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名捕/追无追]春寒未了》赫雷斯Jerez

14、第 14 章

　　窗外的夜色又浓烈了一些。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地从益州城上飞掠而过。
　　无情的白衣被风吹起，在一片墨色之中就像展了双翅的鹭鸶。
　　他的三师弟一袭秋香色的袍衫，足尖稳稳立于檐脊的边角之上，月色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让无情想起那个在深夜神侯府屋顶上自斟自饮的剪影。
　　比起那时的落寞和冰冷，眼前的追命神情专注，像极了正搜索猎物的豹子。
　　林家的宅院不如展府气派，但也占地颇大，现下外围都点了灯笼，微微有些亮光。
　　可是整个宅院中心却是一片寂静。
　　没有灯火，也没有人声。
　　什么响动都没有。
　　这种情况对于两位捕快来说，不算是意料之外的事情。追命看了一眼无情，见大师兄指了一下他的右手边。
　　——分头查看。
　　他点了下头，往自己的左手边沿着屋檐急速走去。
　　追命走的方向是宅院的前半部分，他翻身下落在前庭中心，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里现下的确没有人。
　　前后左右的房间门都是关上的，门外用铁链锁着。
　　走近细看，铁链上都落了厚厚的灰。
　　他这两日在益州城内打听到最多的消息便是——林家老爷因着带爱女四处求医，时常不在府内居住。
　　林家这处宅院隔三差五会有人出入，但平时都是大门紧闭，留一两个家丁看护而已。
　　可现在看这些落灰的样子，少说也有将近十来年没人动过了。
　　寂静的风中突然夹了很轻微的碰撞声。
　　极快的三四声，常人的双耳根本捕捉不到的声音。
　　最后的这一声比起其他的几声都要沉了些许，追命在原地站定，分辨了一下，朝着某个方向掠去。
　　这些声音是无情发出来的。
　　他的手指间捏着一枚磨好的石子，细小而圆润。
　　那小石子被无情用控制得极好的力道打在房间的门锁上，复而弹回他的手上。
　　门锁轻轻晃动击打门板，发出轻微的碰撞声，而门上的尘土一粒也未落。
　　在试到第五个门时，无情停了下来。
　　尽管区别极小，但他还是听了出来——
　　这扇门和其他的门，材质不同，并非同时制作。
　　等了一小会儿，有人靠近了他的身后。
　　闻声而来的追命将视线停在了其中一间房上，和无情看的是同一个方向。
　　他们所处的地方应是林家人平日起居之处，那个有异的房间是一个位置有些偏的厢房。
　　锁上的落灰和其他的一样厚，无情看了追命一眼，翻手一把飞刀，击穿了那把门锁。
　　房门吱呀一声，露出了一点缝隙。
　　陈年朽木的味道从中散了出来，追命上前小心地推开了房门。
　　一片漆黑。
　　无情再次将手中的小石子和飞刀一并打出，房间高处的几支未燃尽的残烛蓦然迸出了小小的火焰。
　　随着光先映入眼帘的，是梁上垂下的、挂满了整个房间的白缦。
　　久未流动的空气将它们齐齐吹起，看着分外瘆人。
　　其下遮挡的物体也随之露了出来——
　　是两口并排放在一起的棺材。
　　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想起了展府那个布置得和灵堂一般的凉亭。
　　这两条断线现在算是真真正正对上了。
　　追命伸手将其中一口棺材的盖板推了出去，与此同时无情也推开了另外一块。
　　没有尸骨。
　　两口都没有。
　　里头空空荡荡，什么布头线头纸花碎屑，一点东西也没有。
　　可是追命却凑近了棺材底板，盯着看了许久。
　　“大师兄。”好一会儿，无情才听到三师弟开口唤他，“这棺材里……装过酒液。”
　　时隔多年，酒的气味早已散尽，无情知道追命定然是看到了些蛛丝马迹，才会有此判断。
　　“而且这里面……”
　　“这里面有夹层。”
　　听着这句话，追命露出笑容，起身退了一步。
　　“那就有劳大师兄了。”
　　无情捏了四根长钉，出手将它们钉在两口棺材的侧面，原先厚实的棺材侧板和底板应声裂开，露出了内侧的空间。
　　出现的是他们意料之中的东西。
　　沿着整口棺材的内壁密密麻麻贴满了黑色的纸页，其上的猩红色字迹又因为浸过酒液的缘故，笔画尽数变形。
　　显得张扬至极。
　　追命揭下其中一页：“这上面的文字……”
　　尽管已模糊不清，依稀还是能看出一些构架。
　　感觉和之前他们收到那几张纸页上的文字有所不同。
　　“这纸张看上去很粗糙。”
　　追命将手中的纸页递给了无情：“是的，这纹路看着很像是……竹子。”
　　无情接上了一个地名：“万岭箐。”
　　蜀南有大片的竹海，名为万岭箐，又有个别称，叫小峨眉。
　　“月出峨眉照沧海——”追命再次瞥了一眼面前的棺材：“那展家少主果然是不安好心。”
　　“是谁之前说的，要试着把鱼钓上岸。”无情道，“这条鱼着实不小。”
　　追命闻言大笑：“那可是正好。”

　　无情赶回驿站的时候，月轮正挂在中天。
　　他坐着燕窝推到了窗边，把几张不同来源的纸页放在窗下，借着月光细细比对。
　　在此之前，他已将来自女孩手中和展府的两张纸页的内容各复写了一份寄往汴京给铁手。今天得到的第三份，也由追命先行离开了林家，送往六扇门在益州城外的秘密联络点——正是这个联络点为他们提供了伪装身份需要的衣物和道具——他们会帮忙一并送到铁手手上。
　　以三师弟的脚程，这段不算短的距离来回一趟，也需要一两个时辰。
　　而他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体经过今晚，已无法如此长时间地施展轻身功夫了。
　　无情将自己还勉强有些温热的手心捂在一双髌骨上，将从下肢传来的酸痛感觉尽力摒于感知之外。
　　这样的疼痛将会伴随他的一生，他必须找到与之相处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