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钟情》青苇

16、第 16 章

　　第二天的早餐是赤豆粥，赤豆是早就浸好的，煮起来不十分麻烦。珍珠把粥盛到碗里，放在一边，用绿纱罩笼住，以便待会儿艾玛他们要吃的时候不会觉得烫。
　　把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好、闲下来的珍珠再一次想起威利来，那个流氓、罪魁祸首，她在心底暗暗骂着，不仅让她昨夜心慌意乱，直到现在都没有放过她——只要脑海里一浮现威利的身影，珍珠便觉得烦躁、定不下心来，既渴望，又害怕见到他。
　　艾玛今天早早地起了，说是快开学，该做的功课还没有完成，所以要去同学家里一起做功课，匆匆喝了碗粥就走了。
　　过了一会儿表哥来恩来端粥碗，看了看珍珠，说：“珍珠，你的脸色有点差，是不是昨晚没睡好？以后还是早些回家吧，早睡早起精神好——也免得我们牵挂。”
　　又说到昨夜的晚归，珍珠低下头微不可闻地答应了一声。
　　吃过早饭，把剩下的粥倒进保温杯里用袋子装好，珍珠提着袋子出了门。
　　打开门的时候她的心中怀了一点点小小期待，威利会不会还站在老位置、摆着老甫士等候她？虽然，即使见到了威利，她也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总不可能才出言拒绝便反悔。
　　然而威利没有像往常一样等在这里，对门静悄悄的一点声响也无，珍珠停住脚步怔怔盯着门看了会儿，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楚滋味，然后离开。

　　不管再怎么怅然若失，到了工厂，该做的活总是要完成。除了本职工作外，还要时不时给老工人搭个手帮个忙，总之就是不会停下来歇息。
　　这样也有个好处，那就是让你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胡思乱想，虽然珍珠还是会不自觉时不时地往进门的地方瞥上一眼。
　　好不容易挨到午饭时间，珍珠来到储物柜那里拿自己的保温杯。触碰到杯壁冰凉的金属，不可能不回忆起以前老是喜欢来抢她午饭的流氓威利——大概从今以后他再也不会来抢她的了。
　　原来拒绝了之后便是从此断绝往来，不过也怨不得他！珍珠轻轻叹了口气，拧开杯盖准备尽快把午饭解决掉。
　　“一个人躲在这里吃什么好东西？”
　　还没等珍珠反应过来，手里的保温杯就转移到了另一双手中，是威利！
　　珍珠一看是他，心头忽然轻松了许多。
　　“你怎么来了——我是说早晨没有看到你。”
　　威利不好意思起来，挠了挠头说：“我睡过头了。”
　　昨晚他辗转了半夜也没有睡着，又没有定闹钟的习惯，睡到九十点钟才醒来也不奇怪。
　　突然意识到珍珠说这句话的含义，威利嘴角翘起，露出一个微笑，道：“我不是说了，我们还是朋友吗？”
　　“还是朋友”本来只是个用来推脱拒绝的词，到了威利口中反倒体现起其本性来。
　　这种从容豁达的态度反倒让珍珠羞愧起来，相比之下她实在是小心眼，或者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许在K城人看来，要求交往并不是什么大事，被拒绝了也没任何大不了的，而不是她先前以为的，一旦遭到拒绝，威利就不肯再来见她。
　　威利笑嘻嘻地朝保温杯里看了几眼，又用调羹舀了舀。
　　“赤豆粥？”威利忽然欢喜起来，“赤豆也叫‘红豆’，红豆生南国啊。”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本来没什么意思的，到了威利口中竟也变得别有用意了。
　　珍珠噗哧一声笑了，道：“此‘红豆’却非彼‘红豆’。”
　　威利耍起赖来，说：“不是都叫‘红豆’吗，还分什么彼此？”
　　哑然失笑的珍珠情知口才不如他，只好不再与他争辩。

　　威利当然不可能毫无芥蒂，相反，从昨夜到现在他始终都在耿耿于怀。
　　竟然有人会拒绝李威利？这简直是不可思议。昨晚所发生的是否真实存在，一觉醒来之后，头昏昏沉沉的威利几乎要怀疑起来。
　　睡醒起来看看时间，早就误了去工厂的钟点，原本就颓唐沮丧的威利差一点想要放弃，从此不再假扮什么工人，而回去继续做他的大明星、李三公子。
　　最后之所以决定再去工厂，唯一的理由无非是不甘心，是的，不甘心。
　　李威利怎么能失败？不论演戏或是别的方面，李威利从来都没有受过挫折，这次的失败对他来说，是无法忍受的。
　　就像是为了拍戏，他能够乔装改扮成工人、去和一个女工交往来实际体验一样，只要李威利想要达成什么，不论再难也会竭力去实现，只要他把在工作中的坚定不移、不畏艰难运用到平时的事务当中去。
　　平时的李威利和工作时的李威利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平时他懒洋洋、对待任何事都漫不经心、毫不在乎，一旦到了工作状态，就是认真到了极点。
　　他在来到工厂的一路上已经暗暗发誓，非要俘获珍珠的一颗心不可——这除了他所以为的爱情之外，更是由于他的骄傲不容伤害。
　　是的，珍珠这一次拒绝了他，但焉知下次不会接受？

　　威利高高兴兴地吃完了赤豆粥，不过这还不够，他从醒来到现在还没进食过，这点粥不足以让他饱腹。
　　“珍珠，赤豆粥的味道真是不错，”威利着重于“赤豆”二字，暗示其红豆相思之意，“作为回报，我请你去吃饭。”
　　像往常一样，威利抢了她的午饭，又再请她去工厂外面的小吃摊吃东西。
　　珍珠既气恼又庆幸，气恼的是威利把强占她的午饭当成了理所当然，庆幸的是威利并没有因为她的拒绝而态度有所改变。
　　因此相比平时跟威利出去吃午饭时的不情不愿，今天的珍珠脚步轻盈、心情愉悦，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一丝微笑。

　　珍珠自然不会忘记昨夜的那个吻，当她走在威利旁边的时候，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需要竭尽全力去克制才能够不让人察觉出其中异样。
　　威利，威利，他当然还是以前的那个威利，但是今天给她的感受却是完全的不同。
　　淡淡的清新香气，是柠檬或者柑橘，若有似无地从身旁传来，让人联想到夏日午后的绿荫，凉风从果园吹来，带着酸甜香味，让人一嗅便觉得清爽舒畅。
　　珍珠第一次注意到威利身上带着的这种独特香气，也第一次注意到威利的独特魅力。
　　威利穿的是一身普普通通的司机制服，如果让别人穿，看起来就是廉价的、极不起眼的、甚至是难看的，但到了威利身上，便是有款有型、非同一般，具有一种难言的美感。
　　珍珠记起艾玛所说，威利特别的英俊，就好像是大明星李威利——那个出了名的美男子。
　　以前她从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因为威利每次只会让她生气、哭笑不得，在她的印象中，威利就是个脾气不好、任性的人，而完全没有意识到威利的长相如何的吸引人。
　　这是她头一回产生此种认识，仿佛是威利的那一个吻让珍珠的女性意识觉醒了。
　　珍珠突然不自在起来。

　　威利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反常，还一如平常，带着她在喧闹的饭肆食铺间穿梭。
　　“今天想吃点什么？蒸饺、云吞前两天才吃过，小笼包太腻，那就来一份生煎，再配碗面筋百叶粉丝汤怎么样？”
　　珍珠点头答应，这几样在她看来都差不多，最重要的是价钱相当，也不很贵。
　　“我只要粉丝汤就够了，生煎什么的多了也吃不下。”
　　中午时间这里吃饭的人非常的多，大多是周围各家工厂的工人，威利带着珍珠来到一家相对干净一点的小摊找了位子坐下，又殷勤地去为她买粉丝汤。
　　难得能够享受到威利的殷勤服务，珍珠乐得轻松。
　　经历过短暂因台风影响的凉快天气之后，K城就进入了炎热得堪比六月盛夏的初秋，而每次天气一热珍珠就会食欲不振，尤其是工作辛苦的时候会什么都吃不下去，只有喝一点冰冻的东西才会觉得舒服。所以她这段时间每天早上都带着冷粥去工厂，并非只是为了节省一点点午餐钱。
　　威利并不知道，以为带珍珠出去吃就是对她好，所以每次见到了保温杯总要抢去一骨碌喝完粥，还洋洋得意，觉得自己替珍珠解决了一个难题——白粥没滋味又不滑，让珍珠如何忍受？
　　果然，粉丝汤上来之后，珍珠舀了两勺就没胃口，只把里面加的油面筋、百叶包之类的挑出来吃完了。
　　威利点的是咸肉菜饭，正觉得口干得厉害，看到珍珠已经放下调羹，问了句：“怎么不吃？”“我已经吃饱。”珍珠这样回答，同一个男子讨论食欲、胃口问题恐怕不妥。
　　威利看看碗里，百叶和面筋都没了，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根粉丝，以及大半碗汤，便把汤碗端到自己手边，猛地喝了几口，解决了燃眉之急。
　　威利作为一个年轻男子，食欲非常的旺盛，一杯粥已经下肚，还能吃下那么一大盘咸肉菜饭，而且最后还把珍珠的那碗汤喝了个干净。

　　吃完后两人并排走在街上，谁也不先开口说话。
　　往来的对对年轻男女恐怕都是情侣，珍珠觉得好奇，便侧着头装出看风景的轻松态度一路瞧过去，想看看情侣们都是如何相处，殊不知别人装饰了她的视野，她也装饰了别人的——在别人眼中，她和威利又何尝不是情侣关系。
　　正走着，威利突然停住，抛下珍珠往旁边的小店拐去。无奈的珍珠只好等了会儿，只见威利端了个小小纸碗又回来。
　　“这是什么？”珍珠好奇。
　　“双皮奶。”威利把纸碗放到珍珠手里——虽然他并不爱这种甜腻腻的东西，但从他的女朋友们对食物的偏好来看，双皮奶应该很受女孩子欢迎。
　　珍珠舀了勺到嘴里，果然入口即化，充满浓郁奶香，好吃得不得了。
　　“谢谢你，威利。”珍珠说。美食更容易打动珍珠一些。
　　她还是第一次尝到双皮奶，乡下没有人做这种东西，至于味道，那真是美妙极了。姑妈他们没人买双皮奶来家吃，也不自己动手做，说是容易发胖，于是到现在为止，她都是只闻其名，不知其为何物——只听说它是从南边传来的一道甜点。
　　实际上，威利是看她吃得那么少，又不爱吃主食，所以特地给她买点别的补充营养。

　　回到工厂，威利还要去给老板“驾车”，珍珠也有活要干，一直到下班两人都没有再单独相处。
　　结果一下午不见半点人影的威利再一次踩着下工铃回来，表示要同珍珠一起回去。
　　还不等珍珠表示任何意见，威利就得意洋洋道：“即便是普通朋友也能一起走走路的，假如你要赶我走，便是没道理。”
　　珍珠哭笑不得，只不过是一段回家的路而已，也要这样斤斤计较。不过既然他这么想同她一起回去，那就不妨成全他，也省得她一个人走太过无聊。
　　这一条路他们来回过不知道多少次，珍珠几乎可以说闭上眼睛走都没问题，本来就只有三十分钟的路程，因为熟悉而更减少了几分钟。

　　回到住宅大楼各自的门口，两人同时转过身去，掏钥匙各自去开各自的门。然而还没等打开，威利就突然过来拉住珍珠，阻止她把钥匙插入锁孔。
　　珍珠的心随着他的这一个动作而剧烈跳动起来——他难道想像昨天一样吻她？
　　然而过了几秒钟，还是什么事都没发生，威利只是拉着她的手，并没有想要吻她的意思。
　　“放手，我要进去了。”珍珠不禁有些失落，有些气恼。
　　“等等——”威利还是拉住她不放，“我只是想问，这么热的天，难道你不想来根雪糕吗？”
　　原来是这样，珍珠为自己的胡思乱想而感到羞愧。
　　下工后去威利家吃雪糕，似乎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
　　为了掩饰自己真实的情绪，珍珠点了点头，跟着威利进了他住的地方。
　　一切仿佛都还和昨天之前没什么两样，只是有一种微妙的情感在悄悄酝酿，仅此而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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