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先生》迪克羊仔

2、第 2 章

　　傅先生如释重负一般地微微一笑，“好，那你先忙。”

　　梁小伍以为从这一秒开始自己的人生就会改变，没想到说完话之后傅先生就起身回到了人群当中，梁小伍看到他招呼了管家过去，在他耳边交代了什么。

　　管家又去找了陈姐，在梁小伍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陈姐吩咐人过来收拾好了刚刚摔碎的香槟，一点一点的仔细收好碎片，最后再用手掌在草地上摸一摸，确定不会被碎片扎到之后离场。

　　“小伍。”

　　梁小伍抬头，是陈姐。

　　她脸上不再是那种在在现场焦急警惕的表情，放松了一些，但是表面的笑容之下是掩盖不住的拘谨：“你回烧烤台去吧。”

　　梁小伍说好。

　　站起来的时候梁小伍不自觉地往傅先生那边看了一眼，对方在和好友谈笑风生，仍是被簇拥着的。

　　梁小伍回到烧烤台，这个点已经有客人开始吃这些东西了，新来的小同事一个人难以驾驭这个工作，正手忙脚乱地给扇贝加酱料。

　　“我来吧。”梁小伍从储物箱里拿出新手套和帽子穿戴好，穿着围裙，像以前那样正常的提供食物。
　　但是他时不时离开食物的眼神和总是竖起来听宾客聊天的耳朵出卖了他。

　　派对持续到十一点，又来了两个明星，是那种大家都在电影院电视上见过的明星，大明星很会做人，自己带了很多吃的过来，还带了酒，场面一下子就热了起来。
　　没有什么人到梁小伍这里来拿东西吃了。

　　梁小伍疲惫得几乎要站着睡觉。

　　他看看时间，太晚了，再晚估计就要进不去医院了。

　　“你先回去吧。”陈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

　　原本说好的就是十一点梁小伍就走，他也没矜持，说了好之后就往后厨走，这里根本没有车出去，他要去找找司机，让他把自己送回去。

　　司机不在后厨，也没有接电话。梁小伍在厨房旁边的卫生间里换了一身衣服，是他早上穿过来上班的衣服，一件打折专区买的T恤，已经穿了两年，一条洗到发白的牛仔裤，从高三穿到现在。

　　戴上鸭舌帽掩盖自己一晚上被无数汗水浸湿的头发，背上书包准备去停车场找人。

　　正要准备穿过大厅从后门出去的时候在走廊拐角碰见了傅先生。

　　“傅先生……”梁小伍还是有些惶恐，不自觉地抓紧书包带。

　　傅先生胳膊上搭着自己的西装外套：“要回家了么？”
　　梁小伍：“是的。”

　　“这里没有车，我送你回去。”傅先生说着，很自然地伸手揽住梁小伍的后腰，微微推着他往前走。

　　梁小伍堵在喉咙的“不用了”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傅先生说过：不要拒绝他。

　　就这么被傅先生带到了门口，出了院子往右边走几步，是他的私人停车场，三个车位，都停满了。

　　傅先生终于松开搂着梁小伍的腰的手，走向第一辆车。

　　是外观相对低调的车，梁小伍对车没有任何研究，只认识车的品牌是奥迪。

　　“上车。”傅先生说着，拉开副驾驶的门。

　　梁小伍穿着一身破旧的衣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瘦得手腕上的骨头突出一大块，全身唯一还保持着肉感的脸也很苍白。
　　——他两天只睡了四个小时。

　　这样的他要用什么样的姿态坐进一个身家雄厚又温柔儒雅的男人的车呢？

　　梁小伍犹豫了三秒之后，抬眼看傅先生，他也在看着自己。

　　傅先生看出他的局促和尴尬，微微低下头之后从副驾驶旁边离开，从车前面绕到驾驶座去，不再被注视的梁小伍终于感到轻松一些，自己从副驾驶坐进去。

　　傅先生启动车子，缓慢从别墅前的路开走，而别墅的花园里，派对还在继续。

　　“您就这样走掉没关系吗？”梁小伍问了一句。

　　傅先生笑笑：“没关系，我也没有按时来。”

　　梁小伍听到这句，想着也是，放松地笑了一下。

　　傅先生第一次看见梁小伍笑，在开出别墅区的这段时间里心情都很不错，而当他开到大路上想要问一下梁小伍他住在哪里的时候发现他的放松也只是片刻的。

　　“可以帮我放点音乐吗？”

　　梁小伍啊了一声，随即看向这陌生的汽车操作面板，他没有开过车，根本不知道怎么在车上放歌。
　　更没办法大方自然地说我不会。

　　但还是要说：“好……”

　　傅先生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腾出手来操作面板打开蓝牙：“用你的手机放吧，放你喜欢的。”

　　“好的，傅先生。”梁小伍说着，拿出自己的手机，一个二手买来还用了两年多的手机，手机壳已经被磨到褪色，手机屏幕也有两道裂痕。

　　窘迫，对的，是窘迫的感觉。

　　但梁小伍还是打开了音乐软件，点开了“最近播放”，播放了列表的第一首歌。

　　来自伍佰的《泪桥》。

　　“你喜欢伍佰吗？”傅先生问。

　　梁小伍犹豫一下，还是如实说：“没有，只是喜欢这首歌。”

　　“为什么喜欢？”
　　“嗯……因为每次打开听到前奏的时候总会有一种，一种……”梁小伍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去描述自己的感觉，难道是因为这两年没有跟人聊过这些所以表述能力都退化了吗？

　　“嗯？”傅先生并没有不耐烦，只是给他垫了一句话。

　　梁小伍紧张地抿一下嘴唇，尽量组织着语言说：“那种不管今天过得怎么样对明天要面对什么，还是充满希望的感觉，就是听前奏会这样。”

　　傅先生轻轻一笑，说：“那我要多多听这首歌了。”

　　梁小伍转头去看傅先生，忽然想到在派对上的时候他说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现在的他看起来很健康，并不像生病了的样子。

　　那句话是真的吗？还是随口那么一说？

　　“你住在哪里？”

　　梁小伍说：“市肿瘤医院。”

　　傅先生有些不解，微微偏头看一眼梁小伍，他脸上的疲惫已经隐藏不住。
　　这么晚还要去医院？难道是家里有人在住院吗？

　　傅先生猜对了，但是没有完全猜对。

　　梁小伍的妈妈确实在住院，但梁小伍这个时间点去医院不是这么晚还要去看妈妈，是他就住在医院里。

　　和傅先生告别之后，梁小伍独自站在医院门口，已经半夜了，医院门口的店铺都还开着门，路边还有摊贩在摆摊卖宵夜。

　　坐在路边小摊的折叠桌子旁边喝酒的男人；在水果摊上挑选水果的女人；背着包匆匆走进医院的医生护士。
　　医院好像永远不会沉睡。

　　妈妈常年住院，妹妹住在公司宿舍，自己工作的饭店很远，妈妈需要人陪护，梁小伍为了省掉在医院附近租房的钱，直接在妈妈的病房里放了一张折叠床，每天回医院睡觉。

　　回到病房的时候妈妈已经睡着了，现在这个病房的另一张床没有人。

　　梁小伍轻轻放下东西之后从柜子里拿出洗漱用品，去医院走廊尽头的公共卫生间洗漱。

　　卫生间就在水房里，只有一间，没什么人会在医院洗澡，毕竟很多病房就有卫生间，也没什么身体健康需要每天洗澡的人住在医院里。

　　洗漱完已经是十二点多了，梁小伍回到病房，妈妈已经醒过来。

　　“刚回来吗？”妈妈问。

　　梁小伍没有开灯，只能通过走廊的灯看到妈妈的大致轮廓，一个只看轮廓就觉得很脆弱的人。
　　他说：“嗯，是不是吵醒你了。”

　　妈妈换个姿势：“没有，年纪大了就是睡眠浅，走廊路过个人都能醒来。”

　　“要不要喝水？”梁小伍问，坐到另外一张床上去，用毛巾擦头发。
　　妈妈摇摇头。

　　梁小伍伸手过去，捏捏妈妈的手：“睡吧，明天给你买了早餐我再走。”

　　很快病房内又陷入沉静，梁小伍躺到床上之后才开始去想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有多不可思议。

　　但是，总有一种摸不着看不透的感觉。

　　傅先生……

　　他说的那番话几分真几分假呢？

　　他扶着自己坐下，跟自己说那番话的时候，他开着车送自己回来的时候，这些事情都很具体。
　　可是他说完了话自己依然在派对上工作，送自己回来之后自己仍然在医院睡觉。

　　会不会，这只是一场梦？
　　又或者有钱人一时兴起说两句话玩弄一下惶恐的小狗？

　　梁小伍还想再细细想一下今天发生的种种，可是他实在太累了，索性就闭上眼睛睡觉。

　　就这样吧，就让生活推着自己往前走好了。

　　尽管前一天连续工作了很多个小时，第二天生物钟还是让梁小伍还是在六点半左右就醒来，六点半很早，但是医院已经开始有秩序的运作。

　　梁小伍起来洗漱，母亲还没有醒。
　　她总是一整夜的失眠，然后在凌晨五点左右，天光破晓的时候开始进入深度睡眠。

　　这样肯定是不好，但是现在的情况能睡着就已经很不错了。

　　梁小伍一边揉着自己有些酸痛的肩颈一边走去等电梯。

　　这个时间点也有不少人要下楼去买早餐，梁小伍站在最外面，眼神呆滞，又忍不住的去想昨天发生的一切到底是真是假。

　　电梯门打开，梁小伍还低着头按摩脖子，跟着前面的人走进去。

　　“梁先生。”

　　梁小伍抬头，看到了那个林叔，他回：“你……你好。”

　　“你好，我是傅先生的管家，可以叫我林叔，他吩咐我来跟您商量一点事情。”林叔说。

　　梁小伍心底深深叹息，松了一口气，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