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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贤妃懂不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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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女人,在普世的道德观里,都是放荡无耻的典型,可她们这一辈子所得到的的荣耀与拥戴,是多少循规蹈矩的女人,这一辈子都得不到的?
杨老太爷习惯性的摸摸自己下巴上精心打理好的那一把小胡子。
他觉得挺自豪的,一直以为孙辈里连一个出色的角儿都没有,谁知道杨皇后处于低谷,倒是突然有了拼死搏杀的雄心。
至于他,黄土埋了半截子的人,哪有那么多闲工夫想自己最后的那点体面?
不就是晚节不保吗?
为了杨家门阀不堕,为了儿孙日后的前程命运,他愿意舍弃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阿欢满月了,眉目渐渐长开,不再是那个皱皱巴巴的红猴子,连连越看越觉得喜欢,让人在常宁宫后殿的空地上搭了一个凉棚,总是带着阿欢在底下乘凉。
周焱沿着廊子走到后殿,宽大的竹榻上,连连半躺在竹枕上,上身穿着海棠纹样的暗红小衣,外面只披着一件半袖对襟的绉纱衫子,露出白皙丰润的两节小臂,外加腕子上左右各三,六只八宝纹的细条金镯儿,下头则是青色散脚竹叶暗纹裤子,脚上松松穿着两只罗袜,榻下则歪歪斜斜放着一双绣穿花蝶钉米珠的绣鞋。
还有阿欢,就躺在连连身边,盖了条玉色方胜纹斗联珠纹的小被子,睡得香甜。
周焱看着这样悠闲安静的母子两,突然觉得喜悦溢出胸腔,他快步走上前。
连连发现他,笑着招手喊“哥哥”,然后自己往旁边挪挪,给皇帝让出一点空子来。
皇帝由闵继白服侍着脱了鞋躺在连连身边,连连感受到皇帝炙热的体温,往旁边让让,嘴里还说着:“呀!你挤着我了,这么热的天,咱们远些。”
然后便把自己身后一个竹夫人挪到了她和周焱中间隔着。
周焱倒不计较这些,他曲起一膝,又把手随意搭在冰凉沁人的竹夫人上,和连连闲话,“你姐姐明天满月宴后就走了?”
“嗯。”连连点点头,她这时候突然体会到徐婕妤的伤感,叹道:“以后想再见,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宫里节庆虽多,但是允许命妇们进来朝贺的也就是重阳,新年,中秋,皇帝万寿,皇后千秋等几个大节庆,还要家中女眷品阶够,才能进宫问安。
周焱又尤其厌恶宫妃与前朝交际,嫔御们不得不更加谨言慎行,就是那可怜巴巴的几次短暂会见,她们也会尽力缩短时长,免得皇帝不喜。
连连很舍不得王连叶这个大姐姐,但皇帝不置可否,皇宫重地,外命妇们肆意流窜算怎么一回事?
不是他不体谅嫔妃们,而是比起这些私情来,明显是皇城的严密防御更加重要。
所以他转移话题,笑着对连连夸起王仲生,“你这个二哥我也见过了,朕倒是没有想到,他还是有点本领的,听他说之前在岳父家帮着管账上的事,原本以为只是会看看账本,算算流水,谁知道诸方平告诉朕,他很机灵,各府的茶盐运输,过什么路,怎么算损耗,怎么按州府分别计算,他都是一点就透,所以诸方平让朕把人让给他,说是安排到他身边做事,就不用去礼宾院了。”
周焱是个很有分寸的人,他宠爱连连,但也没打算自己给王仲生安排官职,一样是送到三班院长官诸方平那里去了,历来三班使臣,任何职,掌何事,都是需要诸方平点头的。
周焱只是侧面给诸方平提了点建议:听说念过几年书,可以送到礼宾院去,又清闲又体面。
三班院是专门负责低级武官任职升迁的地方,这是个鱼龙混杂,十分难管的机构。
一方面,贵胄子弟恩荫武官,常常由这里进阶,他们大都骄娇二气俱全,十分不好管理,另一方面,这里又是典型的官卑权重之地,因为三班院长官直接向皇帝奏事,不经两府,所以三班院也可以说是皇帝的心腹机构之一,周焱就经常派三班院的人处理茶盐税赋,监押、巡检等重要事务。
诸方平能在三班院坐镇,那就更是周焱心腹中的心腹了。
为了方便诸方平管理中京那群纨绔子弟,周焱很少驳回诸方平的面子,能插手为王仲生说一句话,已经算是难得了。
诸方平作为皇帝心腹,也十分能领会皇帝的意思,原本是打算走个流程,就把王仲生丢到礼宾院去的,谁知道把人拉到自己这里问话,问着问着,他发现这个人嘴严、聪明、稳重,机灵——总之他看上了,不打算还给皇帝了。
皇帝自然是没什么意见了,人才就该为朝廷办事嘛。
这时候告诉连连,皇帝是想转移一下连连的注意力,让她高兴一下。
连连却显得兴致缺缺,作为一个艺术生,皇帝说的话她能听见,但听不懂。
王二哥聪明,那好啊,这个世道,娘家能起来,对她和王大姐来说都是好事。
皇帝摇摇自己手中的折扇,“朕还想告诉你,人到了诸方平身边,怎么升迁就是诸方平负责了,既然有了实权,咱们就得按规矩来,你可不能为了娘家兄弟和朕闹。”
连连则是淡定点头,就周焱这种个性,闹了有屁用啊!
皇帝是难得的闲暇,在这里陪了儿子和连连一会儿,转头又去了庆寿宫给邓太后请安。
邓太后高兴地留儿子吃饭,等皇帝回到常宁宫,已经是日暮时分了。
正是七月最热的时候,连连这里刚出了月子,还是不敢多用冰,她问皇帝怎么还是回来歇着了,这么热的天,肯定是甘露殿比常宁宫舒服。
她刚刚就让皇帝索性别回来了。
皇帝脸色淡淡的,只是说路上遇见了安王,便没再言语。
安王婚期定在今年九月份,没有多久了,也难怪要进来给太后请安。
只是皇帝自己都有儿子了,没想到他还是那么膈应侄子。
知道周焱心情不好,连连就没再说什么,只是两个人坐在廊下乘凉。
两个人闲话了一会儿,祁婆婆又上来请连连回去洗澡。
连连说自己不急,推周焱先去,周焱摆摆手,懒洋洋的让连连先去,他还想再躺一会儿。
祁婆婆就在一边含笑看着,小两口你推我一把,我拉你一把,让人见了就喜欢。
最后还是连连拗不过周焱,先去洗了。
加了薄荷叶的香汤一瓢瓢的缓慢浇在身上,水声淅淅沥沥,十分悦耳,连连只觉得浑身的筋骨都舒展开了,她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突然感觉浇在身上的水流变大了,甚至有些水滴溅起来,洒到了她的脸上,冰冰凉凉的,有些不舒服。
“慢些……”
连连睁开眼回头,见到浇水的人却是一怔,“陛下?”
“嗯?”
只穿了寝衣的皇帝放下手中的水瓢,笑着看向连连,“朕都在侧殿冲洗好了,你这个比朕先去的,倒还泡在水里。”
周焱的手并不安分,连连生产之后进补了一个月,她本身骨架小,身上长了肉也不显胖,只有伸手去摸,才能感受到那份丰腴温软。
周焱的眼神暗下来……
两人在床榻之上滚到彼此精疲力尽,连连才从周焱的怀里脱身出来,她仰面躺在凉席上,脑袋底下支了瓷枕,好用来晾干头发。
瓷枕是镂空的,断断续续的风声从镂空莲花花瓣里穿过,回声空空,混着殿外传来的蝉鸣,连连听得昏昏欲睡。
周焱终于平静下来,他不能理解邓太后的想法,之前她偏心次子,那是因为次子日后能当皇帝,那现在呢,幼子已经是皇帝了,她为什么还要这么在乎次子的血脉呢?
连连抱着竹夫人睡得正香,皇帝侧头去看连连恬静的睡颜,心想还好,自己还有连连,她会关怀自己,暑天会让他去睡凉快的地方,知道他心情不好,还会尽心哄自己开心。
现在他们有孩子了,他们一定能相濡以沫,过好这一生。
只是或许是梦做得太美,当它突然破碎的时候,才会显得那样的猝不及防。
隔日就是阿欢的满月宴,白天宴请了宗亲们,晚上周焱又高兴的在勤政殿设了小宴,款待一众重臣。
这其中就有杨老太爷,他虽然退出中枢已久,但也是有一品太师衔的两朝宰辅,周焱纵使讨厌皇后,这时候也是抬起笑脸,亲自扶着杨老太爷坐在众臣首座。
周焱举办这次宴会的理由很简单,强调自己有儿子了。
我有儿子,他会当太子,之前的事,你们巴结过安王也好,中意过陈王也好,咱们既往不咎,但之后,你们要记得自己该效忠于谁。
严守规守在一边,心里叹气,这就是身为皇嗣的宿命,二皇子一生下来,就直接被皇帝拉到了前头,为自己的权利加码助阵。
风险永远与机遇并存,那是周焱的儿子,更是皇帝认定的继承人。
既然想要当太子,就要坦然面对皇帝的利用。
只是这个道理,不知道贤妃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