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鹭草之时·第五章 ...
-
拆开信之后，阿碧瑟又拉着经理和柯克亚三人一起再次验证了信上的内容。也许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他反而不敢轻易相信。
他只认得开头上的两个单词——自己的名字。不服输的小少爷只要一看到扭来扭去如蚯蚓般的字就发昏，在被姐妹嘲笑后，头悬梁锥刺股，熬夜学习，花了俩仨年的时间也就记住怎么写自己的名字。
翻来覆去地掂量，摩梭着发黄信纸的边角，就连手指被割破都没注意。
就像抓住了通往美好未来的车票般，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憧憬。
没有科尔泽的压迫，没有任性姐妹的嘲笑，也没有糟糕佣兵们的调戏和汗水，他可以选择自己想做的事情，结交同龄的朋友，就算偷懒也不会再有人管。
听说圣德卢斯食堂的东西都很不错，每个月还有特供点心。
“你在想什么？”
当阿碧瑟再次回过神时，他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回了总驻地。
事情解决后，他回餐厅顶层时，不管是沙菲雅还是科尔泽都没有对一楼的骚乱说什么。家庭午餐就在诡异的沉默中结束。
一回来，阿碧瑟就找了个借口跑到卡拉的营帐。
名义上卡拉·塞布雷依是安柏家三个孩子的家庭教师，但鉴于露比和沙菲雅常年上学不在家，阿碧瑟整日奔波于波茨提夫的各个角落跑任务，导致他更像是寄住在狮鹫之啸的食客。
正大光明隐居在佣兵团，还不用干活。
可他又爱用指导三个孩子的借口，正大光明拿着狮鹫之啸和科尔泽的名义当挡箭牌，拒绝那些请求自己炼金的大人物们。
这样，所有人的仇恨都转移到科尔泽身上了。
在这种意义上，卡拉和科尔泽也算是臭味相投。
“卡拉老师，”阿碧瑟从储物戒指里取出收到的入学通知书，递给卡拉，“您能看看这个嘛？”
作为曾经圣德卢斯的学生，卡拉自然不陌生信封上的猫头鹰校徽。他手一挥，花白瓷水壶乖巧地飞离台面，滚烫的热水落入茶壶。瞬间，沁人的花香在整个房间中散开。
阿碧瑟接过飞来的小茶杯，望着赫红色水面，简单地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和卡拉说了下。
“恭喜你。”
卡拉扫了眼信上的内容，露出笑容。
“老师……”
“有什么话，你可以直说。”
看出阿碧瑟的心事，卡拉也没着急，慢悠悠地喝口茶。他的营帐内装着数不清的炼金品，阻断内部声音泄露的挂钟，能让人进入连通异空间的风景挂画，可以储存美好记忆的绘本，测量真实谎言的羽毛笔……
天族法圣喜欢在房间内焚一些清淡的熏香，能让来客心境平复。今天，他用的香闻起来像是清晨森林的潮湿空气，带着点淡淡木香。
“父亲希望送我去灰雾迷林。”
“因为你的体质吧，”卡拉抿口茶，“他大概觉得魔族的生活比较适合你。圣德卢斯肯定不会放过你的资质，但又没人知道禁魔体质是否会反弹，早点送你离开主大陆比较好。”
“我想他大概是欠了血族大公什么人情，所以才想送我去。”
阿碧瑟倒不觉得他爹会这么想，科尔泽认为他就是个好用的工具人。
卡拉轻笑几声，“你知道科尔泽不想送你去上学，但又不知道理由。可你不又想放弃整个机会，所以来找我替你说情？”
被戳穿心事，阿碧瑟半低头，有些不好意思，不敢看金色短发的天族男人。他放下茶杯，指着卡拉桌上摊开的设计图。
“而且柯克亚他们说，入学后可能有笔试……我……不知道能不能过得了。”
“那个你不用担心，圣德卢斯知道你的情况。”
卡拉看着设计图，“还是你想说，让我给你造一副可以识字的眼镜？”
“还有这种东西吗？”
阿碧瑟期待地抬起头。
“我可以试试看，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坐在他对面的卡拉伸手搭在阿碧瑟冰凉的双手上，“但你也要清楚，你的这种情况其实是种障碍。至于原因，绝对和禁魔体质有关。”
“阿碧瑟，我知道你向往沙菲雅她们的生活，”天族男人的大手握住阿碧瑟，“但你也要明白……你是不一样的。奥拉克上有无数的天才，而圣德卢斯毫无疑问聚集着这些天才中的天才……可不管那些天才怎么样，他们都不像你这般特殊。”
“老师……你是父亲的说客吗？”
阿碧瑟不太舒服，他本以为对方会支持自己的想法，可换来的是委婉拒绝。
“我只是想说你得为自己的决定负责，我的阿比。”
卡拉松手，阿碧瑟的手背上多出一枚金色怀表，表盖上刻着一句话。
“当你感到迷茫的时候，就将时间回调吧。”
“这块怀表不是说要等我成年后再还给我吗？”
阿碧瑟的手堪堪抓住怀表，试探性地看着对方。
“嘛，毕竟我们家小阿比已经到了可以独自闯荡的年龄了。现在还给你了。”
卡拉将食指抵在小少年的惨白薄唇上，眨眨眼。那故意卖关子的样子和阿碧瑟调戏柯克亚时如出一辙。
之后，两人也没再聊过上学的话题，各喝各的茶。阿碧瑟在喝完茶后便起身离开，毕竟他还是得和科尔泽商量这事。
当然在那之前，他得先去拿他的匕首壮壮胆。至少在谈崩的时候，他可以用这个威胁科尔泽。要是打不过对方，拿自己作人质也是好的。
在他准备回自己营帐的时候却被团长抓了个正着。
科尔泽似乎是早有准备，坐在阿碧瑟的营帐上欣赏璀璨流泻的星魂。点点微弱的彩色亮光聚集在一起，如层飘动的薄纱点缀紫黑的夜空。
星魂之河与起源大河对应。
起源大河灌溉奥拉克滋养了大陆上的生灵，而星魂之河则是灵魂聚集之所。所有的生命在消逝后都将回归星魂，等待下一次的转生机会。
星魂的光辉映在科尔泽俊朗硬挺的脸上，从侧面看去，模样深情又专注，像是在思念初恋的梦魔姑娘。
阿碧瑟想，会玩还是白天的那些女粉丝会玩。
不得不说，这样的科尔泽真让人心动。
可惜，一说话就破功了。
“你想去哪里，小阿比。”
科尔泽低头望向他的养子，扯出一丝恶趣味的笑容，“晚上不睡觉的坏孩子会被魔兽抓住吃掉。”
他背后的四翼红色羽翅舒展开，就像是有自我意志般轻轻扇动。
阿碧瑟脚上运力，悄然无息地跳到科尔泽身边。
“父亲，我有事要说。”
“我现在心情好，你说来听听也无妨。”
红毛人渣晃着手里的酒杯，孔雀蓝的眼睛里闪着意义不明的光。可阿碧瑟知道，他要是就这么大咧咧地说出请求，科尔泽只会回答一个不。
从另一方面说，对方在这里特地等着自己是不是说明事情还有余地？
“我今天收下了圣德卢斯的录取通知书，校长说不收我的费用，所以……”
“你想去。”
并非试探的询问，科尔泽陈述着事实。
阿碧瑟一愣，他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快就松口。
“所以我可以去吗？”
“如果我说不允许你去，你会怎么做？”
“试着让狮鹫之啸换团长。”
阿碧瑟在对待自家老爹时就没对卡拉那么客气，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气和怨恨。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失败了178次。我可以把这句话当作179次宣言吗？”
科尔泽侧头，望着他的大儿子不屑道。那欠揍的样子让人恨得牙痒痒的。
“……”
阿碧瑟没好意思说应该是180次，因为诅咒科尔泽秃头的小人偶还藏在他床下面。
“你是不是觉得有我这种父亲很不可理喻？”
科尔泽继续自说自话，仿佛占据了全天下的道理。
“我不敢。”
阿碧瑟咬着牙坐下，在心里祈祷至高神在上，快让科尔泽当场暴毙。
“那我换一个话题。如果当初我没有捡到你，或者，抚养你的是魔兽，你愿意吗？”
那我当然是烧香拜佛，立马皈依至高神教。
当然，阿碧瑟可不敢这么说。他知道科尔泽的底线，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都是有数的。小少年僵直肩膀，就像是在害怕般。
“只有您捡到我，我才能活到现在。”
科尔泽满意地点点头，将涩口的自酿酒一饮而尽，“我知道你觉得我偏心，也肯定恨过我为什么让露比她们上学。而你……得到的只有不断的训练，甚至不能离开团太远。”
混血男人其实不太擅长喝酒，这是天族的基因决定的。可他有一半人类血统，又是一名佣兵，必须学会咽下这些呛人的酒精。
他的脸色已经有了些许红晕。
“可我觉得我还是不够坏，我应该不让你吃，不让你喝，甚至不允许你和卡拉呆在一起。指派你去做那些‘烂蜜柑’，最好有哪一天能够死在无人所知的地方。这对你我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
毫不掩饰的恶意，可他也只是嘴上说说，根本没这么做过。科尔泽待阿碧瑟严厉，却也给了小少爷很多常人得不到的东西。
就连身上的穿戴，储物戒指和法袍都不是一般团员用得起的。
很多时候，他只是嘴贱，惹得阿碧瑟不快反抗。在阿碧瑟脱离他的预期后，他又真得开始置气，体罚养子。
“那样的话，我真要去冒险者公会和裁判所告您虐待儿童。”
“我不在乎。”
科尔泽放下酒杯，仰头望着不断变化的星辉，它让他想起初恋被风吹起的层层裙摆，也想起当初找到阿碧瑟的时候。
这位年轻的强者叹口气。
“你去吧。只是别和莎菲一起出发。”
他最终松了口。
“？！！”
阿碧瑟再次不敢置信地捏了捏自己的脸，在被痛到后，发出了傻笑。
“你要是再这么犯傻，我会觉得你可能给我们狮鹫之啸丢脸，立马反悔。”
小少爷可不像他的姐妹，是会对养父尽情撒娇的类型。在他心里，科尔泽永远是重女轻男偏心控制欲强还爱记仇的混蛋人渣。
他收起了笑容，恢复公事公办的态度。
“谢谢你，父亲。”
“叫我爸爸。”
“爸爸。”
事实证明，阿碧瑟尽管不是会撒娇的孩子，但却是有奶便是娘的墙头草。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鹭草之时·第五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