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欢》贰久

35、第 35 章

　　寒绥金流云自千髓玉矿中诞生，形约流云，内里错综斑驳着数条金丝，宛若云边金霞，闪耀华美。

　　萧挽清并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又有什么具体用途，他只记住了宁风致说的四个字。

　　定情信物。

　　真好，他们彼此间心意相通，再没有比这更让他觉得欢喜的事情了。

　　他立在宁风致身边，垂眸看着他掌心里那枚不大的白玉。

　　矿洞里并不黑暗，皎洁的白光照亮了宁风致清隽的眉眼，浅色双瞳呈现出了玉石的倒影，金光渐炽，那枚玉石仿佛在融化般，变得越来越小。

　　细细的金丝逐渐消融，那枚只有拳头大的玉石最终变成了一朵不规则形状的云。

　　很薄的一片，大小也宛若寻常人家佩戴的护身符。

　　宁风致端详片刻，用一根细细的红线穿过流云顶端的孔洞，抬手绕过萧挽清的脖颈，正欲给他戴上。

　　萧挽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很配合地低着头，方便宁风致的双手在他颈后给那根红绳打结。

　　两人靠的很近，萧挽清低头看着宁风致，目光深深，眼中情绪犹如燎原的火，烧得正盛。

　　他的目光带着明显的侵略性，让宁风致很难视而不见。况且两人距离这么近，他呼吸间都是萧挽清衣服上清冽又干爽的熏香，明明是他很熟悉的味道，但此时此刻，心头的那股悸动，却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他不自在地避开那道强烈的视线，手指忍不住地轻颤，竟是连简单的结都系不好了。

　　宁风致竭力镇定心神，眉眼微垂，冷不丁瞥见了萧挽清脖颈上那微微凸起的喉结。

　　挺拔宽阔的肩，往上细直的颈……在他出神的注视中，萧挽清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先上后下，宁风致看得心神一晃，耳尖骤热，心声也跟着开始慌乱起来。

　　宁风致指尖微错，红线迅速垂落，流云玉坠顺着萧挽清的胸膛滑进了衣服里。他眼睫眨了眨，似是不知该怎么办了才好，眼神也移向了旁边。

　　此时的宁风致，显得无措，又显得逃避。

　　萧挽清低低笑了笑，视线仍是紧盯着眼前的人，语气强硬却又沾着显而易见的暧昧，沙哑低缓，却没有给他丝毫可以商量的余地。

　　宁风致听到他对自己说：“拿出来。”

　　拿、拿什么？

　　他的心脏似乎被什么重重砸了一下，一时没想到萧挽清让他拿什么。他微睁着眼，有些发愣，又有些茫然。

　　萧挽清不语，黑眸一错不错地望着他，虽然脸上还是挂着笑的，但那笑容在宁风致看来，只觉得诡异、又危险。

　　与平常截然不同。

　　沉静下来，略微思索片刻，宁风致自然清楚萧挽清想让他拿的东西是什么。

　　他视线微低，衣领交叉的位置，萧挽清的锁骨映入眼帘。往下，前襟微微敞开，因为玉坠掉落，锁骨下隐约可见结实的肌肉。

　　若他用手去拿……

　　宁风致恍然间，想起了自己曾和萧挽清面对面，亲手给他涂药的时候。

　　刹那间，指尖仿佛被火灼了一下，封存在脑海深处的触觉记忆涌上心头，如浪潮般向他扑来。

　　他垂着眼，强作镇定地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上萧挽清衣领下那块露出的肌肤，顿了下才若无其事地继续向下探索。他没有抬头，但头顶那道炽热的目光却一直落在他身上，落在他指尖。

　　他隔着衣服，先是试探到流云坠的位置，然后才抬眼，瞧向那双乌眸。

　　如画眉眼映着朦胧的光，那双眼睛深情专注，情意绵绵，宁风致从他眼里，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想，此时自己眼中应该也只有萧挽清，两人互通心意后，竟会让他觉得如此喜欢。

　　“我好看吗？”

　　萧挽清看他半天没再动作，径直拽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前贴近心脏的地方，也贴近那枚流云坠。

　　宁风致莞尔，却是诚实地点头应道：“嗯。”

　　被他这么插科打诨一下，他心头的紧张感顿时消散了不少。沿着微敞的衣领，宁风致指尖朝内，很快寻到那枚小巧的流云坠，他扯出绳子，抬手给萧挽清系好。

　　萧挽清低头看着那枚隐约透着浅金色光辉的玉坠，心知玉佩定然不似表面看起来那般寻常，但宁风致不说它的用途，他便也没问。

　　玉坠戴好后，宁风致给他细细整理着衣领。润白纤长的手指不经意间划过萧挽清的侧颈，他神色稍暗，一把按住了宁风致的左手。

　　“阿挽？”宁风致微微挣了一下，见没挣开，也就没再挣扎了。

　　萧挽清盯着他的手看了会儿，忽然往后退了半步，用另一只手给他中指戴上了一枚银蓝色的戒指。

　　戒指通体雪银色，其上浅蓝色的碎钻闪耀着璀璨的光辉，模样似乎有些熟悉。

　　宁风致静静想了一会儿，记起这枚戒指萧挽清曾经也拿出来过。

　　那会儿还是在宗门的山顶上，雪落了一地，他记得萧挽清接连把戒指戴在了他的无名指、然后是中指上。

　　那时的他并不知道戒指不能乱戴，现在……

　　“我知道戒指代表什么。”萧挽清眼中含笑，笃定且认真。

　　宁风致轻轻握住他的手，温热的触觉很是细腻。

　　中指上突然多出的戒指让他不太习惯，但刚才冷硬的银圈穿过他手指的感受，却是尤其强烈。

　　“你……”宁风致张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萧挽清拉起他的手，凑到嘴边轻轻吻了下，才一字一句、无比郑重地说道：“我喜欢你。”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注意到远处传来的细微动静，又什么也没说，而是用手指挠了挠宁风致掌心。

　　作为月神的传承者、这片秘境主人的宁风致，自然也感觉到有人在靠近这里，而且方向还很明确。

　　他颇感诧异，千髓玉矿连绵起伏数万里，其间珍宝无数，但这一带，除了寒绥金流云之外，方圆数十里可是什么也没有的。

　　来者，似乎不善啊。

　　精神力隐秘地向四面探去，等萧挽清认出被簇拥在中间的那人时，稍稍怔了下。

　　云归书。

　　他默默念了遍这人名字，用精神力给宁风致传话。

　　【凌北帮云家，要见吗？】

　　宁风致也看到了人群中的云归时，他目光隐晦地扫了一圈，最后把注意力放在了人群中一个穿着银白色劲装的男子身上。

　　那人身形挺拔，宽肩平直，一头长发简单绑了个高髻，看着很是利落。

　　他眉眼与云归时有三分相似，宁风致略一思索，问身边的萧挽清，“那人是云家家主？”

　　“嗯，他曾约我在寒市中碰面。”

　　之前萧挽清就有神诋传承在身，进入此类秘境所受限制要少于很多魂师。想来云归书也看出了萧挽清身上的不同，才想借助他的力量，来寒市中……

　　难道，云家此行的目标也是寒绥金流云吗？

　　宁风致心思百转，指尖轻挠着萧挽清，朝他点了下头。

　　见。

　　他想看看，云家所求寒绥金流云是为了什么？

　　除却精神系魂师外，寒绥金流云对任何属性的魂师而言，跟寻常玉石没有两样。

　　云家武魂历代都是穿云剑，此行来北境之前，他也调查过，云家嫡系子弟没有出现武魂变异的情况。按理，这寒绥金流云对他们应是没有太大作用的。

　　凌北三大家族盘踞北境已久，云家知道寒绥金流云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他们居然能找对地方。

　　此行若不是他接受了月神传承，极有可能会扑空，但云家……

　　似乎早有所知。

　　因着宁风致的主意，萧挽清没有躲闪，径直迎上了云家一行人。

　　看到他的身影突然出现于此，云归书停下脚步，眸色稍暗，并没有第一时间上前跟他打招呼。

　　萧挽清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丝微妙的变化，他面上不显，眉梢带上清浅的笑意，一如前些日子去云家见云归书时，坦然自如，道：“我刚才还在想要去哪儿找你，没想到这么快就撞见了。”

　　“是啊，确实很巧。”云归书提步向他走来，轻呵呵地笑了声。对他的出现，既不见意外，也不见芥蒂。

　　离得近了，等他看清宁风致的面容后，微愣片刻，视线掠过一旁平静的萧挽清，眼底凭凭添了几分兴味。

　　没有任何掩饰，他率先跟宁风致打了招呼，“没想到居然能在这碰见宁宗主，真是归书之幸。”

　　“宁宗主？”紧跟他后面的云归时惊讶道：“哥？你们认识啊？”

　　北境这一带，有姓宁的家族吗？
　　不过，若是一宗之主的话，他或许知道这人是谁了。

　　云归时诧异地望向萧挽清，没想到这么长时间没见，他竟然会跟七宝琉璃宗的宗主一起。莫非，他加入了七宝琉璃宗？

　　以他那潇洒自在的性子，不应该呀……

　　正当他纳闷的时候，只听宁风致回应了他哥，“云家主，此行多有打扰。来此地突逢寒市，未能亲自拜访，实感抱歉。”

　　这话说的客气，贵为上三宗之一的宗主，亲临这荒凉北境的一处小小秘境，倒是让云归书觉得惊奇。尤其，他身边还跟着萧挽清……

　　回想起他上次见萧挽清时，那人内敛的性子，还有两人之间来回的试探，云归书微微一笑，觉得事情似乎更有意思了。

　　“宁宗主客气了，这里并非云家领地，寒市人人皆可来之，谈不上打扰与否。”云归书嘴角噙着笑，语气温和。末了，他似忽然想起，状若无意地问道：“对了，不知宁宗主此行所为何物？说起来归书少年时也来过寒市三次，对某些地方颇为熟悉。”

　　“那就先谢过云家主了。”宁风致也没客气，道：“宗门多为辅助系魂师，此行也是为了寻找万髓玉，不知云家主也曾遇见？”

　　他说的也算实话，万髓玉又称“灵玉”，最是适合辅助系魂师修炼，有着安定心神、净化魂力之效。

　　云归书闻言，当即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样，缓缓低吟道：“原来如此。不过万髓玉少见，我在寒市并未遇见过，不过族中倒有少数，若是宁宗主有意，等出去后可来云家找我拿。”

　　“这怎么好意思。”宁风致客客气气地说道：“不过届时却是得去叨扰云家主了。”

　　“哪里哪里。”云归书自然听出了他话外意思，和七宝琉璃宗做生意倒也是一件不错的事。至于此行的目标，寒绥金流云……

　　他转了转大拇指所戴的玉戒，没有感受到任何力量波动，看来这次是要无功而返了，就是不知那老东西到时又会露出怎样扭曲的表情来。

　　心思百转间，他对上萧挽清淡然自若的目光，眼底玩味愈浓。

　　瞧瞧瞧瞧，这次的寒市多热闹呀。

　　除却凌北帮和星家的人，居然还有七宝琉璃宗的宗主，以及——

　　来自武魂殿的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