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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18章:矛与盾 ...


  •   “你说什么?”□□清晰地问道,在被恐惧折磨得语无伦次的博阿滕和被突如其来的情感炸得头痛的格策之间,敏捷地找到了问话的时机。
      “热罗姆,冷静一下,说清楚。”诺伊尔在一旁帮腔,“否则我们没法帮你。”他和赫迪拉一人一边,把博阿滕从格策身边拉开,好让圆脸年轻人能够正常喘上几口气。穆勒也想过去帮忙,但依旧昏迷的高迪诺还需要人照看,而格策已经被罗伊斯先行一步抱在怀里护着,他只好暂时留在原地。
      博阿滕依旧情绪激动,胸膛一起一伏地剧烈喘息着。格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试图驱散脑海中那些负面情绪,从中理出事情的来龙去脉。“谢谢,马尔科。”平静下来之后,他递给罗伊斯一个安慰的眼神,从男友的怀抱中离开,抓紧交待情况,“罗伯特不见了,大概在半个小时之前。”
      “不见了?”穆勒疑惑地问,“可是他们不是应该在准备婚礼彩排吗?明天仪式就要正式举行了!”
      “……罗伯特的礼服送到了,我陪他去楼上试,但他不肯让我进去。”博阿滕说,他已经尽量在控制自己的情绪,但双手还在微微发着抖。“他说希望保留惊喜,把First Look留给明天。”他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逐渐被自责的情绪淹没,“要是我能坚持进去就好了……我在楼下等了很久,负责场地的人来催了几次,我只得上去找他……但是等我上去的时候,那屋子已经空了……”
      “是空了,还是被清空了?”诺伊尔紧接着问,没有给博阿滕继续后悔的机会。
      博阿滕看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然后才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曼努。没有……屋子里没有任何打斗和挣扎的痕迹,否则我应该听到声音的——什么都没有,礼服还放在原位没有打开……罗伯特他……”他停了一下,费力吞咽着口水,并不想承认即将出口的话。“我觉得……是罗伯特自己离开了。”
      “可是你们明天就要结婚了,他为什么——”穆勒有些着急,不由得抬高声调,诺伊尔赶紧用眼神制止了他。穆勒不甘心地瘪瘪嘴,还想再替博阿滕争辩两句,诺伊尔往那边挪了两步,伸出一只手放在他脑袋后面作为安抚,终于成功让他安静下来。
      “人们马上就要醒过来了,我们得赶紧离开。”格策环视一圈说。他的脑海中仍有一部分保持着警戒的红色,这说明这片区域依然不安全,但他一时还没法分辨危险到底是什么。“这件事听起来也太可疑了,你不觉得吗,热罗姆?我们最好能去房间看一看,也许罗伯特留下了什么线索?”
      “我赞同马里奥说的。”□□开口说,“而且我们的确不能多待,这个小家伙还需要后续的治疗。”他指指躺在地上的高迪诺,那个小孩依然没有任何醒转的迹象,微弱的呼吸看得人心里发紧。
      一路上博阿滕出人意料地一言不发,他紧咬着嘴唇埋头往前赶路,诺伊尔安静地跟随在他身后一步远。□□帮赫迪拉扶着背上的高迪诺,他们没法走得太快,昏迷的小孩只能靠□□托着才能安全地待在赫迪拉背上。穆勒不得不在队伍两头跑前跑后,一会儿去和诺伊尔说两句话,一会儿又跑回来看看高迪诺的情况,确保他们一切都好。
      好在剧院离安全屋并不远,他们不需要顶着寒风在街上长途跋涉,这对高迪诺来说也是个好消息。
      格策脑海中的警示时强时弱,但没有完全消失,而是随着他们一起出了剧院,甚至当他们置身车流穿梭的十字路口时,那股红色依然在他头脑中跳跃。这让他感觉很不好。格策突然想到把内田笃人带回协会时的状况,如果他们直接这样回到安全屋,是否会再次暴露他们的藏身之地?
      还没等他开口,猎梦人们的手表突然响成一片。格策连忙旋开表盘,飘浮着的通话窗口中,许尔勒的脸闪现出来。“伙计们,你们最好在回来的路上!”许尔勒说,白眉毛纠结在一起,“我们遭到了攻击,朱利安被带走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穆勒惊讶的喊声打破了安全屋中的寂静。他们面前是一片狼藉,屋子结构虽然没有遭受损坏,但里面的陈设已经是一团糟。看得出这里曾发生过打斗,战斗结束得很迅速,起码戈麦斯没来得及发动他的爆/破天赋,否则这里早就会被夷为平地。
      “你说朱利安被带走了?被谁?”格策向一旁的许尔勒发问。
      “我不知道。”许尔勒充满挫败地说,“我没看到那些人。我一接到他们的求救信号就赶过来,那时候这里就已经是这样了。”
      “这可有点难办了。”格策点点头说,往前走了几步,环视着乱糟糟的屋子。就算这里留下了什么线索,也已经被一片狼藉掩盖,而他们则根本没有时间在这里仔细查找。“如果没有线索,我们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们,更别说救他们出来了。”
      “我觉得不一定。”诺伊尔沉着地说,迅速掏出一把qiang直指向许尔勒,“可以问问他。”
      “曼努?你干什么?”罗伊斯被吓了一跳,许尔勒也是一脸震惊,不敢相信同伴正拿qiang指着自己的脑袋。
      “曼努,现在这种时候我们就别再内讧了!有什么恩怨等把他们救回来再说,你先把qiang放下!”罗伊斯着急地说,想要上前去夺诺伊尔手中的qiang。然而他刚迈出一步就被死死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马尔科,听曼努说完。”格策的声音传过来。他已经利用刚才查看屋子的机会远离了许尔勒,现在正站在一个翻倒的铁桶边上,警惕地注视着白眉毛机械师。
      “怎么?”罗伊斯来不及反应,□□直接将他拽到身前。赫迪拉放下高迪诺,闪身挡在前面,博阿滕往旁边挪动几步补上了空缺,猎梦人们站成一个圈,将许尔勒围在中间。
      “说说吧,这位先生?女士?”穆勒面色和善地开口,“您为什么要伪装成我们的同伴?”
      许尔勒脸上没有出现惊慌。“我是怎么被发现的?”白眉毛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我还以为自己够像的了。”
      “你的确看起来毫无破绽。”□□打了个响指,将“许尔勒”身后别着的几把机械qiang隔空卸下,“但是显然,你的功课做得不够多,所以才让我们察觉到你话语中的漏洞。”
      “我们得到的消息是‘朱利安被带走了’,而你刚刚却说你到这的时候,房子就已经是这样了。”格策边说边挥手给每位猎梦人单独套上保护罩,以防眼前这位身份不明人士突然发难。
      赫迪拉接过话头继续说:“如果你是事后才赶到,不可能得知这里发生了什么,有谁被抓走了,更不可能给我们那么明确的信号——除非你本身就知道他们要的是谁!”
      “或者也有可能……你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你根本不认识朱利安是谁。”格策突然想到另一个思路。“你只是被派来干扰我们的,因为看到安德烈给我们发消息,才临时想到假扮成他。但是你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只能说什么都没看到。”他的语速越来越快,脑海中的那片红色开始炽热发光,这让他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从剧院出来我就感觉到有一种威胁感,虽然并不强,但是一直跟着我们。那就是你,对不对?”
      “您真的非常敏锐,先生。”“许尔勒”再次开口,竟然发出仍显稚嫩的童声。在猎梦人们的注视下,机械师的身体逐渐缩小,容貌也开始飞速变化,直到定格成一个带着点儿雀斑的金发小男孩。小孩的绿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儿,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掏出一朵玫瑰递向格策,“先生,买花吗?”
      “是你!”格策惊呼。
      “约书亚·基米西,先生。”小男孩回答说,浅绿色眼睛里闪着光,“见到鼎鼎大名的猎梦人很荣幸,我能要个签名吗?”
      “当然可以!”还没等格策回答,穆勒抢先一步上前说道,“你是想签在衣服上?还是帽子上?对不起,我刚注意到你没戴帽子……千万别告诉我你想在胳膊上签名,那样洗个澡可就没了,多可惜!是不是?”
      诺伊尔给格策递了个眼神。我们牵制住他,你们去找安德烈汇合,带上热罗姆。他的声音同步在格策脑海中响起。
      萨米和我会带詹卢卡去找沃尔法特医生,他应该在诊所里看护佩尔,我们把詹卢卡放下就过去找你们汇合。□□的声音也随之而来。
      格策迅速点头回应,转头迎上罗伊斯的目光。四目相对,小火箭立即明白了爱人的意思,他们同时跑动起来。□□挪来一块坑坑洼洼的废铁板,将他们和基米西隔绝开来,格策趁机将计划送入博阿滕脑海中。罗伊斯很快到位,格策拉住男友的手,随着金色光芒闪过,他们已经置身于勃兰登堡门前。
      许尔勒的消息适时到来。“伙计们,我追踪到了朱利安的手机信号,你们绝对想不到在哪里。”白眉毛机械师的脸在全息窗口中漂浮,神情带着点不可置信,“把坐标发给我,五分钟后我去接你们。”

      猎鹰号飞掠过慕尼黑上空,透过层层云雾就能看到下方的安联球场。几个月以前,他们就是在这里解决了莱万多夫斯基缔造的强大梦境,然而现在,梦境的主人生死未卜、下落不明,此刻再看到那个白色橡皮艇一样的体育场,只会让人徒增伤感。
      格策扭过头,不忍心再去看博阿滕望向窗外的样子。自责和懊悔明白无误地写在那双眼睛里,即使他们无数次地告诉他“那不是你的错”也没能让它们减轻半分。格策理解那种感觉,就像他在母亲离开那天时感受到的一样。
      那时他大概十几岁,父亲拉着他的手,门外站着他的母亲。那是他第一次理解什么是离别,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是不是我做得不够好?是不是我不够听话?如果我再努力一点,是不是母亲就可以不离开我?之后的几年时间里,他不断被这种自我诘问折磨。彩色的童年时光被那道门紧锁在另外一边,美好岁月仿佛被烧断的胶带,从那一刻戛然而止,之后留给他的,都是无声无息的黑暗。噩梦从那时开始缠上他,一夜一夜地用懊悔将他淹没,无论多少人说过多少安慰他的话,依然没有任何效果。
      格策叹了口气,让自己从回忆中挣脱出来。博阿滕必须自己做到,没有人能帮他,他只能孤军奋战,和那些悔恨,那些如果,那些能将一个人活活杀死的自责战斗,然后走出来,向前看。
      好消息是,博阿滕不需要等待太久。
      “你刚才说罗伯特的信号也是从那发出来的?”罗伊斯的声音从驾驶室方向传来。格策抬头往那边看去,许尔勒已经将猎鹰号设置成自动飞行模式,正和罗伊斯在一起研究一幅全息地图。“要是我猜的没错,他和朱利安离得相当近。”许尔勒指着图上一个闪烁的光点说,“罗伯特身上有我替他安装的检测仪,为了监控他的身体状况,只有当他的身体处于运动状态时,检测仪才会发出警报。原本是为了提醒他多注意休息,没想到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那也就是说……罗伯特之前很可能睡着了?所以检测仪一直没有任何反馈?”罗伊斯尝试分析说。
      许尔勒点点头:“也有可能——”他突然闭上嘴巴,谨慎地回头看了一眼。窗边的博阿滕没有对他们的谈话产生任何反应,许尔勒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你知道之前你被冒名顶替了吧,安德烈?”格策凑到地图旁边,岔开话题,“那个小孩子真厉害,一开始我们谁都没有分辨出来。”
      “我知道他,约书亚·基米西。天生的伪装者,他能变成任何人,只需要看上一眼。可怕的天赋。”许尔勒在操控面板上检查航线,确认着他们的目的地,“我们还有几分钟到达——怎么了?”他疑惑地抬起头看着自己的队友,那两个人正瞪着眼睛看向他。
      “你认识他?那个小男孩?”罗伊斯不可置信地说道,“我们从来没听你说过!你到底认识几个第三界的人?”
      许尔勒又叹了口气。“他不是第三界的人,这是真的。”他不得不异常耐心地解释,因为他的两个队友看上去想把他直接扔下飞机,如果他不能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答复的话。“约书亚不属于任何组织,他只是在帮助自己的朋友。遗憾的是,刘易斯就是他不多的朋友之一。”
      “老实说,你这样让我们很没有安全感。尤其是你明知道他可能会造成威胁,却一直不肯告诉我们。”格策有些严肃地说,“我们当然相信你不会做伤害我们的事,但是有时候一个提醒还是必须的,否则我们还会像今天一样,毫无准备,浪费时间,差点没法和你集合。”
      “我明白了,是我没有考虑周全。”许尔勒点点头说。“之后我会向你们解释,把必要的故事都告诉你们。但是现在,我建议我们还是做好准备。”他指了指仪表盘上的显示器,“我们快到了。”
      猎鹰号从云层背后斜穿而出,一片开阔的湖面在下方闪现。而在湖的对岸,一座城堡坐落在三面峭壁之上,雪白的墙体高高耸立在树木掩映的山顶,格外夺目。
      “开玩笑的吧?”罗伊斯想都没想就喊了出来,“新天鹅堡?”
      格策也被惊到差点说不出话。“你是说,他们……在这里?”
      “更确切地说,我们有理由相信——第三界的大本营就在这里。”许尔勒推下操纵杆,让猎鹰号开始下降。“我把坐标发给了梅苏特,他们稍后会来和我们汇合。在那之前,我们得想办法找到朱利安和罗伯特。”
      “也许我们不必费力了。”博阿滕突然开口,目光看向舷窗外。
      格策和罗伊斯不约而同地找到最近的窗户向外面看去,几个人影刚刚出现在新天鹅堡一侧的空地上,每一个他们都无比熟悉。
      霍尔特比站在最前面,他身旁是重新燃起火焰的莱万,戈麦斯和克罗斯站在他们身后,警戒的姿态表明他们并不欢迎猎鹰号载来的这些老队友。队伍的最后是斯特林和布斯克茨,德拉克斯勒躺在一个担架上,被他们一左一右看守着,似乎失去了意识。
      “朱利安!”格策惊叫出来,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之前一直被忽略的细节。“他们要的是朱利安!”他惊恐地回过头,在罗伊斯和许尔勒疑惑的目光中又重复了一遍,“他们一直以来想要的根本不是我,而是朱利安!”
      罗伊斯也睁大了双眼。“你是说——”
      “疫苗!”许尔勒很快反应过来,“我们刚找到你的时候,刘易斯首先攻击的就是朱利安,只不过你的异能显现得更早,我们的注意力都在你身上!”
      “十九号疫苗的副作用只有朱利安的血清能够中和,他才是第三界真正需要的人!”格策的神色越来越不安,“一旦发现他的血清能够改良疫苗,第三界就会利用他将更多的人转化成缔造者,而作为供体的朱利安就会完全变成他们的实验对象——”他停下来,没法再继续说下去了。
      “该死,我们早该发现的!”罗伊斯懊恼地说,一拳砸在机舱壁上。
      许尔勒当机立断地重新拉起操纵杆,猎鹰号划出一道巨大的弧线重新跃入云层之中。“我们需要支援!”许尔勒旋开手表上的通讯器,在频道里直接呼叫,“坐标新天鹅堡,带上你们的所有家伙,情况会变得非常棘手的。”
      话音刚落,猎鹰号突然遭受了重重一击,一只巨大的山鹰奋不顾身地朝机体直接撞来。格策往窗外看去,更多的巨鹰正源源不断地朝猎鹰号涌来,其中一只鹰背上坐着那个一头卷毛的黑发男人。赫韦德斯不出意外地紧随其后,尖啸声随之而来,高分贝的蜂鸣声让他们每个人都头痛欲裂,声波阻挡了信号传输,猎鹰号无法再维持自动驾驶,机体开始失速向下坠落。
      许尔勒脸色铁青,强忍着头痛牢牢拉住操纵杆,试图控制飞机下坠的速度,然而巨鹰们的攻击让他的努力显得徒劳无功。在胡梅尔斯的命令下,鸟儿们没命地撞向猎鹰号的动力装置,其中一组发动机很快就在攻击下发生了爆炸。猎鹰号整个机身都歪向一边,更加迅速地朝山间坠去。
      落地前的那一刻,格策来不及因胡梅尔斯和赫韦德斯的攻击而感到意外,也来不及思考戈麦斯和克罗斯究竟是何时被第三界控制,他甚至来不及为莱万感到遗憾——那一刻他只能看到罗伊斯的眼睛,那双看向他的蓝眼睛里没有其他复杂的情绪,只写着异常坚定的三个字。
      活下去。
      格策闭上眼睛,那扇尘封的大门打开了,所有色彩一瞬间从门的那边涌进来。女人站在门外,一步一步地远离这个曾经属于她的房子,她的步伐急促而没有任何犹豫,一步接着一步,没有回头。
      格策站在门内望着母亲远离的背影,那些被夺走的色彩回来了,他又能看见她身上那条红裙子了。“再见,妈妈。”他说,终于能做到不带着哭腔和孩子气的祈求,“希望你幸福。”
      我找到那个能爱我的人了。
      我也爱他。
      再见,妈妈。

  • 作者有话要说:  * 还是在有限的篇幅里设法加了一些弟弟的过去
    * 米花出场!还记得之前那个小花童吗?有没有小可爱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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