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治不好的病人（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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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哲打开病房的门，一个网球击在门侧的墙面上反弹了回去。
“抱歉！吓到你了吗？”始作俑者站起身，有些慌张地开口。
方哲笑着摇摇头：“又见面了，陈先生。”
“咱们都认识那么久了，你直接喊我陈阳就行了。”陈阳有些不好意思地将网球塞进随身的背包中。
方哲没搭话，走进屋坐到了问诊用的沙发上。他直接打了随身的电子屏，扫了眼上面的信息，皱起眉看向陈阳：“这次又是超越警戒线，被判定直接住院？您到底有没有好好做复健？”
陈阳此时也坐到了方哲对面的沙发上。
沙发很软，他整个人陷在里面显得有些慵懒：“有啊，不过没什么效果，我的PSD指数一点也没降，我又实在很忙，一个没注意，它就报警了。”
陈阳抬了抬手腕，他个人终端上的红色按钮仍在不停地闪烁着。
陈阳说他很忙，倒是没有撒谎。
现今的科技发展迅猛，AI技术早已代替人工完成了几乎所有无需创造力的工作，将人们从繁重的劳作中解脱出来。
情感与创造力，是现今世界最前沿的课题。能从事此类工作的人，是社会的精英，位于金字塔的最尖端。
陈阳是职业网球选手。
这是需要真人参与，且充满了未知性的职业之一。
会忙碌是必然的。
而陈阳会来看病，并非是身体出现了什么损伤。
以现在的科技，人类早已攻克了所有生理上的疑难杂症。
不管是任何病症，哪怕是断手断脚，只要人的生命体征还在，任何一家社区诊所都可以对其进行康复治疗，完美地帮患者恢复出厂设置。
人们几乎已经告别了死亡。
当然，出生率也被严格地管控着。
每降生一个新生儿都要经过层层审批。中央电脑统计人口总数量，使之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中。
陈阳会住院，是因为他的PSD（Psychological Stress & Disease/心理压力与疾病）指数高出安全值过高，主脑判定其有严重的心里疾病，勒令他强制住院。
方哲摇了摇头，在光屏上按了几下，光屏转为了自动记录模式。
“那么，您就开始聊聊最近的生活状况吧。就从最基本的作息开始。”
方哲是一名心里医师，在这个只有心理上出问题才需要看医生的时代，他的工作无疑是令人艳羡的，即使他才刚工作不久。
陈阳是方哲的第一位患者，也是治疗时间最久的一位。
方哲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陈阳时的情况。
他刚推开门，便差点被飞来的网球砸个正着。网球擦着他头顶飞过，方哲甚至能感觉到头顶处发根传来的轻微瘙痒。
“我错过了重要的比赛！”病房中高大英俊的男子愤愤地开口，“这个时间，我应该在赛场上挥舞球拍，而不是呆在病房里听蠢货给我洗·脑！”
“那么要不要现在来打上一场？”方哲瞥了眼男子脚边的网球拍，开口道。
陈阳似乎对他的话有些惊诧，愣了一秒后，表情恢复自傲，抽出球拍嘲讽道：“口气不小啊！一会可别哭鼻子！”
之后两人在诊所的活动室中大战了一场。
方哲输得很惨。
“你比我想象的好多了。”陈阳直接大咧咧地躺在了活动室的地板上评价起对手。
方哲顺势躺倒在他的身边，笑着开口：“我在学校是网球队的，不过和你这种专业选手差远了，你真的很棒！”
陈阳似乎被方哲的话吸引了，翻了个身面向他：“怪不得，看你身手，工作后也一直有练习吧。”
“是啊”方哲用手将汗湿的额发向后捋了捋，回给陈阳一个笑容，“这不，今天就用上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那之后，陈阳开始主动接受治疗，他的PSD指数也一天天地下降，终于降到了正常的范围。
陈阳出院那天，方哲又陪他打了一场球。
也不知道是不是陈阳故意放水，方哲总算没像上次那样输得那么惨了。
“我能请你做我的专属医师吗？”陈阳离开前问方哲。
方哲有些吃惊：“那个在个人终端上就可以直接操作，选好诊所设置成默认就可以了。”
“我知道，我就想问问你的意思。”陈阳挠挠头，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
方哲心中有些不可思议，被患者选择是医师的荣幸，有必要单独提出来征求意见吗？
不过他仍是笑着开口道：“我当然没意见，不过还是希望以后不会再看见您。”
陈阳一开始还很高兴，听到方哲的后半句，苦着脸开口：“你怎么说得像是要跟我绝交似的。”
方哲被他的表情和语气逗笑了：“我收回重说好了。”
“希望以后不会在工作时看见您。”
陈阳似乎仍不太满意，方哲却不由分说地将他塞上了专车。
车子离去，方哲吐出一口气。
在咨询时间以外与患者有过多的接触，乃至生出超越医患关系的情感，是行业大忌。
咨询师必须以绝对中立的立场来倾听患者的倾诉，从而达到共情的效果。
这决定了心理咨询师不能为熟人、亲友做心理咨询。
他无法成为陈阳的朋友。
由于陈阳顺利康复，方哲的工作能力得到了主脑的认可，他提前拿到了正式的医师资格。找他咨询的患者也逐渐多了起来。
方哲第二次见到陈阳是在三个月之后。
由于陈阳的PSD指数超出安全线，他被城管机器人直接送进了方哲诊所的病房。
方哲那时正在接待另一位患者。
等他来到陈阳的病房时，陈阳已经无聊地往墙面上丢网球了。
这次网球虽然没有朝着他飞来，方哲仍是被网球砸到前面的响声下了一跳。
“抱歉，我等得有些无聊，吓到你了吗？”
陈阳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还好。”方哲理了理身上的白大褂，示意陈阳在沙发上坐好。
“你其实不用可以等我的，附近还有很多其他的诊所。”
个人终端连着数据库，患者可以清楚地看到各个诊所营业的状况。
像陈阳这种来不及预约的情况，完全可以选择空闲的医师为其进行治疗。
“不是说好了，由你来做我的专属医师么。”陈阳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这下倒轮到方哲有些过意不去了。
即使无法及时接待陈阳并不是他的错。
二人很快进入到治疗环节。
方哲关闭了预约窗口，专心为陈阳进行心理疏导。
这位患者可是“二进宫”，方哲对他的心理健康尤为重视。
陈阳非常配合，PSD数值很快恢复正常，达到了出院的标准。
“希望不要在工作时再见到你。”陈阳抢在方哲开口前替他说出了这句话，然后主动钻进车中，隔着车窗与他挥手告别。
自己想说的话，被人抢了先，方哲有些失语，只能无奈地抬起手，也朝车内的陈阳挥了挥。
一个月后，当方哲再次见到病房中一脸微笑的男人时，已经有些开始怀疑自己的专业水准了。
又一次将陈阳完好地送出院后，方哲特地利用空闲时间给自己报了网上进修课程。
他详细地整理了陈阳的所有病例，仔细分析上面的数据，书写下数万字的分析报告，并制定了详细的治疗方案。
再次见到陈阳时，方哲心中有了底气。
这位患者的病症及其顽固，帮助其痊愈是他作为一名医师的天职。
“我怎么觉得，今天的你好像刚刚沐浴完圣光似的。”陈阳手中的网球掉在了地上，一脸认真地上下打量着方哲。
方哲眼中闪烁着自信的亮光：“我仔细研究了你的状况，我们先来聊聊我为你专门制定诊疗方案……”
陈阳听了饶有兴致地坐了下来：“你专门为我私人订制一套方案？”
两人沐浴在午后的阳光下，畅聊了一整个下午。
“总之，治疗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你这次出院后，即使指数正常，也需要定期过来复查。这是必要的治疗手段，希望你不要嫌麻烦。”
方哲语重心长地开口，随即郑重承诺：“我一定会让你完全康复的！”
让方哲欣慰的是，陈阳并未流露出愁苦的情绪，反而显得有些开心，咧嘴露出个暖男式微笑：“我一定积极配合你的治疗。”
于是，陈阳成了方哲诊所的常客。每星期都会准时来他这里报道。
陈阳的个人终端再也没有报过警。
直到——
陈阳出国参加一场重要赛事。
“即使出国比赛，也要定期去附近诊所坚持复健啊！”方哲与陈阳告别时再三嘱咐道。
“放心吧。”陈阳依依不舍地朝方哲挥挥手。
陈阳出国比赛之后，方哲很快又投入到了忙碌的工作中。
他偶尔也会想起陈阳，担心陈阳在国外忙着比赛，顾不上定期复健。
方哲破天荒地打开了个人终端，购买了陈阳参与的所有赛事。
看着陈阳叱咤赛场的飒爽英姿，方哲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看上去状态不错。
“所以你是回国之后，指数突然飙升的吗？”方哲边记录数据边问。
“我本来想一回国就来找你的，只是因为时差的缘故，睡过了头。”陈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方哲忍不住失笑。
这个高大的男人还是改不了一紧张就挠头的小动作，看上去有些莫名的可爱呢。
陈阳见他笑，也跟着露出一个憨憨地笑容。
一旁的光屏上，陈阳的PSD指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下降着。
“看来这次意外并没有影响到诊疗的效果，接下来仍可以继续原来的诊疗方案，一周至少要来我这里复查一次。”
方哲欣慰地将数据指给陈阳看。
“你放心，我既然承诺过会让你痊愈，就一定会办到！”
“好！我相信。”
陈阳再一次坐上专车，朝车外送行的方哲挥手告别，直至那抹白色身影消失在视野中。
他摇上车窗，抬起手腕摸了摸上面的金属环。
个人终端上的警示灯闪着绿色的观点，说明他现在的PSD指数正常。
想他痊愈？
方医师，怕是要等上很久很久呢。
嘻嘻。
《完》
作者有话说第1章 治不好的病人（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