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钟情》青苇

1、第 1 章

　　珍珠是一种不需要雕琢就具有美丽外表的宝石，被誉为“宝石皇后”。
　　以“珍珠”为名的一个女孩子，我们的女主人公，却没有相对应的皇后般的尊贵，相反，她只是个灰姑娘而已。
　　只不过，每个女孩子都有梦。

　　我记得那美妙的一瞬：
　　在我的面前出现了你，
　　有如昙花一现的幻影，
　　有如纯洁之美的天仙
　　——普希金《我记得那美妙的一瞬》

　　刚来到K城的生活无疑是艰难的，尤其是对于一个没什么钱的孤身女子来说。
　　K城是个大城市，沈珍珠是在乡下家人望女成凤的期待中来到这里的，住在一个远方姑妈的家里。姑妈很和善，家里人口也简单，除了她的K城老公之外，还有一个表哥一个表妹。
　　然而寄人篱下的感觉总归是不好受的，何况沈珍珠从小到大都是父母的掌上明珠、独宠娇儿，突然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围都是不熟悉的人，真可谓人离乡贱。
　　姑妈家也并不富裕，住的房子年代很久了，除了姑妈姑父住的主卧室、表哥表妹各自狭小的房间之外，能够空出来给珍珠住的只有一间储藏室，放下一张单人床、一张梳妆台之后，连转个身都困难。
　　不过生活艰苦，能够得到一个容身之所珍珠就已经觉得庆幸了。
　　珍珠在一家珠宝加工厂找到了份工作，她的大学学历在这里并不能得到承认。
　　刚进厂，先是从学徒做起，周薪五块钱，等成为正式工人会涨成十块，收入相对于乡下来说算是相当不错的了，因此珍珠定下心来开始在这家工厂上班。
　　第一天要做的并不是打造戒指、切磨宝石这类精细活，而是最基本的清洁工作。
　　没错，就是清洁工作。珍珠换上工作服，来到工人们洗手的水槽边，用装了细纱布的勺子舀掉槽里面的水，每过一会儿，就要把纱布上的金粉收拢了归到收集箱里，等水槽里的水舀干净了，再用柔软的小刷子轻轻刷下水槽缝里的金粉。
　　除了水槽之外，还有工厂地毯的清洁工作等着她去做，说到这里，大家应该明白了，珍珠的工作只是把工人们手上沾染到的、碰落到地毯上的金粉收集起来。
　　听起来似乎工厂主太过吝啬太过斤斤计较，但实际上每天工厂加工的黄金就有好几斤，金粉再少，收集起来也够制作几枚戒指了。
　　不过，这样一天下来，珍珠的腰简直直不起来。
　　第一个礼拜结束后，珍珠领到了她生平第一笔薪水，虽然只有区区五块钱。激动不已、觉得一切的辛苦都得到回报了的她决定一下了班就去逛百货商店，买点礼物送给姑妈一家人——寄人篱下的生活太压抑，她想让自己觉得好受一点。
　　然而到了百货商店，看到琳琅满目的奢侈品，珍珠摸了摸口袋里的那张钞票，没有勇气再向前一步，那张滚烫的纸币贴着她的肌肤，却把她的心也烧灼了。
　　最终珍珠还是买好了礼物，用那张五块钱，花得一分不剩。
　　回到姑妈家，表妹肖艾玛第一个冲上来拿礼物。
　　“何必这样破费。”姑妈沈秀芬这样说。
　　珍珠抿嘴笑了笑。
　　“啊，珍珠，你的眼光真差，这种丝巾两三块钱就能买到了。”艾玛撇了撇嘴，扫兴地把丝巾放回袋子。
　　珍珠的笑容凝滞在了脸上，但很快又恢复了——很好，我只花了一块钱。
　　姑父肖继祖的是一个印花领结，表哥肖来恩得到了一对镀金袖口。
　　“很漂亮。”来恩真心夸赞。
　　“谢谢，”他的笑容让珍珠莫名地却有点心慌，“可是这只是镀金的。”
　　“有什么关系？造型很别致啊，看得出你花了不少心思挑选。”
　　珍珠感到自己的耳廓有些发热。

　　如果后来没有遇到他，那么也许生活也就像这样平淡如流水了，或许她会在赚够了钱之后回到乡下，把所有的辛酸苦楚都忘掉，只把金钱奉献在父母亲面前，让他们高兴，正如她一直以来计划的那样。
　　然而这世上没有如果。

　　李威利会出现在那条小巷子里纯粹是个意外。
　　这一天他拍摄新戏《穿白衣的姑娘》的时候被导演喊停了几次，心情有些烦躁，就让司机先回去，自己一个人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条小巷子里。
　　《穿白衣的姑娘》是一部有点悲伤的爱情电影，花花公子出于猎奇，想要俘获纯洁美丽的女工，就乔装成工人去接近她。
　　问题是，威利并没有体会过片中所要讲述的爱情，也不知道花花公子遇到女工时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他有很多女朋友，但那并不涉及到爱情。
　　天色已经很晚了，非常糟糕的是威利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身在何处，并且身无分文。

　　珍珠之所以会这么晚才回家，是因为这天工厂老师傅在下班后第一次教她加工首饰了。
　　新手使用的当然不可能是昂贵的金银，所以廉价的铜成为了最好的练习品。
　　特制的锯子上那一根细细的锯条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要用它来切割铜片让珍珠感到胆战心惊，稍不留神就卡断了。
　　“哎，你小心点儿，锯条十根就要一块钱呢。”老师傅责备道。
　　珍珠红了脸，把头垂得更低了。
　　铜片上的图案是自己设计的，她画了对称的两只小羊，等到锯好，再把铜片放到一个铁质凹槽里敲打成型。铜片很软，没几下就敲打好了，珍珠把它套在中指上，越看越觉得漂亮，爱不释手了。
　　“喜欢就留着吧。”老师傅笑了。

　　回去的路上，珍珠手心里紧紧攥着那枚稚拙的铜戒指，心里有一点欢欣有一点鼓舞，白色棉裙的裙角都因此而扬起来了。
　　小巷虽然漆黑而又幽深，但对走过很多次的珍珠来说，闭着眼睛也能走完，并没有什么好害怕的地方。可是，回去得晚了姑妈一家或许会不高兴，想到这里，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请问——”
　　黑黢黢的角落里忽然蹿出一个人影来，把没有防备的珍珠吓了一大跳。
　　“不要害怕，”只听那人笑着说，“我只是想问个路。”
　　怎么能够不害怕？黑夜、小巷、陌生男人，怎么看都会觉得自己处境不妙，尤其是当一个孤身女子在人生地不熟的外地时。
　　似乎前几天还看到新闻里说有个晚归的年轻女子被人在半路上先奸后杀，凶手至今未找到。
　　想到这里，珍珠手心里冒出汗来，霎时间感觉整个戒指都变得湿漉漉，不过她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了下来，一边走，一边尽量用平静的声音回答：“这里太暗了，我没办法指路。”
　　然后带着那名陌生男子来到最近一盏路灯处才停下脚步，回头朝他挤出一丝笑来：“你要去哪里？”
　　威利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让眼前的这个女孩子感到害怕了，因为一直以来他都是个深受女孩子欢迎的翩翩佳公子，而且以前并没有机会让他像这样在深夜小巷遇见一个女孩子。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没有还穿着拍戏时的戏服——富家公子假扮成工人去接近女工时穿的工人制服，还沾上了一块一块的机油，看上去脏兮兮的。
　　他只看到了珍珠在昏暗路灯下绽开的一个笑容，那是一种带着淡淡羞涩的微笑，就好像是洁白如雪的玉兰花在晚风中盈盈开放，吐出清新而又带着甜味的芳香。
　　珍珠见那名陌生男子只是痴痴呆呆看着自己并不真的问路，当下心中更着了慌，又没别的办法可想，只好把刚才的话再问一遍。
　　威利这才反应过来，一边嘲笑自己，一边拿出公子哥的派头道：“去雁栖山怎么走？”
　　珍珠刚来到K城不久，每天的生活无外乎上班或者回家，难得才去过百货公司一趟，根本不可能清楚在这一方小小天地之外的世界叫什么名字，又是什么模样。
　　“抱歉，我不知道。”话刚出口，珍珠又担心起来，是不是该给他随便指个方向？
　　威利那副公子哥的派头在戴了有色的珍珠看来，分明就是流氓不怀好意的模样。
　　不认识路的话坐车总可以吧？威利又问道：“那，请问，能不能借我几块钱坐车？”
　　珍珠忽然气愤起来——这哪是问路，分明是想拦路抢劫！可是看对方高高壮壮，此地又了无人烟，不由得踌躇起来。
　　毕竟，劫财总好过劫色劫命吧？
　　珍珠身上倒是带着钱了，第二个礼拜的薪水，但就算真的是借钱，像这样平白地借给一个陌生人，几乎不能指望他还上，等于就是把钱打水漂了。
　　她仅有的五块钱，她一个礼拜以来干活干得腰酸背痛换来的血汗钱，就这样被一个拦路抢钱的流氓劫去？
　　咬了咬牙，珍珠最终把手伸向了缝在衣服里面的口袋，摸出一张五块钱钞票紧紧攥着，十分艰难地将它交到了威利手中。
　　在这个过程中，她的心情实在太过气愤，精神又实在太过于紧张，就连原本手里握着的那枚铜戒指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都没察觉到。
　　如愿借到车钱的威利根本没有意识到，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内，眼前这名女子脑海中经过了如何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
　　“那我走了？”珍珠小心翼翼地问。
　　“等等！”威利阻止了她。
　　既惊且怕的珍珠战战兢兢转过身来，挤出一句：“还有什么事？”
　　怕就怕他劫财还不够，还想搞一套杀人灭口的把戏。
　　“把你的电话号码留下吧，还钱的时候我打电话给你。”迟钝的威利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当成了歹徒。
　　珍珠被迫写下了姑妈家的电话号码，心想着就算打电话给她，她也是立刻挂断，绝不会让对方再威胁她一次。
　　写完号码，珍珠才如蒙大赦，飞快地走远了。
　　这是什么？路灯下珍珠原先站着的地方躺着一个赤金色的东西，威利捡起来发现是枚造型别致的铜戒指，便随手扔进了口袋，打算下一次还钱给那个女孩时一并交还。

作者有话说

　　忽然很想开新坑，虽然没有存稿，好吧，我会很努力更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