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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个故事 ...

  •   四面漏风的破屋中,一盏油灯照亮了方寸之间。
      裴书意一睁眼就看到四周都是黑漆漆的,唯一的光亮就是手中举着的油灯,还被风吹得飘飘乎乎,欲灭不灭。

      除了风声,就只有急促的呼吸声,什么犬吠虫鸣鸟啼都没有。
      裴书意心里不禁起了哆嗦,月黑风高,荒屋美人,怎么想都觉得是在拍鬼片啊!

      她在脑海中呼唤镜灵:“你快出来解释一下,这是什么场景,吓死个人啊!不远处的长形物我是越看越害怕,这诡异的氛围吓得我都不敢动了!”

      “放心吧!这里没有鬼!”
      “那你快把故事详情讲给我听啊!”

      “有个男人看到别人家的寡妇急慌慌的要改嫁就有了心结,想他自身是老夫配少妻,万一自己要走在美娇妻的前头,会不会就是下一个坟中人呢?于是他就用假死来试探妻子能不能守得住。”

      “她的妻子肯定没守住。故事都是这样,怕什么,什么就会来。”

      “其实他的妻子一开始也是清静的守孝,是他觉得心如古井是因为没有诱惑,就用法术变了一个美少年来当诱饵!他的妻子果然跳坑里了,要与这美少年做夫妻。”

      “他还会法术啊?”
      “会啊,他可是学道有成,会分身,会隐身,还会各种变化之术。”
      “后来呢?”

      “那美少年在洞房花烛夜病了,他家老仆说是只有人的脑髓才能治他的病,往日在家中发病了,就去取死囚的脑髓来当药。如今在这荒山野岭发病了,要想回家也来不及了。”

      “为了救美少年,那个女人一命呜呼了?”
      “没有!那个女人问老仆能不能用死人的脑。老仆就说,死了没过四十九天的也行。”

      “谁去取脑?”
      “那个女人手持利斧去劈开了棺木!然后前夫诈尸了!”

      不说不觉得,听镜灵这么一说,裴书意这才发觉右手有点累啊,举起一看,可不正是拿着一柄斧头。“你这个故事,我听着有点耳熟啊!跟我在电视上看的那个戏有点像?”

      “你看的那个戏就是改编自这个故事,我现在给你讲的是最原始的版本。”
      “是不是结局不一样?”

      “肯定不一样。”裴书意明白,这就是原著与同人的区别!
      “这个美人是什么结局?”
      “她羞愧地自挂横梁,那劈坏的棺材最后给她用了!”

      “戏里的那个结局,我都觉得伤心。好不容易变成个美人,你还给我安排这种结局,看看我手中的斧头就知道故事快收尾了。你给我出来,看我不打你个满头包。”

      在梦境里,镜灵是能现身的!一只绿色的毛毛虫飘到了裴书意的眼前。
      看到那十八对带毒毛的刺突,裴书意心想,这不就是洋辣子嘛!

      无从下手啊,她立马换了话题:“剧情能改吗?不能改的话,现在就让我醒来,还能去赏月,万一运气好,还能看到流星。”

      “能改!”毛毛虫很麻利的点着头。
      “这个故事不是你选的吗?改剧情你怎么这么开心?”
      “让命途多舛的美人有个好结局,这种事情当然很开心啦。”

      “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我一个镜灵能做什么?你看我对你提什么要求了吗?我就是想攒点功德养好伤而已。”毛毛虫竖起了虫身,两只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裴书意。

      虫子有毒,但是真的很好看,这个话题就此揭过。气氛趋于平静,没多过久就被不断的嚎叫声打破了。

      “咦,哪儿来的嚎叫声啊?这附近是不是有什么会学人叫的怪兽啊?我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该怎么办?”

      “呵呵!你说这话前先把手中的斧子放下啊!”
      裴书意将斧子握得更紧了,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别吐槽了,快告诉我有没有,我好做个准备。”

      “你不是看过戏的,怎么还问这种蠢问题?那是楚王孙在哀嚎,心口疼。”
      “行了,你可以走了,我先去会会那个假王孙。”

      毛毛虫还爬了两下意思意思才消失。裴书意举着油灯,拎着斧子顺着田秀记忆里的路线往内室走去。

      内室里,楚王孙躺在床上,老苍头在一边嘘寒问暖,擦汗喂水,十分殷勤。

      看到门外有灯光,那老仆一个健步就跑到了房门口,问道:“夫人,可是取出脑髓了?”
      裴书意将斧子往那老苍头手中一塞,说道:“我思来想去,这种粗活岂是我这妇道人家能做的!这取脑之事就劳烦您老了!”

      说完了话就将那老苍头推了出去,关门上栓。
      一回头,那楚王孙还在那儿“哎唷哎唷”地叫唤。

      裴书意仔细的看了看,这楚王孙长得是真不赖,剑眉星目,相貌堂堂,一脸病容也无损他颜色。难怪那田秀会动心,裴书意见了都想喊声小哥哥!

      不过一想这都是表象,到底是庄子休变成的还是木头人点活了,她也不清楚啊!

      楚王孙看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裴书意,说道:“看夫人两手空空,是顾念与先生的结发之情,不肯救我王孙了?”

      “楚郎说笑了,我不是将那斧头交给了老苍头吗?”
      “夫人舍不得亡夫,老苍头岂敢动手?”
      “他是你的仆人,自会替你谋取。若是不肯动手,那就是王孙你的时日到了。”

      “你不想与我长长久久的做夫妻吗?”

      “我当然想啊!可天不遂人愿,怎能强求?我与先生夫妻十载,相聚的日子却不多,好不容易等到他云游归来,不想天不假年,先生当夜就魂归地府了。”

      裴书意以袖掩面继续哭诉:“我与王孙情意相合,才饮了合欢酒,王孙就旧疾复发,命在旦夕。看来是命中注定我要独守这南华山,无人相伴。”

      “夫人不必如此伤感,我这病还是能治的。”

      “病能治,命却治不了。楚郎放心,你若去了,我定会将你与先生葬在一处,从此朝朝暮暮不相离!一来全了你的师徒之情,二来也让先生有个使唤的。生前不能聆听左右,泉下你就多孝敬孝敬先生。”

      “田氏,你当真不肯救我?”
      看着楚王孙一脸怒容的坐了起来!

      裴书意吓了一跳,他不会暴起伤人吧?
      不好,手中没武器啊,只有一盏油灯,低头一看,灯油所剩无几,连火攻都没指望了。

      裴书意见楚王孙只是怒视着她并没有什么行动,胆子就大了起来,她笑着问道:“楚郎,你的病是不是好了?你看你都能坐起来了!要不我去帮你喊那老苍头过来,收拾行装好及早回家。”

      楚王孙不知想到了什么,收敛了怒意,平静的说:“有劳夫人了。”

      裴书意出门喊来了老苍头,就进了厨房。这田秀欢天喜地与美少年入了洞房,酒才喝了一杯,楚王孙就病了,一直忙活到现在,不曾吃上一口茶饭,所以裴书意饿了。

      她在厨房里翻了一遍,居然没现成的吃食,只好自己来做了。

      看到柜子里只放了些小米豆子,一片肉都没找到。豆饭吃不惯,裴书意只能煮点小米粥喝喝了!

      这土灶用起来太不方便了,光是生火就费了老鼻子的劲,打火石打的手指头都快磨破皮,最后直接用干草引了油灯的火才有了灶膛的熊熊烈焰。

      四更鸡鸣,这锅粥才烧好了。

      裴书意本来是想直接用瓦罐吃的,不过想到房中还有两个人,还是拿了三个碗将这锅粥分了。

      她正打算用托盘将两碗送与房中,却从厨房的窗口看到老苍头背着包袱扶着楚王孙走出了草堂,现在两人已在篱笆外面了。

      裴书意就倚在窗边目送他们离去,楚王孙一身紫衣,在晨曦中越发的芝兰玉树。也许是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楚王孙回头说一句:“娘子若是想我了,可来郢都!”

      裴书意但笑不语,等到确定人走远了,她就转身去喝粥了,冷了这么久,小米粥真正好入口。

      一口气灌了下去,裴书意就跑到水缸边看自己现在的模样,眉清目秀,面容姣好,比自己那张大众脸好看多了。再看看身上穿的绣花衣裙,美滋滋,开心地转了好几圈。
      然后,她就呼喊镜灵,“毛毛虫,快出来,我要回去了。”

      镜灵正盯着一个光球,那里面有许多绿丝,看到一条绿丝上沾染了一点灰色,它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忽然就听到了裴书意的呼喊,他诧异的问道:“你这就要回去?庄子休还在破屋的棺材里躺着,你不管了?”

      “我就是来看自己长个美人脸的,管那此做什么呀?要不是因为夜里照不清楚,我都不会等到现在。你不是说他会道法吗?那他肯定能看出我不是原本的田秀,我不走等着被抓包吗?”

      “他现在的道法还没那么厉害,看不出来的,你看楚王孙是他变的,也没说你不是田秀啊。”

      “现在不能回去吗?”
      “你现在回去,下次进来还是这里。”
      “主要是吃的不太好,你看我只能喝粥,连个豆沙包都吃不到。”

      “你可以自己发面自己包。”
      “我在现代用酵母都发不出馒头,你还让我在战国时期自己做面肥,就怕做出来自己都不敢吃。”

      “这样吧!等你从这个梦境出来我把你送到九张桌子的梦境里去吃一次,怎么样?”
      “为什么要回上一个梦境,你不能织一个新的梦吗?”
      “织一个梦境,你以为很容易吗?”毛毛虫龇牙。

      “好吧,不能对一只毛毛虫要求太多!”
      裴书意站在窗口看着弯弯曲曲的山路陷入了沉思!
      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梦境里的这个田秀不是戏里的那个田秀,没有戏里的优秀。

      那么优秀的田秀都得不到庄子休的挽留,更何况这个真心想劈棺的田秀!

      想了半天都没个头绪,肚子又饿了,再喝一碗小米粥。看着剩下的那碗粥,是留着当午饭还是留着当晚饭呢?

      最后裴书意端着那碗粥来到了破屋,用手敲了敲棺材板,说道:“先生,你都躺了二十多天了,出来晒晒太阳吧!”

      等了数息,棺材内没有反应。
      裴书意又敲,“先生,天越来越冷了,你是不是冻僵了?”还是没有回应,

      裴书意将粥放在棺材板上,继续问:“先生,你饿不饿?要不要喝点粥啊?”
      依然没有得到回应。

      事不过三,这都问了三遍了,还没反应,难道里面没人?那这件事要怎么办?总不会是要劈一劈才会有反应吧?

      就在裴书意准备拿斧子的时候,棺材板动了,裴书意迅速的将那碗粥端了起来,粮食宝贵,可不能糟蹋了。

      “娘子,快来扶为夫一把。”
      “等会儿。”裴书意找了一块木板,将碗放在上面,这才去将庄子休扶了起来。

      庄子休坐直了身子后,感受到四面来风,看了看所在的破屋,问道:“娘子,为何将为夫置于这破屋之中?”

      这事儿,你都一清二楚的,还问什么问?不怀好意!于是裴书意就回了他两个字,“你猜?”

      “猜不着。”
      “先生修道有成,区区小事,还能猜不着?”
      “尚未脱去凡胎俗体,无那仙家本领。”
      “先生太过自谦了,你已是半仙,掐指一算就能知道的。”

      缓了一会儿,庄子休自己从棺材中跨了出来,看着脸不红,气不喘的田氏,不明白她是怎么做到如此气定神闲的。

      不该愧疚吗?不该忏悔吗?当初说着梦里都有三分志气的贞洁妇,结果一月未到就欢欢喜喜的再嫁了。

      庄子休看着田氏一身锦绣,问道:“孝期未过,娘子怎么穿了一身红嫁衣?”

      “先生梦蝴蝶,有高贤开导。为妻梦新婚,一时分不清是新嫁娘还是未亡人,又无人与我解说,只好穿上这身红嫁衣来应个喜气。”

      庄子休想过她会撒娇弄痴,想过她会撒泼哭闹,就是没想过她还会巧言诡辩,一时就愣住了。

      裴书意见唬住了人就继续在胡侃这条道上飞奔,“先生仙逝,有楚王孙来吊唁,言说与先生有师徒之约,我观他容颜神态与先生颇为相似,不知有何渊源?”

      “人有相似,不足为奇。昔日孔子还被人误认作阳货。娘子此言不妥。”

      “是我妄言了,先生如今已复活还魂,不该说吊唁。那楚王孙临走之前还留下郢都二字,不知先生可要去寻他?”

      “这世上只有弟子上门求学的,哪有师父上门求传道的。”庄子休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还瞟了一眼木板上的粥。

      裴书意见了,立马将碗捧了起来,咕噜咕噜的全喝光了,欠身笑道:“先生见笑了,凡夫俗子只能食五谷,比不得先生吸风饮露。”

      “方才在棺中,我分明听到娘子要将粥送与我吃的。”

      “先生若是去了九幽,总要用些食物祭奠。如今先生好端端的站在这里,想来是不需要的。”

      这时,庄子休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裴书意“扑哧”一声笑道:“原来先生这个半仙也是要用膳的呀!先生且去房中等一等,我这就去生火做饭。”

      “不用了,我自有野果充饥。”
      “先生又要出去云游了?不在家中歇息几日吗?”
      “歇息了二十多天了。”

      “先生这一去是大雁南飞还是沧海桑田?”
      “夫人曾说要独守南华山,子休愿意成全你!”

      听了这话,裴书意流下两行泪,大概是这个身体的原因吧!

      她抬头看着面前这个伟岸的男人,他的神情是那样的坚定,不是玩笑,不是戏言,是缘尽缘灭,是夫妻情份走到了尽头。

      她叹了口气问道:“这偌大的南华山,田秀守得住吗?这山清水秀的好地方,齐国宗室女的名头在宋国好使吗?山中苦寒,若是病了,又有谁来端茶送汤?”

      “我可以送你回齐国?”
      “回娘家吗?嫁个白头老叟作续弦便是最好的归宿。”

      “依夫人之见,该当如何?”
      “听说先生精通变化之术,何不留两个看家护院的陪我一起守着南华山。”
      “可。”

      庄子休留下了两只不停的“该~啊”、“该~啊”叫唤的大白鹅就飘然而去,不见踪迹。
      裴书意看着那两只肥硕的大白鹅,一摇一摆的钻进草丛里找吃的。

      要是能吃个红烧老鹅就好了,想着想着嘴角就有些可疑的湿润了。可惜如今是战国时期,铁锅还没有普及。

      那两只鹅仿佛知道裴书意是它们的主人,看到裴书意伸过来的手也没有伸出尖喙去啄。

      裴书意将那白毛撸了一把,便得知这是灵鹅,寿长与人类相似,聪慧如十岁小儿。

      只希望这两只是一对,到时候子子孙孙,撒满整个南华山,一声令下,浩浩荡荡的五百大军就齐聚草堂前!

      有了这战宠灵鹅陪着,田秀往后余生应该不会太艰难!
      畅想很美好,现实不太美妙,最终两只灵鹅陪着田秀过了二十多年!
      在她四十多岁的时候,一觉睡了过去就没能再起身!

      庄子休回来将她收殓了,仍旧用上了那口薄棺。最后一把火,薄棺草堂都化为灰烬!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是《警世通言》中庄子休鼓盆成大道的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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