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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事发 ...

  •   六月末的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七十三个衣衫褴褛,瘦弱不堪的徽州灾民齐刷刷跪倒在宫门前登闻鼓下,带头的黑脸汉子一言不发走到鼓前,无视宫门前守卫的士兵已经出鞘的刀剑,抽出木槌,猛敲下去。

      “砰!”
      “徽州潜口镇杨溪村村长杨子平,携徽州灾民七十二人,求见陛下!”

      “砰!”
      “吾等一告徽州知州阮鹏并徽州大小官僚贪赃枉法!贪墨运河公款,徽州运河年久失修,终至倒灌决堤,淹我徽州两岸千亩良田村庄,死伤无数!”

      “砰!”
      “二告首辅杜江官官相护!收受贿银三百万两!瞒下徽州灾情,致我徽州十万灾民求告无门,饿殍遍地!”

      鼓声振聋发聩瞬间传遍京城,跟着汉子的喊声直击人心,有如雷霆之势,响彻整条长街。

      大齐的登闻鼓,至今已有四十七年未敲响过啊!

      一时间整个京城都骚乱了起来,无数的人朝着宫门前望来,也有不少人在往这里赶。
      宫门前的守卫士兵皆面面相觑,片刻后,才有人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往宫内去传消息。

      黑脸汉子敲完三下鼓,又回到灾民那边跪下。所有人都是神情悲切,有不少人都颤颤巍巍从身边的破烂包袱里捧出几个牌位,虔诚地把牌位们摆在自己身前,再挺直脊梁看向前方,红通通地眼里满是倔强。

      正好是上朝的时候,大多数官僚经过这群虽满面菜色但依旧跪地笔直的灾民们,却只敢低头快步迈进宫门,不敢言语多问一声。
      谁敢问呢,首辅杜江,那可是太子的妻舅,未来的国舅,大齐官场第一人!

      风尘仆仆面黄肌瘦的人们安安静静跪着。
      穿朱着紫的大人们小心翼翼避着。

      远处停着的一辆马车里,有人正在看着这一幕。

      “啧,走的那么快难道是怕被拦上为民伸冤吗?”云开轻轻嘀咕了一声,给上首之人续了杯浓茶:
      “这可是第三杯了,浓茶喝多了伤胃,主子还是少熬些夜吧。”

      “呵~”齐衡钺把车窗放下,不再去看外面的场景,拿起杯子又灌了一大口浓茶:“阮鹏和证据都交过去了?”

      说起正事,云开收了满面担忧,认真回禀:
      “今早他们进城就已经把阮鹏和账本都送过了,夜明暗部也安排了人在灾民队伍里,确保万无一失。”

      “恩,进宫吧。”
      少年吩咐完便微微后仰靠在车壁,平日里幽深如古井的眼轻轻阖着,看不清神情,却莫名让人感觉危险。

      *

      金銮殿上,建元帝正襟危坐,看着大殿上两方人马吵了半天也没个输赢。不由心下烦躁眉头紧锁。
      “太子,你以为呢?”

      建元帝此时气十分不顺,登闻鼓的事情,还是他当皇子的时候太傅教过。几十年没响过,偏偏这个时候响了,真是晦气。
      更气的是杜江那厮不知哪里听到风声,竟然直接告病休了!真以为他不会处置他吗?!

      齐衡琮单手撩起明黄太子袍一角,砰地一声跪下,恳切道:
      “此事突然难辨真假,但如今登闻鼓响,民众围观,当务之急还是把案子接下查清再说。”
      “杜首辅是儿子妻舅,按理来说儿子得避嫌,但他素来勤勤恳恳,近日更是忙于西戎使臣一事,太过操劳才会病倒,还请父皇明察,不要让贤臣蒙冤!”

      太子一跪,朝堂过半朝臣也都跟着跪下了。

      “皇上明鉴,徽州远在千里之外,农人平日里都是种菜种地,大字不识,怎么会跋山涉水绕过众多告状衙门,偏偏来登闻鼓前击鼓鸣冤?”
      “这是逼皇上不得不出面,后面必定还有后手,请皇上明察,不要让小人得逞,贤臣蒙冤!”说这话的是太子少傅陆承文,也算是太子嫡系了。

      大理寺卿崔济悄悄抬起头去看那人,见他依旧面色如常地站着,心里也悄悄松了一口气,站出列来拱手道:
      “陆少傅此言差矣,此案如今还未接下开审,怎么听少傅言下之意,竟是单方面的就宣布灾民们是信口雌黄,蓄意栽赃了?!”

      也又不少站着的朝臣附和:
      “是极,凡事讲究一个证据,如今都还没有开始审,就认定谁有罪谁贤臣了?!”

      “非是认定,而是其中必有蹊跷,我等只是不想让陛下被小人算计!”
      “呵,如此语气,还说非是认定,就差直接说杜首辅高风亮节,绝不会有此行径了!”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
      “强词夺理的明明是你们,人家都说了官官相护没地方告才跋山涉水来的京城,尔等还非要盖一个居心叵测下去,简直欲盖弥彰!欺人太甚!”

      ……

      双方人马一下子又你一言我一语地交锋起来,建元帝被吵得头痛,抄起手边一个奏章就丢下去,怒道:“都给我闭嘴!”
      建元帝此人,在位十余载不曾有什么功绩,但也没什么劣迹,平日脾气甚好,说难听点就是耳根子软好哄,难得发如此大的火。
      当下一众朝臣们都默契的闭嘴不言了。

      “父皇,儿臣以为兄长说的有理,如今还是先接下案子要紧,毕竟悠悠之口难堵。”
      一直沉默不语的四皇子突然发声,却是话里话外都站在了太子那边:“再者西戎人还有半个月就到了,此事若传出去,有损我大齐国威。”

      听得此话,建元帝的眼中闪过一丝认真,毕竟关起门来丢脸和打开门丢脸出去还是不一样的。
      “此事就交予大理寺罢。”

      “是。” 崔济对此事交于大理寺毫不意外,这早在他们计划之中。想到接下来要打的一场硬仗,不由抬头看了殿中那人一眼。

      *

      徽州运河贪墨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了整个京城,街头巷尾,如今人人都在谈论此事。
      那七十三名苦主上午才被拘进了大理寺待审,不到午时京城各种流言就已喧嚣尘上。

      “啪!”听着书房内响起瓷器碎裂之声,守在门外的小厮心有戚戚,这可是上好的雨过天青,半响功夫摔了好几套。

      “如今在这里摔东西又有什么用,我让你手脚弄干净点的时候你干嘛去了?”
      满地的碎片,齐衡琮看都不看一眼。冷冷道:“亏你想的出来,称病不去上朝?你是非要把老首辅在父皇面前拿点子恩情都消磨完才满意?”

      杜江收起手中令他又惊又俱的纸条,压下满心惶恐,凑近齐衡琮递了过去。哭诉:“那些人手里握着阮鹏和账本,这次的事…还要太子爷拉我一把啊”
      齐衡琮没有去接那条子,从他从宫里出来那会,就已经收到消息了。
      没想到杜勤民那老头老奸巨猾了一辈子,结果一个继承家业的嫡子养成这样!

      “这次的事,才爆出来就流言四起,弄得声声势这样浩大,运河贪墨案必定只是引子,那些灾民后面肯定也还有人,你仔细想想到底是得罪了谁?”
      “若是把根源解决了,还有转圜的余地。”

      杜江哭丧着脸,仔仔细细把自己这两年的所作所为都想了个遍,发现——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了。一下子悲从心来,噗通一下瘫倒在地,抱住身边的大腿。
      “殿下啊,太子爷啊,这些年又是打点关系又是养那么多…”

      养尊处优惯的中年胖男人一边哭一边说,眼角余光发现太子凌厉目光瞥来,哭声停顿了片刻:
      “那么多…那么多幕僚,臣是战战兢兢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啊!”
      “臣不是为了自个儿啊,如今这局面是有小人要针对您。太子爷要替臣做主啊!”

      “行了!”齐衡琮不耐地把袍子一扯,踢开杜江,往上首坐去。“我可不是父皇,你这些把戏别跟我面前摆!”
      “这次你运气不好,若是平时,父皇可能会念你爹的面子轻拿轻放,如今西戎人要来,你躲的越久越危险。”

      杜江冷不丁被踢了一下,干脆面色难看地原地坐着,也不起来,闷声道:
      “陛下一向好性儿,臣也是想着反正对方也没证据,拖个几日事态下去点再解决就轻松一些。谁知道阮鹏那么没用,就这样招了。”

      “父皇好性儿?呵~”齐衡琮冷笑一声,“算了,如今的关键还是崔济,那些人都在大理寺里头关着,若过堂时有人反口,此事不足为惧。”

      他看着地上的油腻男人皱了皱眉:“老首辅当初给你留的人还在吧,派一些出去,务必把事儿给我办成了,不然——”
      “你脖子上这颗东西,别怪我拿去给西戎人下酒了。”

      清贵优雅的公子轻飘飘的丢下一句,叫杜江面色发白,颤颤巍巍半天说不出话来。

      真就到了这种地步了?父亲当初处理傅家都是那么简单,到他这里,一群刁民而已,就能要他的命了?
      眼睁睁看着那人起身而去,身影都不见了许久,瘫坐在地上的人才轻轻应了声。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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