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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醉卧烟波(九) ...

  •   就这样,在这个江陵近郊无名古庙下的暗室中,展昭一日一颗七星转还丹,一日调息三次。

      一开始,白玉堂日日为他护法,只偶尔离开;待展昭内力回至三成左右,白玉堂才开始三日出去一回,并带回一些热食及换洗衣物等用品。

      这样的日子,约莫过了半个多月。

      虽白玉堂什么都没多说,但展昭却隐隐知晓他们的处境并不太妙,不妙在他俩似乎成为江湖公敌,而白玉堂尤甚。

      因当日那八名劫囚者,皆是周遭州、府的名门子弟,其中四名现下下落不明,据传是被他扣押于江陵府中,另两男两女,则被人发现昏迷于峡山山涧处,并在清醒后,信誓旦旦说是遭到白玉堂袭击,甚至那两名女子,更一句一个「轻薄」、一口一句「无耻」。

      这些,全是展昭由这几日陆续由上方传入的人声中听得的,其中传来最多遍的词,是「白贼」、「展佞」、「朝廷鹰爪」、「皇帝小儿的走狗」。

      纵然无法完全记清,但展昭由片断的记忆中,以及那些江湖人士的口里,仍可拚凑出事情大概。

      他犹然记得当他追着劫囚贼人入山,并在山洼处将高继安夺回,转身欲出山时,蓦地被一阵浓雾困住,而浓雾间,出现了一双慑人心魄的幽黯眸子。

      虽立即警觉控住心神,但他依然有一剎那的恍惚,而就在那微微恍惚之时,他口中被喂入两颗丹丸,一颗是春药,另一颗,由他之后意识缥缈却飘飘欲仙的感觉看来,应是芙蓉毒丹。

      当下,他立即用内功心法压制二丹发效,而后,便再记不清了。虽记不清,他也能推断出,有人控制了那八名江湖少侠,驱其前去劫囚,并欲令他身败名裂,更在失败后,放出漫天大谎、四处传谣,欲藉江湖人士之手,将他二人除去。

      「那人虽擅奇门之法,但武艺应该不怎的。」这夜,一边啃着烧鸡,一边喝着酒的白玉堂不屑说着。

      是的,若那名劫囚的幕后指使者拥有一身精湛武艺,不可能不亲自出面带走高继安,更不可能布好了峡山阵后,仅一直远望,靠都不敢靠近。

      「相较于白兄呢?」只能吃虫草山药馒头、喝蔘汤的展昭问道。

      「你这臭猫是看不起爷么?」闻言,白玉堂瞪了展昭一眼,冷哼一声。

      「展某不敢。」展昭虽笑着回答,但眼底却没笑。

      因为他无法不耽心,虽知晓白玉堂奇门之法出众,但毕竟奸隐于暗,而向来坦荡的白玉堂,若非必要或耍玩,从不屑隐姓埋名。

      「爷说过,爷天赋异禀,现今天下,奇门之法能玩得过爷的,约莫只有三名半只脚都踏入黄土里的老道。」虽没抬眼,但一直喝着酒的白玉堂静默半晌后,淡淡说道,「更何况,就算对方有能人谋士,你这臭猫不也在这儿么。」

      虽白玉堂说的不是「在爷这儿」,但展昭全听明白了,明白后的他,眼眸终于笑了。

      「拻复得如何了?」吃饱喝足后,白玉堂盘腿席地而坐,双臂抱胸,认真问着展昭。

      必须认真,因为这无名古庙的地下暗室虽暂时安全无虞,更有通向多处的迷宫型地道,但这二日来,那帮一直在附近走动的江湖人士,总让他隐隐觉着有些古怪,不得不防。

      「七成左右,约莫再四——」当然也发现了异样,所以展昭如实答道,但话到中途,却彻底噤声。

      因为一个脚步声,一个明显内力雄浑、身手绝对不可小觑,并且完全没打算隐藏自己的脚步声,由远至近,缓缓而来,最后站定在古庙前二十丈外。

      「白贼玉堂,老夫知晓你在庙中,我欧阳春今夜独自前来已给够你面子了,若你这狗贼再不知好歹,不出面将事情交待清楚,就莫怪老夫不讲情面,入庙替天/行/道!」

      知晓来者必定不凡,但展昭与白玉堂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是「北侠」欧阳春!

      二人同时面色一凛,无声对望了一眼。不一会儿,展昭便对白玉堂微微一颔首,欲起身出庙解释,但却被白玉堂一把扯住,「没人提起你,你就给爷滚远点去!」

      「不,北侠并非不明事理之人,若展某——」

      「解释个屁!这场架是爷的,你若敢出半点声响,休怪爷手中画影不认人!」不待展昭将话说完,了解二人如今如何劣势的白玉堂,将他推至暗室北角那道石门后的暗道里后,紧紧纠住他的领口咬牙说道,话声那样冷洌。

      这臭猫当真以为解释就有用么?现在江湖中那漫天耳语,早彻底不堪入耳;那绘声绘影的人证物证,更恼怒了本就看他二人不顺眼的一干「正义之士」,根本没有人思索过其中诡谲,仅凭一腔所谓的「江湖道义」,便四处动员讨伐。

      而今,更惊动了欧阳春,还是个口口声声称他为「白贼」的欧阳春,明显心中早有定见的欧阳春,这种时候,解释,有用么!

      「你唯一该做的,就是给爷张大了你的猫眼仔细瞧!」狠狠瞪视着展昭,白玉堂一字一字说道,眼眸更几乎爆出火簇。

      展昭何尝不知此间艰难?

      他甚至比任何人都明了为甚白玉堂要阻挡自己,不仅因为他此刻内力尚未完全回复,更为了不想他这曾经的「南侠」,在这种景况下,于一名他尊仰的前辈面前,受那不当他受的羞辱。

      他更知晓为何他要自己张大眼仔细瞧,因为虽明知或许不敌,但他也要让自己明了欧阳春刀法上的特点,如此一来,若下回,换上自己遇上欧阳春,至少还能相抗。

      展昭明悉白玉堂宁可一人背负所有恶名,也不愿让他身染任何不实的诬蔑与毁誉,可他呢?

      他就舍得吗?!

      他就舍得这白玉般的弱冠男子,这几多年来唯一让他铭心挂思的玲珑少年,被诬、被诋、被谤、被伤吗!

      「白贼,莫逼老夫,若你这小贼再不出来,老夫就杀将进去!」

      两双冒着火簇的眸子就那样对峙着,而庙外,欧阳春的声音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猫儿,让我去。」

      望着展昭那双从未如此痛的双眸,白玉堂再忍不住闭了闭眼,轻轻说了这么一句后,转身。

      「泽琰,我会在。」

      望着那个背影,双眸热辣的展昭坚定地说了这么一句后,也转身。

      因为他们全明白,无论此去多难,他们皆有彼此相伴,而这,已足够他们对即将到来的所有风雨平静以对,并且,永世无悔。

      「爷还道是谁哪,原来是欧阳大侠。不知欧阳大侠深夜造访,有何贵干?」抹去眼底那股同样的热辣,步出古庙的白玉堂,脸上留存的,只剩不羁与轻蔑。

      「老夫问你,你是否轻薄了丁瑜、张馨二位女侠?又是否为向朝中输诚,换取高官厚禄,而诬陷许晰等四位少侠为盗,并囚于江陵府中?」望着缓缓由古庙中步出的白衫男子,欧阳春沉声问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白玉堂挑了挑眉,答得那样轻佻。

      「白小贼,莫要同老夫耍戏言!」望着白玉堂狂放的放肆模样,欧阳春怒喝道。

      「行,那就用剑说话!」

      白玉堂口中「话」字刚落,手中画影便已出鞘。

      就见画影与欧阳春手中七宝刀发出的两道刃光,在无月之夜的古庙前四溅飞射,刀剑相接时迸出的火星,密集的程度更是惊心动魄。

      隐在暗处的展昭就那样望着,一瞬也不瞬、紧咬牙根的望着,所以他看到了白玉堂的左背被砍中一刀,看到了他的右腿喷溅出血;他看到了他由一开始的身形如电、剑影流光,到之后不知因何愈来愈迟缓的脚步。

      他更看到了在白玉堂不断挑衅下,愈来愈狂怒的欧阳春,以及,终于逼出欧阳春向来极少使出的「天雷无妄」刀法时,用尽最后一丝气力,以画影相抗的白玉堂……

      「白玉堂,要不是仗着你手中画影,你早已身首异处,老夫劝你莫再不识好歹!」

      将「白贼」二字改成白玉堂,可说是欧阳春对其精湛剑术的极度肯定,因此他仍想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给这名自己至今见过的年轻一代中,剑术超群非凡,但个性却又如此傲倔的年青人一个改正机会。

      「北『侠』」?」但谁知白玉堂完全不领情,冷笑间将一口血吐于欧阳春脸上,「我呸!」

      欧阳春愠怒的刀尖,就在白玉堂的话声中,瞬间刺入他左肩并彻底贯穿!

      「果然……不同凡响……」虽已发散血飞,更只能右膝跪地,以剑拄地撑住身子,白玉堂依然冷笑,「不惜于刀身淬毒……就为铲除爷这朝廷鹰爪、江湖败类,果真尽显江湖一代大侠……侠义风范……」

      「什么?!」

      闻言,欧阳春一愣、眉尖一皱,倏地望向白玉堂肩上汨汨泌出的血色后,刀尖一退、一翻,在片片白绸翻飞间,发现他周身被刀所伤之处,所有的血,全是黑色!

      手腕又一翻,欧阳春用刀画破自己手臂,发现由自己手上流出的,是同样怵目惊心的黑血……

      「这——」欲快速点住白玉堂穴道以阻止毒性扩散,但谁知白玉堂身形更快,一闪身便窜向树林。

      「白玉堂,你已中毒,万万不可——」

      欧阳春欲解释而追出的脚步,瞬间被由左边发出的一整排袖箭彻底逼住,当他猛一转眸时,远方风中,传来一个冷得不能再冷的男子低沉嗓音——

      「但望欧阳大侠尽早查明真相,吾等江湖败类,毋需您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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