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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宿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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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瑛自觉地伸手拦住他的腰,努力站稳身子,抬头看他,眼里已经盈上了泪水,像是在隐忍着什么,楚楚可怜得紧。
烈酒的气息裹挟着中性的木质香水味扑面而来,席卷他的周身,清冷又炽烈,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但就是能让他喜欢的味道。
他把她捞起来,扣住她的腰,像是在哄小孩子:“姐姐,你还好吧?”
虞瑛控诉:“腿疼。”
她的声音在酒力的作用下软绵绵的,像江南烟雨,陆明下意识把她抱得更紧了些:“摔到了?很痛吗?”
虞瑛小声道:“疼。”
他便让她扶住洗手台,蹲下去看她的伤势。
她穿一身浅紫色的A字裙,刚及大腿往下一点的地方,脚上穿了一双五公分的银色高跟鞋,衬得她的腿细长笔直,十分好看。
陆明不敢多看,很快便注意到她的右膝盖有些异样,浮肿泛红。
虞瑛靠在洗手台上垂眸看他,神色恍惚。
他的手触上膝盖上的红肿,动作很轻很轻,连呼吸都放得缓慢,像是害怕惊扰了她,会让她觉得疼痛。
可她一点也不疼,只觉得他伸出的手指骨节十分好看,还带着一点暖意。
这让她想起那些东欧电影中优雅又舒缓的格调,于是就再也移不开眼,觉得自己像是被他施了什么用来惑人的咒术。
“姐姐,你的膝盖肿了,用不用我去找你朋友过来?”
虞瑛拉着他的袖口摇了摇,怯怯道:“我现在站不稳,你直接扶我过去好不好?很近的,就在吧台那儿。”
他眸色深深,到底是应下。
话刚出口,虞瑛便迅速抱住了他的胳膊,又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感觉到她实诚地把全身重量都压过来,陆明不知怎么被戳中笑点,侧过脸去兀自笑了几声。
“姐姐,换个姿势,我走不动路了。”
“……”
虞瑛不知所措地撒开手,捂脸、扭头,一气呵成。
陆明顿时笑得更大声了。
虞瑛:“……”
你笑得好大声,吵到我的耳朵了知道吗?
正在她满心绝望正要落荒而逃之际,陆明终于放过了她,学着她的样子勾着她的手指撒娇。
“姐姐,别生气啊,我不笑你了,现在就陪你过去好不好?”
他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于是连本应沧桑的烟嗓都显得温柔;
他似乎很喜欢把最后几个字的语调轻轻扬起,轻佻得像是一把小勾子,总能轻易的让人乱了心弦。
虞瑛只好缴械投降,胡乱地点头。
说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做剪辑见过那么多俊男美女,现实中也见过不少明星,偏偏却在一个素人面前落得这副狼狈样子。
她又在他面前走神,陆明面不改色的想着,直接将她揽入怀中。
虞瑛着实没料到这一出,本来就不太清醒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整个人直接僵在他的臂弯里不敢动了。
他一手环住她的肩,一手扶着她,泰然自若地解释:“这样我方便一点。”
事实上虞瑛并没有听清楚他说了什么,甚至还在胡思乱想:原来他这样看上去就像是校园小说男主的清隽少年郎也会抽烟啊。
他的怀里有橘子味洗衣液残留的清香,还有一点点浅淡的烟草味,不浓重,但也不可忽视,她不喜欢男生抽烟,可这样闻着居然也没觉得难受。
大概是酒精迷惑了她的感官。
厕所到吧台的距离很短,短到她刚刚收回漫无目的的思考,就已经看见了不远处百无聊赖注视着长廊的周沈。
周沈:“???”
这个人怎么回事?
怎么去个厕所还让人扶了回来?
她正要迎过来,虞瑛朝她使了个眼色,脑袋小幅度地往陆明的胸口歪了歪,惹来陆明细心的询问:“怎么了?”
虞瑛作势揉了揉太阳穴:“没事儿,就是有点头疼。”
陆明便柔声劝慰。
周沈结合凭借六年闺蜜情勉强辨认出的暗号,以及虞瑛小鸟依人的模样,终于得出了虞瑛让自己别过去打扰他们的结论。
她不由得嘴角一抽,颇感荒唐。
这人不就是酒吧的那个驻唱歌手么?上次让她去聊天不去,这次还不是直接上手了?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这样都能遇上,就当做是他俩的缘分好了。
两人走近,周沈低下头,假装自己不认识两人,认认真真地喝酒。
只见虞瑛拿起手提包,无助地看了看周围,眼睛里氤氲上雾气,然后就特别委屈地开始哭。
哭得哭得宛如六月里淅淅沥沥不断的雨,轻柔细腻,足够让人心头一紧。
周沈:好家伙!她直接就是好家伙!
陆明拿了纸巾给她擦眼泪,目光专注,动作慎重,像是在对待易碎的宝物:“姐姐怎么哭了?这么哭的话就不好看了哦,妆会花掉的。”
虞瑛仰头,从他明亮的眼睛里看见了小小的自己,眼泪慢慢就停下来了,抽噎道:“我刚才和我好朋友吵架了,她都没有等我回来,自己就走掉了。”
刚和她吵完架,并且自己离开没等她的好朋友周沈:???
“姐姐,别这样想,这事儿说不定别有隐情呢。”
陆明扔掉纸巾,指腹抚上她的眼尾,用上几分力道按了按,待眼尾更红了些,他便满意地收了手。
虞瑛觉得眼角有些疼,瞪他:“你干嘛呀?”
陆明道:“你眼尾有脏东西,黑黑的,不知道是什么,我就给你擦了一下。”
虞瑛念及自己估计已经花掉的眼线,也就暂且信了他:“那……谢谢。”
无缘无故被她瞪了,他仍然面带笑意地接下她的道歉。
虞瑛一时没忍住问了出来:“你看上去好像很高兴?”
他想了想,笑容更深:“的确很高兴,大概是因为……你的朋友走了,给了我一个送你回家的好机会?”
一击直球正中红心。
虞瑛的耳尖蹭的一下红了,连带着脸上醉酒的薄红烧灼滚烫。
她一时间连呼吸都不太平稳。
陆明笑意吟吟地微弯腰身,落到和她一样的视线水平。
他的眼睛清澈得一尘不染,可盯着人看的时候却像是盛满了深情爱意,仿佛他是爱慕她许久的虔诚信徒,下一刻便要对她告白。
“所以,姐姐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虞瑛自觉承受不住,舌尖用力,死死地顶住上颚,面上却只是直直地看着他。
陆明和她对视,很自然地想到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她也这样看着他,却少羞赧,更多惊艳,但都只能从她眼里看见他一人。
后来想想,大概他俩从一开始便是棋逢对手。
虞瑛纠结起另一件事:“我好像还不认识你?”
“陆明。”
他捏了捏她的脸,手感不错,就是没什么肉:“今年二十二岁,还有几个星期满二十三,算是个歌手,目前居无定所,姐姐觉得满意吗?”
说着居无定所,他倒没露怯,语气不变,像是并不在意。
虞瑛只当没听见他报户口似的话,将这个名字在心底默念两遍,问他:“一鸣惊人的鸣?”
“不,是教材书里最常见那个小明的明。”
虞瑛兴高采烈地向他伸手:“我叫虞瑛。”
待陆明配合地握住她的手晃了晃,她就骄矜地同意了陆明的“提案”:“既然我们认识了,那就勉强让你送我回去吧。”
坐在一边看戏看得十分投入的周沈默默目送二人携手离去。
崇光街的热闹是不同于新城的,这里只有一家酒吧,但因为别具一格人气旺盛,像一块吸铁石似的吸引着形形色色的年轻人往这边凑。
尤其是在夜晚,年轻人就更多了,要么进了酒吧消遣,要么聚集在街头的大排档上喝酒划圈,嗓音高亢,气势激昂。
这种新城中很少能看见的市井烟火气向人们展开了另一种生活的大门。
既没有起早贪黑的工作,也不需要喘不过气的忙碌,节奏缓慢得让人想在午后的躺椅上,迎着阳光安安心心地睡上一觉。
陆明本来是扶着虞瑛,与她说话的,后来见她实在困倦,便换成了背。
高挑的姑娘趴在他的背上,入睡得很快,她的脑袋埋在他的颈间,清浅的呼吸和浓密的睫羽划过他的颈间。
陆明不自在的想要躲开,下一秒却被她藤蔓似的更亲密地缠上来,她的双手紧紧地搂住他,连唇瓣都贴在了他的后颈,触感柔软得像果冻。
只是她没控制好力道,生生勒出了几分浅淡的痛意,但陆明不太在意这个,甚至整个人都洋溢着几分奇怪的愉悦气息。
他更想用这个理由调侃她。
“虞瑛姐姐,抱得这么紧,就这么怕我跑了?”
其实他并没有觉得虞瑛能听见,只是想说就说了,倒没有料到背上的姑娘抬手打了他一下。
他不觉得疼,还想再说几句,结果虞瑛搂着他的手又紧了紧。
陆明侧首看她,只看见她柔顺的长发散在肩头,黑得浓郁,衬得她裹在发间的小脸更加晶莹如雪,漂亮得不似凡物。
虞瑛迷迷糊糊中迎上他的眼,忽然想起什么来,小声嘀咕。
“陆明,你别叫我姐姐……我比你小哦,你这样都把我叫老了……”
陆明讶然,不过看她几眼,他便释然了。
月下的青年背着萍水相逢的姑娘缓步行走在街上,姑娘安稳的睡着,青年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与姑娘低声呢喃着温柔的情话。
“叫你姐姐,又不是因为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