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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   裴老夫人又是喜又是气,“不是叫他好生歇着吗,疾病方愈,要是沾了寒气可如何是好!”

      众人纷纷称赞裴韫爱老慈幼,裴老太膝下之子孙皆是人中英才。

      侯佳音倾耳静静地听着,想看看裴家郎君是何模样。她来府邸已有一月余了,不乏听到关于他的传闻。

      三岁识字一千,五岁可著诗词,十三高中科举,年仅十八已任少师,同年与单于氏谈判大胜,收复西南,破格提升为当朝右相。文章风采,名动一时。而性温良如玉,可谓君子端方。

      思忖间那人已迈步进来。

      一袭玄色长袍惹眼,衣袂随风飒飒舞动,腰束月白祥云腰配,更显体格修长。丈量着高约莫有八尺,身躯笔挺,俊朗丰神。

      门上悬挂着一排排红玉连珠,流光溢彩,模糊了裴三郎的面目。

      侯家小娘子看不清,挪了挪屁股使劲儿伸长脖子朝外瞧。

      庆俞在后面追着裴韫,手中提着间银狐薄氅,“郎君,你身子刚好,披件衣裳罢。”

      裴韫心中本是急切,被他搅得心烦意乱,敷衍着道了声“好”。

      其声清湛泠然,似玉石相击。

      被这么一打岔,侯佳音这才发觉自己失了态。然眼观众人,无一不是引颈相观。

      帘外裴韫仓促披上狐裘。他的心思,已然飞到屋里某人身上。

      然庆俞仍不满意,在裴韫转身之际又拽住他的衣袍,递上一只铜制小手炉,“郎君,你素体寒,更何况落了水,奴才给你拿了只手炉暖身。”

      裴韫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是个身体健朗的男子,而非大门不出的娇女。庆俞这么一闹,她若是误以为他身子羸弱当如何?

      可这种场合是在不好翻脸,裴韫只从他手中抽了暖炉,冷冷丢下一句“知道了。”

      裴韫强忍怒气,以手拨开珠帘。

      这一眼对视来得实在是猝不及防。

      侯佳音就坐在裴老夫人身边,裴韫一抬眸便入了她的眼。

      他的视线是这样寡淡的,似是含霜夹雪的一眼。

      两厢对视,侯佳音率先别开眼。

      干嘛那么凶巴巴!

      侯佳音心中既是抱怨也是满腹委屈。

      又不是单她一人看他!

      裴韫也是未料到,单是那么一眼,便恰好与她相视。他自是意识到自己脸色不好看,正要露出一笑时,侯家小娘子已别开了眼。

      “……”

      裴韫心中一沉,快步走上前去同老夫人道了寿词,奉了寿礼。

      裴老夫人对爱孙亲自做的的桃木杖喜爱得不得了,“今夜的寿礼,就属你与莺莺的有心。”

      “府里就你与二郎天天不着家,故而连莺莺住府邸月余了也不识得。”老太太笑着对裴韫道,“她是我故友的孙女,家住金陵,名字唤作侯佳音,今日当是你们初次见面。”

      “侯佳音。”裴韫似笑非笑,咀嚼着她的名字,“……莺莺?”

      这一声“莺莺”极其缠绵悱恻。

      莺莺心中一动,朝他那处望了去。

      裴老夫人差不多已经摸清了侯佳音的性子。平日里瞧着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脾气比谁都要来的快。况其母从金陵寄了封书信,十句有九句不离“莺莺性乖张,夫人多担待”。

      老虎的屁股,不是谁人都能摸的。莺莺这二字,不是谁人都能叫的。

      于是裴老夫人解围道,“论辈分,莺莺也算的上是我的外孙女了,怀瑾莫不如以表妹相称罢。”

      裴韫低低哑哑地笑了一声,“那么,这位妹妹,我曾是见过的。”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侯佳音语气嫌恶,“我没见过。”

      裴韫诧异扬眉。

      她还未认出自己?

      众人觉得怪诞,裴老夫人心中也是惊异。

      裴家三郎君素来清清冷冷,宛若谪仙,今日见一貌美小娘子,终是难抵世俗之念?

      裴老夫人看着看着裴韫长大的,什么脾性自然清楚,哪里见过他低声下气赔着脸与旁人讲话?

      不过怪诞归怪诞,惊异归惊异,众人见剑拔弩张的气氛,笑着来打圆场。

      裴老夫人对着明珠道,“今日晚宴的人可都到齐了?”

      “除了二郎君,旁的都到齐了。刑部出了件案子,这小半月都在忙,二郎君托人来说再过一时辰左右会到。”

      裴老夫人点头,“那我们这边就先开始罢。”

      一道道玉盘珍羞被摆上宴席。

      厅堂内觥筹交错、春光融融。

      “诸位——”裴老夫人起身端送一杯酒盏,“感觉各位莅临寒舍,今夜大家不必拘束,只是我一老太太借着过寿的由头来聚一聚、乐一乐罢了!”

      众人纷纷应好,起身敬给裴老夫人一盏酒。

      “绿俏……”

      “绿俏!”

      “哎!”绿俏正看着舞池表演出神,冷不丁听听到这么一句,“小娘子,怎的了?”

      侯佳音又不语,因饮了一盏酒,嘴唇是艳艳的红。

      “你帮我瞧瞧……”她三分气七分恼,“你帮我瞧瞧那厮是不是偷看我?”

      绿俏一怔,“谁?”

      侯佳音说不出口。若是自作多情,误以为他在看自己,当如何?可若是未有,这种做如针毡的怪异之感……

      绿俏当下环顾一圈,在触及到一双灼灼发亮的双目时忽一顿。

      小娘子,这哪里是偷看,这是明目张胆啊。

      “三郎君确是在看小娘子……”

      带着面具进棺材——死不要脸!

      侯佳音心中暗骂,却是无可奈何。她偷偷撩起泛着粉的眼皮,往他那处看去——

      “莺莺。”他无声做了个嘴型。

      侯佳音心里骂他有毛病,别开了脸颊。

      裴韫勾唇一笑,眉目流转间尽是风流。

      “难得见怀瑾这样高兴。”说话者为裴家大郎君裴封,他看裴韫一人坐着呆笑许久,忍不住道,“你对侯家小娘子有意?”

      裴韫既不肯定,也不否定,“今日祖母过寿,我自然高兴。”

      “若是喜欢侯小娘子,当早些下手。裴府藏了个会唱小曲儿的娇女早已在京中传开了,你当知道今夜有多少人奔着她来的?”

      裴韫哼笑一声,“兄长应先关心关心自己。”

      裴封一时哑口无言。

      裴封与其妻关系不大好,这两日总是同他闹和离。

      思忖间他将目光望向刻意与自己拉开距离的妻,果不其然被她啐了一口。

      “……”

      案几上置着一只兽面纹衔双耳玉瓶,玉瓶中插着两朵俏生生的木芙蓉。裴韫伸手去掐弄柔嫩细腻的花瓣,它便抖落下湘妃色的汁液,羞涩而温驯地蹭在他的掌心。

      像莺莺。

      却不似今日的莺莺。

      像书肆里遇见的莺莺,羞羞答答地模样招人喜欢——即便今日也是招人喜欢。

      那日书肆里的莺莺……

      昏黄的烛火摇曳,勾勒出他似暗非明的面容,投落下一片温柔的剪影。裴韫微微偏头,额头饱满,鼻梁高挺,五官深邃有致,像一道道连绵起伏的山丘。

      侯佳音撇撇嘴。

      看花便看花,露出这么色气的表情作甚?!

      “侯家小娘子瞧着你呢。”裴封出声。

      裴韫颇为意外地抬眉,见她仍朝自己这边望着。

      他的眉目隐匿于暗色,唯双目像是潜伏在寂夜的兽眼,熠熠闪耀着涟涟光辉。

      “小娘子。”绿俏见侯佳音仍呆呆注目着裴韫,“小娘子你莫被他迷了心智,勿要忘了裴家二郎呀。”

      侯佳音回过神,气急败坏地瞪一眼绿俏,脸上一时间不知是红还是青,“我心里自然有数!”

      人人皆称裴家三郎温润清冷,今日一见,却觉着他痞里痞气,远不及曾见过的裴家二郎。

      祖母说她与二郎未见过是错的。

      那日在书肆……

      侯佳音回顾半月前的事,心中不禁怦怦然。

      那是一个下着毛毛细雨的天气,侯佳音站在栏杆处,惆怅地看着密密斜斜的雨丝交织在一起轻轻地飘落下来。

      绿俏懊恼地自责着,“都怪奴婢,忘了带伞!”

      语罢上前一步,微微侧身挡住侯佳音袅袅婷婷的身姿,以遮掩众人不怀好意的目光。

      书肆多书生文人,亦不乏纨绔子弟于阁楼饮酒对酌。

      “小娘子不如在此等候,奴婢去买把伞来。”

      侯佳音点点头,“也好。”

      绿俏的身影很快在雨幕中消失不见。

      耳边忽传来活络木屐行走于地板上的声响,一下一下,敲打在她心头。

      “听旁人说小娘子会唱曲儿?”

      宋昶已注视这位侯家女许久,也听到了不少书生的窃窃私语。

      听说这位小娘子是侯性官员千金,半月前于金陵来裴府小住,长相与名满京城的六公主比较,有过之无不及。而其声似清泉石上淙淙过,似黄鹂幽谷恰恰啼,时人唤作莺莺。

      前之古人,称女子当所谓美人者,应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

      今日一见,当真如此。

      侯佳音睨了他一眼,与他拉开了距离。

      宋昶见她手中拿了本诗集,笑道,“小娘子好古音?”

      “与你何干?”侯佳音素讨厌这类纨绔。

      “你误会了,我并无他意,只是想听小娘子唱个曲儿。”

      “你算是什么东西,我平白无故要唱给你听?”

      宋昶是京中贵子,御前新宠,只有人人讨好的份,还从未被人甩了脸色。

      宋昶脸上的笑意冷淡下去,一字一句道,“若我今日非要你唱呢。”

      侯佳音底气不足地瞪着他。

      “来人,把这小娘子带到我房里去。”

      他身边立刻站出两个身形高大的壮汉。

      侯佳音心中慌乱,往后退了一步。

      她的身后是层层阶梯,眼见着脚下踩空要往下倒去。

      “小娘子!”买了伞折回的绿俏高声惊叫。

      一双大手轻轻搂了侯佳音的腰肢将其往前一带,她便轻轻地落了地。

      侯佳音尚未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腰上滚烫的触感已抽离,只留下了一片余温。

  • 作者有话要说:  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吾无间然矣。——张潮的《幽梦影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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