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校都在帮我拒绝前男友》二月萧瑟

21、二十一

　　有人说，在中国每个人生命中都会遇见一个叫杨yang的人，可能是男孩，也可能是女孩。后面的yang可能是许多yang字。
　　同样，每个人生命中都会遇见一个叫做婷婷的女孩。

　　时笺读书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叫做婷婷的女孩。
　　在飞歌学校遇见了杨阳。

　　杨阳短发，戴着厚厚的眼镜，三十三岁，未婚。

　　时笺与杨阳的相交源于一次吵架。
　　那时她才来，在班主任的battle中与杨阳狭路相逢，她班上的女生拉姆斯基和杨阳班上的男生打架闹到老师这里。结果学生不吵了，两个老师吵得不可开交，吓得学生边哭边拉架。最后她和杨阳因为此事被王校嘲笑了整整一个星期。

　　不过时笺大度，杨阳也不记仇。当天吵得天翻地覆，第二天互相道了个歉这件事就算过了。
　　后偶有冲突，每次闹过，道个歉便不再提及。
　　一来二去反倒成了好友。

　　昨年来了小丽丽，三人年纪阶梯状上升却没有所谓的“代沟”，性情相投，时常坐在一起小酌几杯，追追剧，说说笑。
　　杨阳在学校多年，接连带了三个初中且当了九年班主任。送走上一届初中后她闹着要休息，碰巧今年培训一个接着一个，她本学期的教学任务便成了参加培训，各种培训相连，从十月到十二月。期间曾听说过纪夏的名号。
　　“听说长得特帅？”

　　时笺：“他就两个优点，一是长相，二是画画。”举起酒杯，浅浅品了一口杨阳带来的葡萄酒。

　　“听起来他不像坏人，只是感觉有些奇怪。像古早文中那些动不动就说让‘天凉了，王家该破产了’的总裁。”

　　时笺笑出声。
　　真有几分像。

　　杨阳说：“不过，感觉他真的很在乎你。挺好啊。”

　　时笺没想到这种话居然是从甚至没怎么和男人牵过手的杨阳的口中说出来的。
　　杨阳三十三岁，也不算丑，取下眼镜简单打扮一下甚至能吸引不少人注意力，可杨阳从未谈过恋爱，和男人连手都没怎么摸过。年少时也有许多人追，最有耐心的那个追了她三年，她都不为所动。
　　有人说她是同性恋，有人说她心理变态。
　　在飞歌学校所有人心中，杨阳都是个奇怪的女人。

　　时笺曾问杨阳是不是心有所属。
　　“难道非要心有所属才能选择一个人生活？”那天，杨阳笑着反问。

　　小丽丽也曾问杨阳是不是喜欢女人，是不是被男人伤害过？
　　杨阳哈哈大笑，再度反问：“难道女人喜欢女人的前提一定是被男人伤害过？这个猜想太直男。”

　　“那你天生喜欢女人？”
　　“难道因为天生喜欢女人才选择一个人。如果我天生是弯的，我会给自己找个女朋友。”
　　时笺和小丽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问。
　　这三个“难道”的回答颇有几分纪夏的风格。

　　今天说起爱情，几人旧事重提。
　　小丽丽男友是个程序员，大学才毕业，每日每夜将自己关在屋中编程序、修bug。时笺“有幸”见过一次。没记住脸。
　　几乎全乡都认识时笺的前男友。

　　今天是杨阳三十四岁的生日。她扶了扶眼镜，满口嘲弄：“有人说我是同性恋，我有人说是性冷淡，有人带着恶意问我这把年纪还是处女是什么感受，也有人说我肯定童年时受过性.侵所以长大后才不结婚。也奇怪，性.侵女人的是男人，说你不和男人睡觉是因为你被性.侵过的也大多是男人——男人怎么这么龟毛啊……”

　　时笺笑出声。

　　杨阳给时笺添了一些酒，扶了扶眼镜：“似乎人永远无法明白，结婚，不结婚，喜欢男人，喜欢女人，抱着男人睡，抱着枕头睡，都不过是一种选择。”

　　“小山村里，别人自然觉得你奇怪。”
　　“我刚来时所有人循规蹈矩，我一人不同便是特立独行。现在特立独行的人越来越多。当越来越多的人不被物质所困，便有越来越多的人选择精神。我们的特立独行是社会发展的信号。”

　　小丽丽：“这都能掰扯到国运上去？杨阳你不愧为生物专业出身的教过政治的数学老师。为你举起大拇指。”
　　时笺嗑着瓜子。“点赞。我现在对纪夏的态度，也只是一种选择。”

　　“不回头？”
　　“不想回头。”

　　“等他回来，老姐帮你。”杨阳说。
　　“谢谢，我尽力自己处理。”时笺磕着瓜子。纪夏说过的那些话再度出现在脑中。
　　时笺，我父亲是杀人犯。

　　那——纪夏的妈妈呢？
　　纪夏五岁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跟着外婆，七岁那年外婆过世，便跟着大学才毕业的姑姑。这些当年还在读大学的时候就知道的事情。
　　还有那副画。
　　时笺握着红酒杯的手用力一抖，整个人抖得像筛糠般。

　　见她神色有异。
　　杨阳便提议结伴上厕所。
　　乡村学校因下水道的问题大都采用旧式冲水厕所。门、窗都修了好几次，依旧有调皮捣蛋的学生“不小心”弄坏，一来二去也懒得修了。
　　遇见卓玛，结伴前行。

　　小丽丽眼尖，瞄见厕所外一个人影一晃而过。这个时间点不会是男老师。

　　飞歌学校的老师都知道，这学期刚开学的时候学校时常发生盗窃事件。盗窃者是个心理变态，时常进学校，偷窥女厕所，翻女老师东西，偷女老师内衣裤穿过的丝袜。
　　王校一直想抓。
　　监控安装了不少，但基本都在教学楼、办公室、操场和食堂。一直没抓到。

　　报过警，但附近都是山，山上生有树木，人一躲进去便寻不到踪迹。孟子辉想过收集痕迹证据，但学校内人多，不放假到处是四处乱跑、小手小脚无处安放的学生，小手一抬，小脚一扬，什么痕迹都没有了。一放假则到处都是学生家长，偶尔还有野猫野狗经过。
　　学校外人多，狗多，牛也多，鸽子麻雀更多，且还没有可对比的数据。
　　抓不到。

　　现在是冬天，田地中的庄稼已收割干净。比前段时间容易找人。
　　顾不得打电话给校长。
　　也顾不得报警，之前曾有过这样的事，报了警，等警察来那人已经跑远了。

　　卓玛问：“姐妹们，我们去抓？”

　　抓！

　　小丽丽和卓玛一组。
　　时笺和杨阳一组。
　　卓玛叫来了男朋友贡波。贡波是男老师，独自走。

　　厕所在学校西北角，边上便是学校围墙。厕所后面那面墙算不得高，上面没有铁丝网，也没有玻璃渣，三年级以上的学生就能轻松翻过去，墙后是村民的耕地。另一面墙通向堆在校外的柴垛上。柴垛是附近村民堆的。毗邻小路。
　　偷窥狂要跑只能从这两个地方逃走，不走正路，逃去山上。

　　卓玛带着小丽丽从厕所后围墙翻过去追。贡波与她们一路，贡波往山上追，去学校教学楼后找，卓玛和小丽丽沿着山麓朝正西方跑。
　　时笺和杨阳从厕所旁的围墙翻出，跳上柴垛，跳至路旁。顺着大路跑。为了安全，杨阳提醒时笺从柴垛中抽出两条柴棒防身。

　　山很静。
　　夜深，满天繁星盛开。
　　深处传出一两声犬吠。

　　十二月的天奇冷。
　　冷得人牙根不住打颤。
　　时笺裹紧羽绒服。没戴手套，手缩进袖子只露出手机上的电筒照路。双臂抱紧柴棒。耳根、脸颊皆冻得僵硬。
　　担心惊扰偷窥狂，也因为开口说话太冷，两人一路紧闭牙关。手电光所落之处，影影绰绰，鬼影重重。

　　群消息不停息。为了抓那个偷窥犯卓玛将一起出门抓人的家人拉了一个临时群，互通消息。
　　贡波的消息最早，他追了很远，一个人人影都没看见。小丽丽和卓玛也没有找到。

　　可能又找不到了。
　　群里，贡波说。

　　杨阳想了想：“我两个掉头。包抄。”
　　两人从路旁耕地旁用石头垒起的堡坎爬上村民的耕地，朝学校的方向走。一路时笺挽紧杨阳的手臂，偶尔滑一脚也有人搀一把。互相帮一把，在凹凸不平的路上走得跌跌撞撞。

　　边找，边商量抓到那人该怎么做。
　　“揍！”时笺言简意赅。那个偷窥犯又是偷看女厕所，又是潜入女老师家偷内衣。会给大家造成多大的心理伤害？！
　　“没错，不过女性没那么弱。”杨阳微微顿了顿脚。

　　这里只有她和时笺。
　　“告诉你个秘密。可能也算不上什么秘密。”

　　杨阳的声音轻快。
　　“小学时我放学很早，爸爸妈妈下班却很晚。一天我被初中、还是高中年级的三个男生逼在墙角，被逼着脱裤子给他们看。接下来发生什么我记得不得了。只隐约记得当时有个住在我家楼上的哥哥路过看见，却只是走了过去。”
　　杨阳说那个时候她太小了。小学一年级？还是二年级？
　　后来发生了何事？
　　杨阳也记不得了。
　　多年后，偶尔想起。
　　笑了笑，都过了。
　　“记不清楚，其实也挺好。”杨阳说。

　　时笺张了张口，脑中却空白一片。
　　不知道该安慰还是该做别的。

　　“问吧。”
　　“所以……你不找男朋友？”

　　“那倒不是。都什么年代了，难道还因为被几个傻.逼看过就放弃幸福？我这样选择是因为我觉得我现在这样更幸福。年纪越大，看过的不幸福的家庭越大，渐渐厌恶两个家庭结合后的各种麻烦。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喜欢孩子，也想有个自己的孩子——但我不想要孩子他爸，渴望怀上孩子就离婚。你能懂吗？”
　　“大概能懂。”

　　又冷了几分。
　　时笺裹紧衣服。“你……会因为以前受过伤害的事害怕男人吗？”
　　杨阳甩了甩头发。“害怕？哈哈哈。”笑过后，声音铿锵有力：“我会看见做那种混蛋事的男人就打！我会告诉遇见这种事的小女孩，那不是你的错。也不要因此这个厌恶男人、不期待爱情。世上有很多傻.逼，也有很多温柔善良的男孩子。”

　　“我最近也想给班上女生开性教育课。你有什么意见。”

　　杨阳停了停脚步。辽阔的土地上只有她们两个。
　　“时笺，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也是初中老师，需要知道这个。需要告诉班上女孩子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