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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真心(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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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正旭等人倒觉得这是个不错的问题,魏瑾瑜难得开窍,这也勉强能算是给陆明助攻了一把,因此在旁边起哄。
只是陆明并不这么乐观,魏瑾瑜此人,格外热衷于给他下绊子,若真是给他助攻才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虞瑛想得很认真,是肉眼可见的认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江正旭等人起哄的声音慢慢落下。
陆明则不自觉地动了动手指,拇指摸到食指上那块被烟烫出来、残余了一点的疤。
快提到喉间的心忽然安定下来,自然地落了回去,恢复平常的律动。
魏瑾瑜的目光一动不动,像是注视着虞瑛,等着她的答案,又像是什么也没看,只是在入神地注视着那一片虚无,审视着空气中的每一粒烟尘。
KTV包厢里的灯光忽明忽暗,五彩斑斓,洒在人的脸上有种变脸般的好笑。
虞瑛想起了很多事情,很是细碎,有晃动的秋千、一桌的番茄和蛋的菜、也有塞进嘴里的青瓜味薯片。
但是唯独能完整的想起来的,只有第一次看见陆明的时候。
——地下通道里的小平台,陈旧的木吉他,还有昏昏欲睡的俊秀青年。
他与那里格格不入,又莫名契合。
之后他给她唱了首名叫《一眼》的歌,然后在他的歌声里,她听见了久违的心跳声。
所以她谨慎地给出了答案:“这个问题我一直没有太仔细地想过,刚才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我的答案是,是的。”
不像是表白,她的态度严谨得像是通过论述解决了一个班老师提出来的难题。
最后她给出了自己得出的答案,是无法肯定答案是否符合标准,但非常自信的言之凿凿。
这个答案不算出乎意料。
但陆明本已平静下来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又躁动了起来,他的耳根、脸颊慢慢泛起一点潮红。
他感觉到脸上的热气,就小心地把自己藏进了灯光,那点点的红最后连成一片,一向善于调戏别人的陆明终于遭了报应,害羞成了一只小龙虾。
好在没人发现,江正旭只顾着吹着口哨起哄,完全没去看他陆哥的表情。
江峰林松也都跟着笑,魏瑾瑜则又回到自己沉默的状态,算是给陆明留了好大一个平复自己心情的空隙。
他就喝着酒默默地打着小算盘。
既然确定了虞瑛的心意,那接下来就该他告白,然后恋爱结婚生子了,嗯……孩子的户口就跟着虞瑛落在山城吧。
最好是个女儿,一定长得很漂亮,他可以教孩子数学和唱歌,阿瑛可以教孩子语文和编导什么的,多才多艺多好啊。
而且之后读书在山城压力也会小很多,考学会更容易些……
虞瑛:“你干嘛呢?到你提问了?”
陆明的嘴完全快于脑子。
“……山城小学行吗?那儿教学资源听说很好……”
虞瑛:“……你在说什么玩意儿?”
陆明:“……没事。”
他默默地伸手按了按额角,把那些已经规划到十年之后的心思通通压下去,同时对于虞瑛这个告白之后的反应有些挫败——
她怎么就能淡定得跟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呢!
游戏在他晃神的过程中已经又进行了一局,虞瑛又输了,并且像命中注定似的巧合,这一局刚好是由他来提问。
江正旭朝着他挤眉弄眼,疯狂暗示他得寸进尺,继续问些刺激的问题,陆明不搭理他,目光紧紧地跟随着虞瑛的脸。
虞瑛:“……”
这孩子怎么突然就疯了呢?
她不大喜欢这种被人直勾勾地看着的感觉。
而且陆明这个眼神还带有一种,类似于哈士奇看到主人之后,充满了热情和期待、恨不得冲上来抱住她的腿防止她跑掉的情绪。
接收到虞瑛警告信号的眼神,陆明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脱口而出:“那就——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这是一个,放在魏瑾瑜之前还尚且算不得突兀,放在魏瑾瑜之后就相当微妙的问题。
虞瑛:“……”
众人:“……”
他们是不是不应该在这里?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一片沉寂。
饶是虞瑛在公众场合早已有了处变不惊的素养,在这个问题抛出来的时候,眉心还是忍不住跳了又跳,看着陆明的眼神晦涩难言。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我喝酒。”
江正旭想帮忙开酒,被虞瑛拦住,自己拿过来开了,闷头喝下。
三瓶酒下肚,虞瑛轻咳了几声,看起来没什么异样,也没再说话。
陆明读不懂那眼神里承载的情绪,只当她是觉得突然,不好意思在现场回应什么,正想出言找补。
却听魏瑾瑜笑了起来,笑声很轻,但陆明听得心头一沉。
他有些烦躁:“不关你的事,你笑什么笑。”
魏瑾瑜才不在乎他的心情,愈发恶劣的勾起嘴角,几分笑意扩散开来,使得那张病恹恹的脸都有了生气。
一定要形容的话,就是看见自己讨厌的人遇见不好的事而乐不可支。
他朝着虞瑛扬了扬下巴,语气是难得的柔和:“虞瑛,你没告诉过他你手上的戒指是什么意思?”
陆明云里雾里,下意识顺着魏瑾瑜的话看向虞瑛的手。
虞瑛的手微微握拳,放在身侧。
只隐约能看见她的拇指有意无意地,在摩挲着小指上的银圈。
那是个素银的戒指,并没有明亮的光,也没有多余的花色,只是细细的一圈,绕着她的小指,像是不起眼的菟丝花。
陆明是知道虞瑛是喜欢小饰物的,比如手腕上常年不离身的手链,也比如这个素净的尾戒。
但他以为就是普通的装饰,从没想过这么个戒指还有什么其他意义。
他想让虞瑛回答魏瑾瑜的问题。
江正旭坐在他的手边,欲言又止。
从魏瑾瑜提出那枚戒指的存在开始,他便想到了之前看过的电视剧里说,在西方观念中,左手戴着尾戒代表TA是个不婚主义者。
戴尾戒对虞瑛而言是个习惯。
她已经很少去想最开始自己戴上尾戒是什么原因,观念刻在她心里,象征物不过是初时兴之所至,绝非必要。
但被魏瑾瑜这么意味不明的翻出来,虞瑛有些恼怒。
“没什么意思,就是个装饰。”
虞瑛摸了摸那圈素戒,看了眼魏瑾瑜,冷声道:“刚才喝多了,我出去吹会儿冷风。”
魏瑾瑜没当一回事,仍旧面上含笑的目送她出门。
江正旭见陆明脸色稍有回暖,几番思索,仍是小心翼翼地跟他说了实话。
“……陆哥,我跟你说了你别生气哈,戴尾戒——是不婚主义者的意思。”
眼见着陆明的脸色又要降温,魏瑾瑜还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又笑了声。
江正旭头疼得要命,急忙补充:“嫂子不是解释了么!陆哥你别着急!咱们继续玩游戏玩游戏,别都绷着个脸!”
话是这么说,江正旭还是觉得,看嫂子的反应,那尾戒才不像是装饰那么简单。
后头发生了什么虞瑛便不清楚了。
她自己拿了瓶酒去了天台,选了个树荫下的地方坐着,吹着冷风,喝几口小酒。
这里有风,有水,还有青草和鲜花,被人精心打理得像是春天,连空气都清新怡人。
虞瑛觉得自己算是活了过来。
她喝了好几瓶酒,酒量又不算好,哪怕是鸡尾酒其实也很够她发酒疯了。
不过到底是估计着与大多数人不大相熟,又接连被问了不好回答的问题,才维持着理智到了现在。
在这么一个安宁的地方,她总算露出了醺然的醉态。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震动起来,有人给她打了个电话。
她接起来,是陆明。
陆明的声音有些怎么也压不下去的颤抖,以至于听起来有些飘忽:“姐姐,我有话想跟你说,来找你好不好?你在哪儿?”
虞瑛眯了眯眼,舒服地侧了身,靠着大树,却觉得头靠着的地方有些奇怪,转头看了看树身。
她发现那儿有一块微微凹陷下去的地方,是个非常自然的弧度,就像是天生如此。
“有话就这么说吧。”
她不大想让陆明过来,那会打破这片平静。
陆明沉默了一下:“姐姐,你说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
虞瑛:“我知道啊,所以呢?”
陆明哑然。
她当然知道了,他们一起住了这么久,又本来就是从一开始便心怀不轨的关系,有些答案不言而喻,只是他仍想得到一些确定的回答。
“那我们……在一起?”
他的嗓音干涩发紧。
虞瑛抬起手,看着尾指上的素银戒指在夕阳残照下有一点光泽,衬得手指细长,非常好看。
她将手放上去,竟然刚好契合了树身上的凹陷,她就笑了一下:“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明知道这已经能算得上是给他一个台阶下了,陆明还是不大甘心:“……真心话。”
他还是想不通,为什么他们互相喜欢,却不能有个未来。
虞瑛就又笑了一下,这次笑得非常愉悦,毫无阴霾,轻快的如同一阵风。
“我在天台上,陆小明,这里有鲜花、有草木、有风、有夕阳,也会有雨、有彩虹、有数不清的萤火虫,我在这里能看见残照、窥见星空、闻见跋山涉水而来的风的味道,而不需要去看见更多世俗的困惑。我是快乐的,非常快乐。”
陆明很久没有说话。
只是最后挂断电话的时候说:“那就好。”
虞瑛听不出来他是什么心情,只是哼着愉快的曲调,在天台上跳动、旋转。
她是喝醉了,所以很多平日里说不出来的话,都能更加轻易地说出来,很多潜藏在心里隐而不发的心情,都能更加轻易地表现出来。
最后的最后,她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陆明站在天台的入口处,不知道站了有多久,等她睡着,才轻轻地走到了她的身边,蹲下去,看了看她睡得恬静的面容,背着她回家。
她在背上是有分量的,但陆明总觉得她像片羽毛,下一秒便会随风而去。
他记得她很喜欢读博尔赫斯,书里老是会有折页,以此来表达她对某一句话的喜欢。
那本书里的第一个折页写的是:“我以忧郁的自负这样想:宇宙会变化,而我不会。”
她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