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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剖心迹 ...

  •   祁谣苏醒时,鹅毛大雪正从天空簌簌而落,落在他的脸颊和鼻尖,然后化开,变成水滴滚落。
      他脑海中瞬间浮现起许多与冬天有关的回忆,譬如烧红的蜂窝煤,发痒的冻疮,还有冻裂的水管。

      不对……
      祁谣思绪有些混乱,眯了眯眼,缓慢直起身子。

      四周的飞雪如同飘絮,悠悠扬扬浮飘落在水面,水波晃荡,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

      这是……哪里。
      祁谣迷迷茫茫地想。

      他隐约记得,自己最后似乎是坠入了蹑风湖里,跟南溯珉一起。然而,现在他正独自躺在一艘乌篷船的船头,随着水波漫无目地飘荡。
      水面深不见底,有浅浅的冰花弥漫。

      系在手上的缚妖索虽残破不堪,却还未断裂,一路蜿蜒到船舱里。
      他爬了起来,略为迟疑,拉开了船舱的竹帘。

      船舱里,南溯珉一身竹青衣衫染着血迹,黑发散乱地铺在地上,面色苍白。
      祁谣瞬间惊醒了大半,冲到南溯珉身边,探了探他的气息。

      还活着,应该只是暂时昏了过去。

      还好,还好。
      祁谣原本揪起的心陡然一松,收回了手。

      就在此时,他余光瞥到一缕白发,同南溯珉长缎似的黑发一对比,亮得刺眼。
      他脸色一沉,径直冲回了船舱外,并不太结实的老旧乌篷船被踩得吱呀乱响。

      映在水面上,琥珀眼珠,如雪长发,乃是他未经修饰的真身。

      怎么会是这样!

      一瞬间,他惊慌失措地捂住了脸,片刻后,抬眼看看手上的缚妖索,颤抖着单手成诀,聚了个风刃,朝缚妖索劈去。
      缚妖索瞬间跟荆棘一样缠住了他的手腕,疼得他死去活来。

      逃不掉……

      祁谣抱着手腕的动作渐渐停息,沉默了会儿,回头看了眼乌篷船的船舱。

      ……

      南溯珉再睁眼时,眼前是一张陌生的脸。

      那人年纪并不大,有一对漂亮的琥珀色眼睛,生得略显妖异,可浑身上下最引人注目的,竟是一头飞瀑般的白发。他按住了想要起身的南溯珉,慌忙道:“别动,你伤得很重。”

      他拈着疗伤的诀,正缓慢地将灵气渡到南溯珉体内,似乎很擅长处理伤口,动作轻得南溯珉几乎没有觉得不适。

      缚妖索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实体,挂在白发少年的手上,随他的动作叮当作响。

      南溯珉愣了愣,脱口而出道:
      “祁谣?”

      明明二人之间没有丝毫相似之处,可南溯珉就是下意识觉得,这人就是那整日灰头土脸的小杂役。
      白发少年身形僵了一瞬,半晌没有言语。

      不说话就是默认,南溯珉盯着他琥珀色的眼睛:“……你是妖?”

      少年头顶一对雪白的尖耳朵,耷拉下来垂在脑后。

      南溯珉神色复杂,看着眼前面露无辜的祁谣,回忆起此前种种,实在没有办法把他和幻境外嗜杀、疯狂的妖物们重叠在一起。

      然而,以前许多解释不通的地方,此刻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要救我?”他按住祁谣的手,强行让祁谣停下灵气的输送。

      他花了这么久骗取自己的信任,本可以趁着此刻二人独处之时,对自己下死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蹑风堂本来就没了宗主,若是再失去一个继承人,一定会因朋党之争等原因一蹶不振。
      泛行舟三足鼎立之势一旦破除,仅靠江风阁和青溪渚二宗,更加无法抵挡妖族入侵,届时,妖族来到东陆,几乎可以说是出入无人之境。
      可他偏偏救了重伤的自己。
      南溯珉实在想不出来,祁谣作为一个妖族,此举能捞到什么好处。

      祁谣眨眨眼,一本正经道:“当然是因为,我对师兄你一见钟情。”

      ……

      乌篷船不知道何时靠的岸,两人相顾无言,一前一后地走下了船,缚妖索在中间扯得笔直。

      南溯珉跟在祁谣后面,看着那个雪白的背影,想起刚刚两人在乌篷船上的对话,脑子一边嗡嗡作响,一边发疼。

      已经见识过了那白毛小子说谎不打草稿,所谓的“一见钟情”自然也是信口雌黄。
      南溯珉无情回答:“你不会觉得,我真的会信吧?”
      谁知,被当面戳穿的祁谣也并不慌张,他收回被南溯珉按住的手,眼神闪烁:

      “就知道你不信。”

      不过片刻,那熟悉的笑意又出现在他脸上:“可是谁还没有几个秘密呢?就像你夺舍了南赤鸷身体的秘密,我不也一直在帮你守口如瓶?”

      南溯珉本就苍白的脸色,逐渐难看起来。
      他矢口否认:“无稽之谈。”
      看起来从容不迫,实则背后已经湿透了一片冷汗。

      祁谣的确只是想诓南溯珉一诓,可却并非信口开河。
      这段日子,他从追星和逐月那里听到了很多有关泛行舟过去的传闻,譬如,蹑风堂的少宗主南赤鸷其实是个独来独往的人,从不与外门弟子来往。
      其次,樊笼林外层只是用来修习基础剑法的,那日,堂堂少宗主为何会拿着修习木剑,一个人悄悄地躲起来练剑?
      还有琢玉榭那些不入流的符咒,从不展现修为的金丹,连缚妖索都不会解……他一五一十地陈述。

      没有南溯珉的帮忙,哪怕能单独离开幻境,以他的身份也只不过死的更快罢了。
      于是,他继续添油加醋道:“我顶多只是个妖族暗桩,而你可是假冒宗门少宗主。两条罪名,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所以,不如两边都装作没有发现,等出了幻境,一个逃出泛行舟,守口如瓶,一个继续安安稳稳当好少宗主。

      “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两不相欠,如何?”最后,祁谣提议道。

      抛开其他不谈,被迫被缚妖索连在一起,现在两人乃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是不通力合作,尽快找到离开此地的方法,等灵气见底,饿也要饿死在这莫名其妙的幻境。
      两人相顾无言,顺着蜿蜒的河流行走,刚开始时,地上还有一尺高的积雪,可越往深处行走,雪就下得越小,到最后,两人面前甚至出现了一片常青的树林。

      沿着溪流继续行走,空气逐渐变暖,甚至隐隐传来花香的味道。祁谣吸了吸鼻子,忽然眼尖瞥到一捆被落在溪边的柴。

      有人迹。

      不论这幻境的主题是什么,往有人迹的地方走一定没错。

      大约又走了一柱香的时间,一个破旧的渔村逐渐映入二人眼帘。
      与方才乌篷船上的冰天雪地截然不同,这里百花盛开,万物苏生,俨然一副春景。

      可是唯独少了声音。

      并非少了风声、水声这些自然的声音——两人一路走到这里,除了跟对方大眼瞪小眼以外,便再也没有见到其他活物,或者听到任何动物的叫声。
      更别说活人了。

      这使得一片春景的小渔村,隐隐显得有些诡异。

      祁谣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问道:“越呆越瘆人,下一层入口真在这里?”
      南溯珉径直朝离自己最近的屋子里走去,祁谣连着缚妖索,被迫跟上。

      屋门没有闩,屋里传来阵阵暖意,竟是灶房的火还没有熄灭。
      屋子里的人看上去刚出门不久 。

      南溯珉又推开了几间屋子的门,屋里摆设各异,但所有屋子共同的特点是——都能感觉到浓厚的生活气息,甚至有家人的桌上,鱼汤还冒着热气。
      仿佛这家的主人,刹那间凭空消失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有修过有修过!麻烦家人们再看一遍!
    他俩还是互相算计才对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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