絮的头衔从“品牌挚友”升级为“单品系列代言人”，半年下来，合作愉快。趁着过年，推出的新品也请周絮代言，物料已拍。今天跑广州、深圳五个行程，夜里回北京。
　　周絮自认为是个老派的，时刻不敢忘记演员身份。代言手头一个，谈着一个，综艺只上过两期旅游类的。
　　论商业价值，比老温差远了。那家伙仗着高级脸与模特身材，广告代言一个接一个。最爱财的艺人若有排行榜，老温肯定位列前茅。
　　哎，瞎操心的毛病又犯了。
　　周絮收了收思绪。
　　反正，这半年，没怎么见。

　　“温叔，你是不是跟我师父吵架了？”成岭拿钥匙开门进屋，“电话里，他叫你全名。”
　　熬了个通宵录完春节特别节目，温客行正头疼得厉害，飘进厨房烧水，柜子里翻出普洱，“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
　　“你们大人真是幼稚。”成岭四处踅摸零食。
　　检查一遍屋里的存货，温客行直叹气，“阿絮是在修仙么。”
　　“你俩果然吵架了。”
　　“怎么了？”
　　“师父买房了，这地方住不了多久。”
　　“什么时候的事？”温客行彻底抑郁了。买房这等大事都不跟他提，好吧，是他躲避在先。
　　成岭摸了摸干瘪的小肚子，饿啊，“上个月，他管师大爷借了好多钱。离这不远，三室一厅，跟我爹借人盯装修，年后开工。”
　　周絮偶尔会请张玉森帮忙，若真无所求，张先生绝不会答应儿子与他来往。
　　温客行心里不是个滋味，阿絮从来都是独立的，没有他照样过得好好的。
　　“你俩别吵了。天干物燥的，师父直上火。”
　　“其实，没吵架。”
　　“那为了什么阿？”小大人宛如情感顾问，开始面授机宜，“我师父嘴硬心软，你又不是不知道，赔礼道歉，赶紧的。你说过的么，烈女怕缠郎。”
　　“我有说过吗？”老温有一丝丝错愕。
　　成岭真诚点头。
　　“原来我这么睿智。”
　　成岭呛着了，咳得小脸通红。
　　臭不要脸。
　　微信弹出新消息。
　　~进屋了吗？
　　成岭赶忙自拍，拿行走的衣服架子当背景板，“温叔也在，我俩今天不走了。”
　　拍了照片发了微信，成岭突发奇想，“温叔看镜头，我录个视频。师父，新年快乐。”
　　温客行先是迷糊，紧接着让整张脸充满屏幕，长着血盆大口道：“阿絮，新年好阿。夜宵想吃啥？”
　　人在广州点开视频的周絮：……
　　深井冰。吃吃吃，他想吃肉！人/肉！

　　1月2日凌晨2点。
　　周絮进门。
　　厨房传来咕嘟咕嘟的声音，屋里飘着白粥的香气。
　　落地灯亮着，温客行斜靠沙发，正会着周公。
　　周絮轻手轻脚走过客厅，进浴室洗漱，换上白T恤、黑色家居裤。
　　头发滴水，他没用吹风机，拿浴巾擦头发。
　　“醒醒，进去睡，”伸指头点了点老温的腮帮子。
　　温客行睡迷糊了，闭着眼睛嘟囔着“阿絮，别闹。”
　　有那么一点点可爱。
　　周絮进厨房，开灶台上方的小黄灯。
　　午饭晚饭只吃了一点点，飞机餐更是食不下咽，这会儿饿到前心贴后背。
　　客厅传来拖鞋蹭地的声音，“怎么不开大灯？”
　　周絮两手捏着豆包布准备端砂锅，“醒了？”
　　老温伸手捂了会儿眼睛，然后开顶灯。“熬了几个通宵，总算把节目都录完了。”
　　二人转战客厅，一个盛粥，一个摆碗筷。
　　“航班晚点？”
　　“和师兄前后脚到的，聊了会儿。”
　　老温没多问，旁的人最好少提。
　　“成岭几点睡的？少让他玩游戏。”
　　“本来打算等你回来，12点撑不住的。他住到3号，4号开学。”
　　“这次离家出走为了啥？”周絮低头，吹着白粥的热气，水滴沿着鬓角往下淌，老温特自然地伸胳膊，指尖抹去水滴，“头发没干，再擦擦。”
　　反应慢了半拍，周絮眨着眼睛，心跳快到心发慌。
　　“不肯说，等着你大刑伺候拷问一番。孩子大了，不好管咯，兴许是单恋一枝花。”老温抽纸巾，对面放两张，自己拿两张。
　　“一天到晚胡说八道，他才多大。”成岭离家出走九成九与张玉森有关，张先生的事，他向师兄打听过，与想象的完全不同。前年，张家夫妻无预警离婚，对外只说是感情破裂。自此，张玉森渐渐隐退，但外人期望看到的“小三”从未出现。
　　“12，不小了。我12岁的时候都会……”一个急刹车，老温不说话了。
　　饭桌上沉寂下来。
　　周絮也不开口。
　　过了半晌，老温才道：“这几个月，没生我气吧？”
　　周絮没接话茬儿。神情冷峻，像极了他演过的天潢贵胄，不怒自威。
　　老温心虚得厉害，不敢直视对方，“我是怕你知道我做过的事，就不会理我了。”
　　“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走人。我懒得问。”
　　见周絮要起身，老温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一个抬眼，一个低眉，“阿絮，别不理我，求你了。”
　　他在他的眼底看到了一丝卑微，这不是他认识的温客行。“沈慎遭双/规的事，是不是跟你有关？”
　　“如果……有关，你会……”声音微颤。
　　“我说过，坏人放下屠刀可立地成佛，好人做了坏事难道就永世不得超生？没这个道理。”
　　“认识了阿絮，真好。”老温忙用手背抹了抹眼睛。
　　周絮想安慰几句，嘴笨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得说着正确的废话：“别哭了。”
　　“还是阿絮心疼我。”
　　周絮侧过身去，没好气道：“你是我什么人？懒得理你。”
　　“好，好，好。我是内人，行吗？”
　　“你……”周絮正要发作，那人移魂幻影，勾着座椅坐到他面前。身后是墙，左边是墙，右边是餐桌，哪儿也甭想去。
　　“阿絮，你准备好了吗？我的世界并不光明。”
　　“我说过，你愿意说，我便听着。”目光坚毅。
　　与其为他提心吊胆，不如一道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