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雨未歇》木夕鸟

58、第 58 章

　　唐斐寰没法否认，罗潇说得没错。罗潇固然有错，但他自己同样逃避不了责任，也因此，他才会在知道这件事之后，几乎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唐斐寰有些疲惫，他和罗潇都是罪魁祸首，而谴责谁也都没有什么意义了。最后，他只想再弄清楚一件事。
　　“罗潇，”唐斐寰喊道，“前段时间雨潇被刺伤了，警方很快抓到了凶手，而那个凶手说，曾经有一个声音听起来很年轻的人给他打电话，跟他说了关于雨潇在S市的一些事情，也是这个人怂恿他再去跟雨潇要钱，警方现在正在调查相关的线索，我想知道，这个人是你吗？”
　　唐斐寰直直地盯着罗潇的眼睛，罗潇在他的印象里，一直是个清冷、少言，同时却又很会照顾人的人，而在很多事情发生后，他就再也无法在脑海里找到曾经那个罗潇了。
　　罗潇没有躲避唐斐寰有些犀利的目光，过了一会儿才慢慢转过头，用不大却能两个人都听清的声音说：“我说不是你信吗？”
　　“说实话！”唐斐寰一字一顿地道。
　　罗潇沉默了两秒钟，“如果是我做的，你要把我送进警察局吗？”
　　唐斐寰有些不敢置信，其他的事不说，但罗潇怎么能做出这种人命关天的事，他愤怒道：“何建用刀刺伤雨潇，雨潇差点没命了！是你当初冒充了雨潇，你居然还怂恿别人杀他！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罗潇刚才还堪称平静的表情忽然间变得几乎狰狞，那双跟何雨潇有些相似的眼睛露出有点凶狠的眼神，他瞪着唐斐寰，喊道：“我们在一起六年了，原本一切都很好，可是何雨潇一出现就什么都变了，要不是他，你怎么会不爱我？我这样做也是你和他逼的！”
　　唐斐寰看着有些歇斯底里的罗潇，刹那间想要说的那些话就都不想说了，跟疯狂的人是讲不清道理的。罗潇拥有的一切原本就该是属于何雨潇的，是他鸠占鹊巢，而且，就算何雨潇没有出现，他们之间就已经产生了很多矛盾和分歧，就算那时候他还“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爱罗潇，他们之间也迟早会因为更大更多的问题而不会长久，说到底，还是因为一开始他对罗潇就不是他所以为的爱情。
　　唐斐寰叹道：“我不会跟警方说你的事情，你也还是可以去美国，至于其他，以后我们就毫无关系了，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罗潇脸上的狰狞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悲戚。疯狂的情绪总会让人做出疯狂的事，他为什么会怂恿何建对何雨潇下那样的手呢？原因不过嫉妒二字。
　　他知道这一次是真的一切都无法挽回了，这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许许多多记忆中的场景，从第一次见到唐斐寰开始，到跟唐斐寰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再到后来他去了美国，最后是从美国回来之后的一些片段。他妄想得到的一切，终究还是完全失去了。
　　沉溺的太久，到头来终归是梦里有时终须有，梦里无时莫强求。
　　唐斐寰头也不回地走了。
　　罗潇看着缓缓关上的门，他知道那是这辈子他和唐斐寰之间的那道门。
　　何雨潇拿着剪刀修剪阳台上的花，平时唐斐寰这个时间已经回来了，今天回来得晚了，他一个人在家竟然感觉有点无聊。早饭是唐斐寰出门前给他准备好的，中午他点的外卖，现在是晚饭时间，他考虑要不要自己做点饭，他觉得现在的身体情况，做个饭应该是小意思。
　　花修剪得差不多了，何雨潇放下剪刀，走进厨房，去看看冰箱里有什么吃的。
　　刚拿出些青菜准备洗，就被一个怀抱轻轻地抱住。何雨潇一怔，他与唐斐寰很久没有过这种亲密的接触了。
　　唐斐寰把头轻轻放在何雨潇肩膀上，那副肩膀因为受伤消瘦变得很单薄，有点硌下巴。自从他生日的第二天，何雨潇知道了他和罗潇的事后，他再也没有这样抱过何雨潇，即使在达成协议的那段时间，他们之间也没有过任何亲密的举动，连手都没碰过。怀里这具身体上传来的温热感觉，以及沐浴露的清爽味道，让唐斐寰原本就异常复杂的心情混入一种更加难以言喻的感觉，他声音几乎有些颤抖地道：“对不起，雨潇。”
　　何雨潇听着脖颈间传来的声音，疑问道：“什么意思？”
　　唐斐寰抱着何雨潇的手臂微微紧了紧，他怕压到何雨潇的伤口，不敢太用力，只听他道：“我欠了你太多句的对不起，潇潇。”
　　何雨潇内心大震，他不敢确定唐斐寰口中的潇潇两个字只是单纯对他名字的一种叫法，还是别的意思，他的内心里遥远记忆中那个称呼浮现在眼前，他轻轻地开口，那声音甚至还有着一丝小心翼翼，“你……叫我什么？”
　　“潇潇，”唐斐寰重复道，“我叫你潇潇，你是潇潇弟弟。”
　　刚开始何雨潇还是不敢确定，而唐斐寰最后那句“你是潇潇弟弟”却让他终于明白了唐斐寰的意思。他有些不敢相信地转身看向唐斐寰，声音难掩激动地道：“你确定你的意思就是我想的意思吗？”
　　唐斐寰肯定道：“绝无二致。”
　　“那你是……你怎么会是……”虽然再次得到了肯定，何雨潇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事情来得太过突然，时隔二十年的人忽然出现跟他相认，而且这个人还是唐斐寰，叫他怎么能不惊讶，怎么能一下子接受？
　　“我真的是，我就是小时候跟你一起玩的糖糖。”唐斐寰道，他看着何雨潇充满疑惑的表情，不禁自责和心疼，“几年前我到处找你，却错误地把罗潇认成了你。”
　　“这么说，你和罗潇很小就认识，其实不是那么回事，跟你从小认识的那个是我？”何雨潇问道。
　　“是的，”唐斐寰点点头。
　　唐斐寰把他当初怎么寻找何雨潇，又怎么把罗潇错认成他，以及又怎么看到何雨潇在墓园的照片而发现整个事实的真相，都慢慢告诉了何雨潇。
　　何雨潇听后惊讶不已，心里的复杂程度不亚于唐斐寰。
　　唐斐寰自责道：“要不是我当初找错了人，就不会有后面那么多事了。”
　　是啊，何雨潇也这样想。他怪唐斐寰利用他和把他当成罗潇的替身，然而罗潇冒充的人却是他自己，兜来转去他竟不知道还到底该不该因为这件事责怪唐斐寰。
　　“雨潇，”唐斐寰道，“在知道真相的那一瞬间，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充满了自责和愧疚，还有对你的心疼，我几乎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何雨潇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叹息般的声音道：“在你家看到罗潇的时候，我们两个相似的面貌，相像的名字，我就想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居然还有更巧更让人意想不到的事。”何雨潇顿了顿，继续道，“小时候我们两个在同一个孤儿院待过，年龄也差不多，但我却从不认识罗潇，而且当初你调查孤儿院的记录时没查到罗雨潇这个名字，我想可能都是因为我在孤儿院住的时间短，我只住了好像三个月就被何建夫妇领养了。”
　　两人已经早已从厨房出来到了客厅里，唐斐寰忍不住再次搂住何雨潇，何雨潇任他搂着。
　　唐斐寰道：“雨潇，你经历了那么多痛苦的事，其中有的跟我有关，有的跟我无关，我真的特别心疼你，你能不能真的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好好对你，好好补偿你，你曾经受了多少苦，我就给你十倍百倍的幸福，这一次你一定要相信我，好不好？”
　　何雨潇缓缓道：“其实这次受伤给了我很大的感触，曾经一些想不明白的事或者太过执着的事，因为这次的事都忽然间想明白了，想通了，我是愿意再跟你尝试一次的。”
　　唐斐寰闻言激动道：“真的吗？”
　　“可是在这之前，我还要问你一个问题，”何雨潇凝视着唐斐寰的脸道，“你爱的到底是现在的我，还是曾经的潇潇弟弟？”
　　唐斐寰对上何雨潇清澈的目光，清楚而坚定地说：“以前我以为自己喜欢潇潇弟弟，所以才会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喜欢罗潇，可是在我还不知道真相之前，还不知道罗潇并不是真正的潇潇弟弟时，就已经发现自己对罗潇的感情并不是真正的爱情的爱，所以我对潇潇弟弟的感情只是对弟弟一般的喜欢，并不是爱情的那种爱，因此，我爱的不是潇潇弟弟，不是罗雨潇，而是现在的何雨潇，是你让我爱上了你，跟潇潇弟弟的身份无关。”
　　何雨潇露出一丝笑容，他伸手摸了摸唐斐寰的侧脸，“记住你说过的那些承诺，如果做不到的话，就准备当太监吧！”
　　唐斐寰一惊，随即又高兴地笑起来，“做不到随你处置还不行吗？以后你就是咱们家妥妥的领导。”
　　何雨潇满意道：“这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