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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21 ...

  •   “大驾”行来,沿途一片黑压压的人头,这般情形,他若出去,一下就会被发现。
      严随朝不远处的某个药房递去一个注视,疾步退向巷子深处。

      这时,一道喊声腾空而起:“五仙大人驾到,尔等草民速速避让。”
      声音锋利中带点几不可闻的嘶哑,像被砂纸磋磨而过,大约还带有内力,洒遍周遭后留下刺耳的回声。

      严随顿住脚步。
      五仙大人?什么玩意儿?还是他耳瘸听岔了?
      他决定探听一下。

      他自小好奇心旺盛,又皮实的紧,为此没少挨父母亲的揍,他当时认错飞快,过后继续。
      即便流浪那段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这个习惯也没能完全改掉。
      后来进宫,无知如他也有过懵懂的时期。

      直到一次,他亲眼目睹先皇处置一名太监,打死后悬尸高处曝晒一月。
      齐渊悄悄告诉他,因为那名太监无意中向别人透露了他父皇前一日的餐食,父皇如此做,是给所有人的警示。
      “为上为尊者,最忌身边之人‘口齿伶俐’,父皇这是以儆效尤。”

      也是那次,严随一下无师自通懂了进宫前太师“不该知道的,即便知道也要假装不知,更不可随意宣之于口”的警告。
      皇权下,宫廷里,好奇心不是他儿时的游戏,随意撒个娇卖个萌就能过去,那是会要人性命、置他于死地的刀刃。

      多年来他谨言慎行,除了和齐渊能稍微放开,从来都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后来齐渊登基,他连话都不常说了,沉默寡言的他常常觉得自己快要失去说话的能力,再往后,彻底变成行尸走肉。
      结果离开那个是非之地,没能维持上几天高冷人设,天性里的“八卦”因子就被激活了。
      救方越、戳穿玉明真面目,是天生的正义感作祟,也让他由衷感觉到,原来他还活着,还能这样自由,做一些于国于民有好处的小事。
      不必求得什么感激,可那种感觉让他觉得满足。

      就如当下,他知道来的不是齐渊或其他皇亲国戚,立时放松下来,轻轻一跳上了屋顶,趴在屋檐上朝下探头。
      那顶巨大的轿子慢慢停下。
      严随嫌弃撇嘴,从轿子到随从打扮都充满浓浓的恶俗难看,五仙大人有多大能耐是不清楚,审美一定不行。

      一个精瘦的男子开口道:“五仙大人驾临。”
      声音刺耳难听,正是先前喊话的那位,“尔等草民有何事速速报来。”

      严随的眉头挑起老高。
      自己贼眉鼠眼像从水沟沟里钻出来的黄鼠狼,倒一口一个草民。
      还有轿子里那个,又是什么玩意儿?
      严随本只略有好奇,被这左一个“草民”右一个“草民”恶心的起了兴——不过得先跟楼聿商量一下。

      思索间隙,听得黄鼠狼又喊了一声,这次还真有人站了出来。
      一名老者,看穿着打扮,家境应当不错。
      只见他跪在人群之中,两人合拢高抬过头顶,嘴里念念有词:“谢五仙大人保佑。”

      “那位神仙如此灵验,怎么不得道升天?”听完严随绘声绘色的转述,楼聿干脆利落的给了评价,“蠢货。”
      严随深以为然。
      半个时辰前,他藏在屋顶上,听到一桩又一桩奇闻——至少于他而言,是实打实的奇闻。

      老伴生病久治不愈,幸得五仙大人赐药,于是轮到他身体不适,便自然而然的求告上门;
      寒窗苦读十数载,赶考前将信将疑喝下五仙大人的符水,岂料真的一朝高中光宗耀祖,探花郎回家专程前往仙人居处叩拜;
      丈夫外有红颜知己,五仙大人一做法,丈夫彻底收心,从此夫妻恩爱,莫说红颜知己,连门也少出。
      如此之事,难以一一表述。

      眼瞅那些人对轿子磕头虔诚跪拜,严随的下巴差点掉落。
      后来街道恢复如常,他找到躲在药房后院的楼聿,把事情说了。
      不过:“哪里都有迷信的人和事,可这个地方搞这么严重,难道也没人管?”
      楼聿:“这些事,只要不影响治安,县官不好插手。”
      严随一想,是这么个理儿,吃药喝符水做法和日常烧香一样,说到底是百姓自己的意愿,在没造成太多不好影响之前,确实不好插手。
      他端着酒杯喝了一口,自言自语嘀咕:“算了,和我无关。”

      楼聿看他一眼,夹上一筷子牛肉吃了。
      严随也跟着提筷,夹菜喝酒,没再提起此事。

      午膳后严随要到酒楼后院牵马,被楼聿制止。
      严随:“??”
      楼聿凑到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严随的眼睛立马亮了,嘴里却还不敢相信:“当真么?”
      “一试便知。”楼聿将剑背到身后,走到柜台旁,“开一间房。”
      “好嘞。”

      严随抱着白菜乐呵呵上楼,到客房门前,他忽然想到什么,扭头问:“一间房?”
      楼聿镇定的推开门:“嗯。”
      “又满了?”
      “……大概。”

      严随摆正脸皮,学楼聿冷静的模样,认真点头:“知道了。”
      楼聿脸皮抖了两下:“咱们还有许多地方要去,银子要省着花,再说晚上有事,没多少时间休息,开两间浪费了。”
      这话还是上次在小镇上他拿来劝楼聿的,如今被楼聿拿来堵他,而严随非但不觉生气,还十分高兴:“是是是,省钱,以后我们都住一间房好不好?”
      楼聿:“……”

      严随指着窗边长榻,兴高采烈道:“这个可以睡觉,上回你打地铺,这回你睡床,我睡这个就行。”
      楼聿:“不用。”
      “要的要的,不能总让你吃亏。”
      楼聿:“……”实在没什么好说。

      正当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时候,敞开的窗外忽然掠过一只身影,楼聿眼疾手快攫住。
      是一只灰色的信鸽。

      严随扯过鸽子右腿,果然绑着一个小圆环,不禁奇怪,一抬眼,发现楼聿也正盯着圆环看,他想了想,道:“还是你拆。”他没什么朋友,又刚刚到此,并未打算久留,谁会送信?
      给楼聿的可能性大些。

      楼聿却摇头:“不必。”
      一顿,又道,“我呆在这里,没有秘密。”

      这话大约是一种宣告,等同于“我相信你”,可严随不知为何被“哄”的特别开心,嘴唇一拉,简直从眼角眉梢流出笑意。
      拆开,两人,四道视线同时落下。

      仿佛突然进入江南的酷暑时节,气氛猛然掺进闷躁,变得焦灼起来。
      信是方越送出,短短一条纸,上书【治疗孩子之事有所进展,可昨日有几名陌生人进到镇里寻找玉明,声称是玉明朋友,我觉有异,可一人之力有限,请转告妹妹,望速归】

      严随将纸条攥紧手心,摸着信鸽脑袋,脑袋飞速转开。
      他们自然知道玉明的事没那么简单,可他和楼聿身份尴尬,又有自己的计划在身,无心深挖,一并交托给方越,方越为人谨慎小心,做事也足够稳重,和当地人一道,应当足以应付。
      又觉奇怪,那地儿偏僻,两不沾三不管的,不像京城那般至关重要,亦没有地处往来咽喉的邵阳府显目,论位置大小,连他们当前所在的县城都不如,为何一而再再而三招来奇怪的人?

      正为难,楼聿开了口:“我赶回去看情况,你留在这里,按计划行事。”
      严随一愣:“我……”
      “我对那里还有些疑虑。”楼聿理所当然的笑道,“反正以我们两个人的武功,一个人也足以应付了。”

      严随却还是有些犹豫。
      他们一道逃离皇宫,一路艰难的来到此地,不管如何,不管走到哪,都应该一起。
      虽然他非常信任楼聿的武功和聪明,可是……

      楼聿忽然抬手,总是背手拿在身后的长剑直直冲着严随。
      见严随睁大了眼,他点点头:“给你,等事情结束碰头你再给我。”

      窗外街道传来小孩的笑闹声,胖嘟嘟的信鸽在严随手里咕咕直叫,白菜趴在他和楼聿之间,好奇打量这个新的生物。
      等这些事了,他们就能一直过这样的生活了。
      严随轻轻舒了口气,对楼聿点头。

      此处距离方越所在地方有相当距离,楼聿的那匹凌月马不停蹄也得跑上几个时辰,因此他当即就要出发。
      严随送他到县城门口,将自己的鞭子递过去。
      楼聿什么都没问,接过鞭子,冷不丁严随忽然出剑,他拿着鞭子把手轻轻一挡,鞭身灵活的缠上剑身。

      严随笑:“等到下一处地方,切磋一下?”
      楼聿翻身上马:“赌点什么?”
      严随:“随你挑。”
      “那我得好好想想。”缰绳高高扯起,马和人一齐窜出去老远。
      空中飘着楼聿未尽的半句话,“明日见。”

      严随目送他不见,笑着转身,学楼聿拿剑的样子,右手背在身后,慢悠悠返回客栈。

      凌月本就是宝马,这几日总是慢悠悠散步,早就心生不满,好容易寻到机会,当即卯足了劲的狂奔,夜色刚刚笼下就赶到了那个名为“东烟”的小镇。
      到客栈推开门,掌柜的正在柜台后打瞌睡,睁眼一瞧,立马起身相应:“恩人来了!快快快快请进,哎呀你们当时走那么快,大伙儿都没来得及感谢二位——咦,另一位恩人他……”
      楼聿:“方大夫何在?”
      掌柜:“早膳后一直在房间,说是要研究研究,看能不能造成疗效更快的药,孩子们能少受些苦,哎方大夫真是好人,要不是他……”

      楼聿眉头微不可见的拢了一下,打断掌柜问道:“近日镇上有什么异样?”
      “县太爷和大家近日都顾着孩子们的事,顾不上别的,咳,现在大家哪里有心思哦,你看我这摊子生意也随意的很,一切等孩子们好了再说。”

      掌柜还在絮叨,楼聿问不出所以然,决定上楼找方越。
      就在他迈腿上二楼的瞬间,整个客栈仿佛忽然涌入巨大气流,他的发尾轻轻扬起,在半空中凌乱飞舞掌柜打了个抖索,埋怨怎么一下起风了,嘀嘀咕咕去关门。

      楼聿锐利的视线飞快扫过一圈,两步跳下楼梯,直冲到窗边,意欲破窗而出。
      方才那一阵并不是风,而是高手掠过带出的空气流转。
      不妙了。

      可还是迟了一步。
      窗外、门前,布满了黑压压的人影。
      且从姿态和气流分析,都是高手。
      若只有一两个,他或许能凭一己之力突出重围,可如此多高手,他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楼聿重重喘着粗气,脑中闪过无数念头。

      二楼之上,有人往楼梯走来。
      那人走地极慢,不慌不忙,不疾不徐,但落脚极重,声声掷地,步步沉重。

      楼聿只觉得那一步步都踩在了自己脑神经上,额头一抽一抽的胀痛。
      一股极不祥的预感在脑海里炸裂,崩开他所有的沉着冷静,他抓紧鞭子,紧紧盯住楼梯口。

      脚步越来越慢,直到彻底停下。
      一个身影出现。
      这个身影是如此熟悉,映在楼聿微微收缩的瞳孔中,冷笑:“严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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