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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逼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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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连勉强笑笑，算作对皇帝的回应。
皇帝是很忙碌的，连连又陪着他坐了一会儿，便推说不敢耽误皇帝处理政事，让皇帝不用再陪他。
周焱点点头，没说什么就出去了。
等回了勤政殿，皇帝下诏中枢，以燕国大主在宗室之中年高，宜推恩其子嗣，故加封其次子左玉为正一品国公。
燕国大主一生二子一女，长女封郡主，长子承袭左驸马身上的国公爵位，现在她的小儿子也成了国公，朝野无不欣羡，并称赞大主贤德，为历代公主所不能及。
又有礼部官员迎合上意，上折子请皇帝加赐公主封号，用以彰显公主之贤。
皇帝拿到这个折子的时候，自己都笑了出来，他对严守规道：“当初朕姑祖母遍收男宠之时，朝臣们都说她老人家是国朝之耻，败坏世风，现在倒好了，朕的姑祖母又成了天下女子的表率。”
严守规也笑了起来，“朝臣们无非就是欺软怕硬，大主娘娘自己德高望重不说，对他们也一向不客气，他们自然就不敢多言了。”
皇帝含笑点头，“所谓瑕不掩瑜，姑祖母虽然偶有出格之举，但她真心为皇室着想，扶持了三代皇帝，是个真正的明白人。”
严守规脸上笑意一停，并没有接话，燕国大主是皇帝眼里的明白人，谁又是那个糊涂人呢？
好半晌，皇帝拍拍手里的折子，取笑道：“怎么，朕的老师这么厉害，连你都不敢说他的闲话了？”
“臣不敢，”严守规迅速跪下去，“臣的主子永远都只有陛下一个。”
皇帝没说话，严守规额头冒汗，磕磕绊绊地解释着，“说句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话，臣和元相共事多年，他老人家这么些年没少为朝廷尽心，也是该退下去好好颐养天年了。”
共事多年，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元清和往窄路上走，有些事，不能强求。
“唉——”
皇帝却是垂着眼睛长叹一声，“来不及了，一门两相，父子同朝，这样的荣耀谁不想要，元清和已经魔怔了。”
“惯子如杀子。”严守规也是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皇帝却笑道：“你应该说“流水的皇帝，铁打的沈相”，当初沈至和沈叙两父子接连拜相，试问政事堂的那些人谁不想复刻沈家的荣光，只可惜父不肖子而已。如今唯有元乐徽天资过人，我要有这样的儿子，我也愿意给他铺路。”
“元相也太心急了，揠苗助长，是他害了自己的儿子。”
元乐徽纵使天纵奇才，可元清和这些年一路提携，谁不看在眼里，他的才名，远不如当初的沈叙。
“朕也来帮老师一把吧，传朕旨意，调元乐徽入京，升任太子中允、直史馆，这样，老师也就安心了。”
如今天下平宁，皇帝有兴国之志，想力行改革之事，却被元清和极力阻止，原因很简单，他还想他的儿子未来当宰相呢，怎么肯这时候满朝树敌，牵连到自己儿子的前途。
况且平心而论，周焱这个皇帝已经干得相当不错了，这种搞不好就要臭大街的事，何必吃力不讨好呢？
还不如留给下一代来干。
皇帝被泼了一盆子冷水也不生气，之前抵御外敌嘛，大家当然是君臣同心，现在刀挥到了他们自己身上，他们没当着皇帝的面喊疼就算给皇帝面子了。
但是不改革，那不行！
元清和这些年备受自己敬重，想拿了好处不帮忙，更不行！
杨信突然被贬，肯定会私底下去查到底是谁在害他，可这种事瞒上不瞒下，只要元清和不发声，谁敢当着皇帝的面乱说。
他查来查去，绝对不会想到江夏郡主这种白吃国家俸禄的人，还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插手朝政，那最后所有的疑点都会落到元清和的身上。
元清和自然会极力否认，可他没有证据，脚踩两条船的嫌疑他永远都洗脱不了。
世家想抛弃元清和，却又发现皇帝开始器重元乐徽，心里肯定会想，皇帝是不是打算让元乐徽辅佐二皇子。
这下，他们肯定就放不下元清和了。
皇帝就是要让这些人合作却不能彼此信任，要让他们永远都蒙蔽不了自己。
中京已经下过初雪，宫中四处银装素裹衬的红墙绿瓦越发鲜艳，连连久不在凤仪宫露面，一出现，大家都一边说话一边静悄悄的观察她。
宋德妃看到连连瘦瘦的样子，先是庆幸，当初章怀太子是在她怀里长大的，现在自己又获封德妃，日子是越过越好的。
后来又开始心酸，章怀太子那么孝顺，可惜走在自己的前头，永贵妃不管怎么样，没经历过丧子之痛。
“妹妹大好了吧？”她笑着问，“今天可一定要抱抱二皇子，皇后娘娘养得好，重的压手呢。”
连连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多谢姐姐关心，我也希望这孩子健健康康的，长命百岁。”
说到最后四个字时，她故意加重了声音。
宋德妃立马就缩回去了。
杨皇后不着痕迹的看一眼许充媛，也不知道上回皇帝单独把许充媛叫去说了什么，后来她就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也不争位份了，除了偶尔去许太妃宫里逛逛，别的地儿都不去了。
殿里的气氛稍微有些僵硬，皇后面色温柔，轻声细语地关心连连的衣食起居，最后连连懒的开口，都是素衣代替她回的话。
其他人愈发不敢说话，皇后最后笑着整理了一下衣裙，对连连道：“阿欢养在我这里，你好久都没见过了，这次就留下来见见吧。”
提到儿子，连连心都要揪到一起，面上也绷不住了，她抬头看杨皇后，心里知道要表现得不那么在乎，嘴上却控制不住道：“好啊……”
众妃都散去了，连连随着杨皇后进了内室，才发现杨皇后和儿子住的地方仅一墙之隔，阿欢还未睡醒，连连凑近了摇篮去看自己的儿子，小孩子似有所感，居然慢慢睁开了眼睛。
“宝贝，娘看你来了。”
连连眼泛泪花，立马伸手将孩子抱出来，用侧脸去蹭儿子稚嫩的脸蛋，又抬脸亲亲儿子，又腾出一只手去捏阿欢的小手，又吻儿子的指尖，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吸引着视力还未发育完全的婴孩，真不知怎样疼爱才好。
阿欢也不哭，只是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眼前的生母，乖乖顺从着连连的摆弄。杨皇后立在一边看着，见连连一片慈爱之心发之于肺腑，只觉得心慌不已。这就是母子之情吗？她未做过生身母亲，不知道怀胎十月可以在母子之间建立如此深刻的情感。
阿欢的乳母是杨家人，见殿中如此情形，立刻上前，对连连道：“贵妃，小殿下要到时辰吃奶了，请娘娘把小殿下给奴婢，让奴婢抱下去喂奶吧。”
连连心神全牵挂在儿子身上，眼睛一刻也不离的看着阿欢，只道:“不急，等我再抱一会儿。”
杨皇后克制住心中的不安，走上前用手抚着阿欢的襁褓，朝连连微笑：“让乳娘抱下去吧，小孩子长身体呢，饿不得。日后有的是空来看他。”
连连看着面上还带着和缓笑意的杨皇后，身旁乳娘也恭恭敬敬的微抬着双手预备着接孩子，好像突然明白了些什么，她看着杨皇后，最终还是让乳娘把孩子从自己怀里抱走了。
这短短片刻，就是杨皇后对自己最后的让步。
孩子走了，殿中陷入沉寂，连连和杨皇后没话好说，聊了几句就告退了。
杨皇后等到连连离去，阿欢被抱下去喂奶还没有回来，她独自一人坐在榻上，看着空空的红木雕花摇篮，想起刚刚永贵妃与阿欢母子相依的情景，突然觉得心中被人刺了无数的大洞。
周焱对王氏实在太好了，坐在殿中时尚且不觉得，后来她走到连连身边才发现，连连那一身装束，几乎与自己差不离。
正一品妃位才许用的凤首步摇端端正正簪在发髻中央，银白色斜襟的窄袖立领上衣，衣领用白玉雕成元宝样式的扣子严严扣紧，外罩湖蓝色莲花暗纹织金锦对襟狐毛薄袄，腰间系着白绫裙子，裙子委地堆在脚边如同雪堆一般好看，脚上是翘头绣蝙蝠纹样的缎鞋。每一样用度，无不彰显着贵妃的尊荣。
原本周焱年岁越大，对宫中妃嫔的眷恋就越少，除非有孕生子也很少给妃子们进位。
不是高位妃嫔，便有许多服饰器具不能用，从前皇后之下四妃全部空缺，嫔位也只宋昭仪一人。杨皇后能明显感觉出自己与后宫嫔御之间的差别，而今有了永贵妃，周焱恨不得把世间所有的珍宝都送与自己的爱人。杨皇后这才发觉贵妃的供奉与皇后的供奉原也无甚差距……
这种通过服饰悄悄透露出来的，身份上的逼近，今天自己会发现，来日就会有更多的人察觉，她们还会像之前一样尊敬自己，视她为后宫唯一的主人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