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香]猎物的陷阱》长了牙的水

21、第 21 章

　　山治在这样的笑容中回过神，表情有一瞬间的错愕，紧接着他抬起脚快步往楼上走，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不那么像是落荒而逃。
　　幸而索隆并未叫住他，任由他离开了楼梯。
　　等回到房内后他的心跳还是有些不受控制。
　　山治扭过头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慢吞吞走过去，立在窗前俯视着花园里的景象。那些从树林里挖掘出来的罕见的植物幼苗已经被栽种好了，就在索隆和酒馆伙计搬运朗姆酒的时候。此时它们一排排整齐地趴伏在泥土地上，不由得带出几分根基不稳的危险感，谁都无法保证它们能活到几周以后。而他当下的心情就如同这几十颗还未长大的幼苗一样，飘忽不定，找不到准确的落脚处。
　　索隆就在楼下。
　　这种明确的存在感像是一只冰棱雕刻的手，从他脖颈摸到脊背，激起了全身的汗毛。
　　索隆就在楼下。
　　山治忽地放开了窗户前面的护栏，在卧室里走了几圈，他的步伐凌乱而急促，透出主人的焦躁和无奈。
　　他想大概落在蛛网里的小虫或者钻进渔网中的鱼类才能理解他这种心情，这是突兀出现在生活中的一张捕猎的网，他只是无意中撞了进去，接下来靠的就只有占据少数的可怜的自我意识和占据大部分的运气才能逃出生天了。
　　他转了几圈后坐进扶手椅上，开始从头思索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逼迫自己去正视这件事。
　　一切诡异的开端都源自于告别路飞后在哥亚王国喝酒的那个晚上，而现在山治已经不能确切分清楚当天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还是他喝醉以后的幻想。毕竟他得承认在以前，虽然不是因为喝醉酒，但在疲惫到极点或者劳累到极限时偶尔也会感受到不同寻常的幻觉。
　　比如娜美桑扑入他的怀抱，或者罗宾酱托着他的下巴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个轻柔的吻。
　　所以这次究竟是幻想还是真实，山治忽然之间说不清楚了。
　　“希望是我幻想出来的。”他喃喃自语，倦怠地仰头盯着天花板，声音像是被劳作了一整天的农夫在晚上歇息在沙发中所发出来的那样，是一声叹息，“如果是我幻想出来的那我一定是脑子出了问题。”
　　“你一个人在嘟囔什么？”这时索隆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门口，山治打了个激灵，迅速地坐正，一双眼紧紧地盯着这位造访者。
　　“啊？”他迟钝地问道。
　　索隆刚洗完澡，□□着的上半身散发着湿漉漉的温热的水汽，头发擦得很潦草，因此有水珠从发梢滚落下来淌进麦色的肌肤中，他肩膀上搭着一条白色的毛巾，下半身穿着条短款睡裤，踩着一双蓝色的人字拖。
　　“水烧好了，我告诉你一声。”剑士扯起毛巾的一角擦了擦落在眉毛上的水，“我本来以为你要先洗的，但收拾完上楼看见水还没有烧。”他顿了顿，沉着地坐在椅子里没打算起身的人，说，“你不舒服吗？”
　　“我？不舒服？不不，我没有不舒服。”山治飞快地摆了摆手，“我只是在想事情。”
　　“如果是指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没必要想那么多。周围这么多岛屿，大不了像鹰眼一样占领一座好了。”
　　“我只是想研究几颗新品种的菜，可没打算发动战争……”山治这会儿已经恢复过来，口吻如常地回答。
　　但他不太想对上索隆的视线，于是别过头假装去衣柜里拿睡衣，“我这就要去洗澡了，你回去吧，明天最好早点起把森林里剩下的品种都带回来一点。”
　　“嗯。”索隆应了一声，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也就是寓所中的次卧。
　　他使用的不是两个卧室之间的暗门，那道门在山治得知其存在后就被用一张装饰性的餐桌挡的严严实实，并在上面摆满了花瓶等装饰物，彻底杜绝了可以从中往来的可能性。
　　这天的夜晚注定漫长，由于毗邻着森林，从那里偶尔会传出长耳猫头鹰“欧欧欧”的尖锐叫声，还有些不知名虫子躲藏在草叶灌木丛里的啾鸣声响。那是前半夜能听到的动静。等到凌晨两三点，万籁俱寂，月亮的光变得愈加清冷摄人，就连虫子的叫声也都停止了，耳朵里所能听到的是彻底的寂静。整个世界就如同一张蓝紫色调构成的油画，在成画后泼洒上一层银粉，这就是从窗户往外能看到的景色。而油画是不会发出任何声音的。
　　山治在床上辗转了好几个小时也不能入睡，或者说只要他一闭上眼，索隆的身影就会从某个黑暗的犄角旮旯里钻出来，大大方方地出现在他脑海里。至于这个身影都做了什么，等山治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记不清了。
　　第二天厨子顶着一双无精打采的眼睛出现在楼梯口，这会儿是上午6点，从桑尼号离开后他习惯了这个时间去厨房准备早餐。巴拉蒂营业时间是从上午8点钟开始，而红心海贼团的船员们都喜欢睡懒觉。
　　他随手打开走廊里的灯。
　　“美食家”虽然常年盛夏，但早晨来得格外迟，仿佛是故意要给岛屿上的游客们一个放松的机会似的。
　　此时天甚至还没到蒙蒙亮的阶段。
　　在一片橙黄色明亮的灯光中，山治看到一楼健身室的门没有关。
　　“该死，忘了还有这家伙了。”他揉搓着头发走下楼，途中把挂在墙壁上的围裙扯下来，趿拉着拖鞋走到健身房门口。
　　索隆并未开灯，在黑漆漆的房间里举哑铃。借着门口漫进来的光能看清他脊背上的汗水，湿津津地从脖颈到后腰。
　　“你起了？”听到他出现在门口，剑士招呼道。
　　“嗯，抱歉我起晚了。早上想吃点什么？”山治倚着门框，摸出一根烟。
　　由于过度的精神上的疲惫，他几乎已经忘记了让他一夜没睡好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
　　索隆放下哑铃，转过身。
　　“随便什么都好，我吃了两块面包。”
　　“去冲个澡？”山治侧身让出路。
　　他熟悉对方的生活模式，每天早起锻炼，然后洗澡吃早饭，再找个地方补觉直到中午。
　　索隆从他身边走过，带着一股热气。他不由地又往后退了一步。
　　剑士没注意到这点，“嗯”了一声，摸了摸肚子：“再给我一瓶酒吧，一会儿不是要出去吗。”
　　山治注视着他走上楼梯消失在二楼。这之间索隆没有回过一次头。
　　罗罗诺亚在清冷的早晨冲了个冷水澡，洗掉一身热乎乎的汗气。他换上一件短袖，一条短裤，依旧趿拉着昨天那双蓝色的拖鞋，在穿衣镜前看了一会儿。
　　在他伫立的这三分钟里，其中两分钟他的视线都落在自己的耳坠上。
　　昨天山治提出要他把耳坠摘下来，他最初不肯，于是厨子就要伸手亲自来摘。那双平时只用来做饭、点烟、穿衣服的保护得很好的手微微发凉，这是山治本身体温较低的缘故，几次碰到他的耳朵，几乎是想把耳坠从他耳垂上扯下来似的。
　　最后他妥协了，并不是因为觉得对方说得有道理，而是他认为山治贴得太近了。
　　那种仿佛大海一样清冷透彻的气息在对方靠近时不断往他身上翻涌，像是浪花不断拍在海岸的礁石上，每一次都是个不小的冲击。
　　他有很多次险些克制不住想要去抓这人的手腕，压在墙上或是按到唇边。
　　山治比他瘦得多，他身上的肌肉是纤长而优雅的，浅浅地覆盖在骨骼上面，但并没有完全掩盖住，因此身体的某些部位还能透露出些骨感。
　　尤其是胳膊，嶙峋的腕骨以及手指十分漂亮，像是精致的艺术品。
　　厨子是块大理石雕刻的工艺品，有着乳白色的皮肤，冰凉的体感，柔和而不失力道的线条，以及那双大理石塑像无法拥有的湛蓝的眼睛。
　　可惜这座精妙绝伦的塑像有着不小的脾气和相当敏锐的自尊心。他是一只机敏的羚羊，时时都要抬头观察一下周边的环境。
　　所以还是要按捺下耐心。
　　索隆用右手食指碰了碰自己的耳坠，而后屈起这根手指放在唇上吻了吻。
　　不过快了。
　　这场捕猎的尽头。
　　他盯着镜子里的眼睛，看到了隐秘的危险。
　　半小时后，等剑士先生走下楼到厨房，从他身上已经看不出任何可疑的情绪了。山治刚做好三明治，分成两个盘子。每个三明治他都切成了4块，方便食用。看到索隆出现他把盘子递过去，并且用下巴朝冰箱的位置示意了一下：“把草莓洗洗，然后拿过来给我。”
　　“哦。”
　　索隆草草地洗好草莓端给他，他接过来放到一旁，在布丁上挤好奶油，将草莓切开摆放在周围。
　　“为什么要这么麻烦，草莓直接吃不好吗？”剑士又在旁边发表令一位厨师无言可对的优秀言论。
　　幸而山治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
　　“你喝咖啡的时候为什么不一口咖啡一口牛奶而是要把它们搅拌到一起呢？”他绕过索隆把布丁端上餐桌，“还有份酥蛋饼，应该快好了。”
　　他没有说“请先用餐吧”是因为这里没有值得他绅士风度发挥的女士。
　　索隆耸耸肩，坐到餐桌一侧，先给自己倒了杯朗姆酒。
　　他有自知之明，所以没先开动。
　　事实证明如果他没有等山治落座就开始享用他的早餐，那他一定会被厨子骂没有规矩。
　　是的，他如此了解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