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隙中的光》风干的毛巾

2、女保安与男业主（2）

　　“他住的那个房子，业主是王百发，他啊估计是王百发的儿子。”夏夜的同事，物业八卦掌门人，刘姐边嗑瓜子边介绍道。
　　“王百发是谁？”夏夜勤学好问。
　　“王百发你不知道？房地产大亨啊，你看咱们市中心的宏鸿mall还有山海别墅区还有温馨小区四期都是他们公司盖得。”
　　“那是个富二代啊，高富帅呀。我听说王百发只有一个孩子？”另一个跟着听八卦的同事说道，“入住登记的是吴小卓，他怎么姓吴？”
　　“不知道，说不定是私生子呢。这小伙脾气可大了，谁都不理，要不就是跟人吵架，说话特别难听，我估计家庭不幸福，家庭幸福的小孩不得这样。”刘姐头头是道地分析着，“你看咱们小夏，虽然是农村出来的，又聪明性格又好，家庭一定很和睦对不对？”
　　夏夜苦笑两下，她听说刘姐想把自己的侄子介绍给她，最近总是拐弯抹角地打听她的家庭情况。
　　“也没有啦，我巡逻的时间到了，先出去了。”
　　要是自己的家庭情况告诉刘姐，她怕是要吓一大跳，夏夜苦中作乐地想象着刘姐被惊呆的表情。

　　现在已经是初夏，中午太阳高高挂在天空之上，已经有了烈日炎炎的感觉，夏夜觉得自己身上黑色的保安制服被晒得发烫，便沿着小区偏僻处高大榕树的树荫下走着。
　　她一边走一边摆弄着自己刚买来的二手手机，不经意间一抬头，看到一棵榕树后面伸出一只手来。
　　一只人类的手无力地瘫在地上，再往上是沾染了灰尘的藏蓝色衣袖，后面的部分都隐藏在了榕树之后……
　　夏夜停住脚步，收起了手机，她左右看看，前后无人，吞了吞口水，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查看。

　　“咔”她踩断了一根树枝，榕树后突然跳出一只狸花猫来，小猫冲她“喵喵”叫了两声，却不逃走而是又往榕树后面跑，见她不跟上，转过头又对她“喵喵”叫，像是带着她过去看一样。
　　夏夜跟着小猫往前走了两步，看到了倒在树后的人的全貌。
　　看不到长相，因为那人面朝下趴在地上，他穿着藏蓝色的西装外套，隆重且浮夸，这种穿衣风格让她忍不住想起了那位被推测家庭不幸福的富二代……

　　“您好？您好？”夏夜小心翼翼地走到人身边喊了几声，对方没有反应。
　　“喵喵~”小猫舔了舔男人的手，他手上还抓着一袋撕开的猫粮。
　　他是来喂猫的？夏夜将不动弹的男人扶了起来，这才看到他另一侧脑袋上有隐约血迹。
　　夏夜连忙拨通了急救电话……

　　*

　　吴小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知道自己被人救了，然后他发现竟然又是上次救他的女保安，他颇为伤感地问道：“你，听过渔夫与魔鬼的故事吗？”
　　夏夜辛辛苦苦地将人弄到了医院，跑前跑后还垫了三千的押金，刚刚坐定想休息一下，就看到吴小卓醒了过来。醒过来就算了，可他一醒过来，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开始说胡话。
　　“一个魔鬼被关在了瓶子里。第一个一百年魔鬼想如果谁救了我，我就给他一辈子花不完的财富，可是没有人来救我，第二个一百年魔鬼想如果谁救了我，我就带给他海底所有的宝藏，可是没人来救我，第三个一百年魔鬼想如果谁救了我，我就满足他的三个愿望，可是还是没有人来救我。”
　　吴小卓的声音很好听，可这也掩盖不了他的神经质，夏夜犹豫了一下突破自己的心理限制，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看对方是否发烧。
　　“最后魔鬼想，如果谁再救我，我就吃掉他。所以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救我？”吴小卓望着夏夜，眼神中带着一些不明的深意。
　　夏夜十分紧张地与他对望，她开始担心对方因为摔坏脑袋而不肯还她垫付的三千块钱住院押金。
　　吴小卓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他狠心推开夏夜放在他额头上的手，闭上眼睛：“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们不可能的，像你这般姿色普通的平凡女人，怎么可能适应我们这种豪门生活呢？更何况我心已死，你对我越好，我只会越记恨你。”
　　夏夜终于明白对方把她当成故意示好求交往的人了，她反手抓住了吴小卓的手腕，一边使力，一边努力微笑：“业主您好，我做这些完全出于工作职责，请您不要多想，另外您既然醒了，能不能将我垫付的三千块押金还给我？想必你们豪门不会欠我们平凡人的钱吧。”
　　吴小卓觉得自己的手腕被老虎钳夹住了一样，想去掰开夏夜的手。
　　“哎，疼疼疼……”

　　病房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一个身材圆润烫着满头羊毛卷的女人冲了进来。
　　“小卓，我的乖仔，你怎么样了？物业跟我打电话说你住院……”
　　女人一进门就看到吴小卓与夏夜“交握”的三只手，女人尖叫一声，双手捂着嘴眼睛瞪得老大。王百发紧随其后进了病房，看见妻子一脸受了惊吓的模样，连忙扶住妻子的肩膀，训斥起吴小卓。
　　“成何体统！你才搬出去住了一个月，怎么就跟不三不四的人搞在一起！看把你妈气成什么样子了？！”
　　吴小卓看见父母大惊失色的模样，表情不由得从悲哀变成了惊喜，他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反抗父母的正确途径。他一把抓住夏夜正偷偷抽走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前面，大声宣布：“要你们管，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啪！”回答他爱的宣言的，是夏夜清脆的巴掌。
　　夏夜是牟足了劲打下去的，在吴小卓白皙的脸上留下了清晰的五指红印。没办法，她真的从未见过如此欠打之人。
　　“神经病啊你！”夏夜站起身发表了自己拒绝的宣言。
　　她走到吴小卓父母面前，对他们说：“我是峰鼎物业的工作人员，巡逻途中遇见你们儿子晕倒在路边，出于职业责任与同情心帮他打了120还垫付了三千块押金。你们作为他的父母，谁能先把钱还给我？”
　　“好，我、我给你转账。”王百发知道自己误会了，连忙息事宁人。
　　夏夜收回了自己的押金钱，面带职业微笑地指着脑袋向吴小卓父母建议道：“二位要是真的关心你们孩子，最好带他看看这里。要是下次再被人打晕在路边，可不一定能遇上我这种好心人了。”
　　说完夏夜转身出了病房，还贴心地关上门，将吴小卓与他父母的争吵声关闭在脑后。

　　折腾了一下午，此刻天已经渐渐黑了下去，夏夜坐着公交车，将头靠在车玻璃上，看着往后急速闪过的城市霓虹连成了一条彩色的光线，下了车她步行走向物业安排的宿舍，小区里各处传来炒菜的声音，不断有香味飘到她的鼻端，香得她鼻酸。
　　夏夜突然觉得自己的社会体验已经够了，是时候摸清赖丰的位置，尽早开始报仇。

　　她一直留意着新闻中相关动态，可除了刚开始赖丰出狱的报道之外，后面竟然没有追踪报道。她从最初报道下面的评论中找到了传闻中赖丰家的住址，决定自己去探查一番。
　　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经理允许她第二天轮休，夏夜拿出自己准备好的装备前往了目的地。
　　她乔装打扮了一番，穿着买来的外卖服装，手上提着从附近小吃店打包的鸭腿饭，将手机设置成录像模式挂在胸口，按响了对应地址的门铃。

　　“谁啊？”一个苍老的女人声音从门后响了起来。
　　夏夜沉下声音，学着外送员说道：“外卖！”
　　门“卡啦”被打开，一个老太太探出头来：“快递？”
　　夏夜抬起装着鸭腿饭的塑料袋，顺势挡住了脸，说道：“赖先生点的鸭腿饭，小票丢了，具体名字和电话看不到。赖先生是住这儿吗？”
　　老太太不愉快地摆摆手：“不住不住，这儿没有姓赖的。哎呦烦死了，这几个月老是有人过来找一个叫赖丰的，我压根就不认识他，这房子是我女儿两年前买了给我住的，便宜无好货啊，烦死了。”
　　不等夏夜再说什么，老太太砰地关上了门。
　　夏夜泄气地下了楼，脱下黄色外套，骑上共享单车到旁边的公园里，准备自己将鸭腿饭吃了。
　　她一边吃饭一边将自己手机里录到的画面拿出来仔细看，试图从中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这一看竟真的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栋楼是老房子，户型很不好，一条长走廊上门对门地分布着八户人家，每一户还有一个小窗面对走廊。老太太关上门之后，夏夜转身准备走，摄像头拍到了对面房间的小窗户之后有人在偷窥！
　　走廊过于昏暗，室内的光线将偷窥者的身形映照在了窗帘上，看身形应当是个女人。
　　夏夜将录像的亮度调到最大，一帧一帧地查看，发现她刚转身那一刹那，女人还没来得及完全拉上窗帘，露出了带着黑框眼镜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