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白莲穿了之后》灌醉茅台

53、第 53 章

　　闻远心满意足。

　　走出小店的时候，闻远先撩开挂在门口的深色幕帘，因为先行一步，所以没有看见。

　　只有胡岁看见了，岁岁小幅度、极其自然的摸了摸头顶心的位置，用中指指腹，摁了摁。

　　这个姿势……
　　胡岁觉得古怪。

　　抬手的动作遮挡大堂内的灯光，胡岁瞥见的岁岁侧脸是漫不经心和一点点轻描淡写，就着忽然打下来的阴影，有些莫测。

　　胡岁忽然认不清岁岁，转眼咂摸出了一些似是而非的真相，她不知道该怎么问，系统也很懵，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她们算是外来者，本就逆规则而存在。

　　倘若……原本、早在她和系统出现之前……就有逆规则而存在的人呢？
　　她没说，她看了眼只有她才能看见的系统，表情一度很灰暗。

　　这意味着……

　　系统问：“怎么了？”
　　胡岁却没说话，只是很安静地飘在岁岁身后。

　　——这意味着……她并不处在有利局势。

　　抬手抵头顶心的动作缓了脚步，岁岁松手垂下的时候正巧看见闻远因为撩开帘子而岁岁久久未曾出来的回眸一眼。

　　那双眼漆黑干净，从前热烈嚣张，如今却漠然得跟冰似的，远比季虞还要难测。
　　只是季虞偶尔含笑、眼底却偏带讥讽。闻远望向岁岁的时候却总很带着与旁人不同的温和。

　　她看谁都不留情，看岁岁最认真。哪怕岁岁什么都不做，站在暗处角落里，成为最没有存在感的人，闻远也还是目光偏执，目光余光都留给她。

　　岁岁知道她心底想什么，笑着走近，眸光盈盈，客气有礼的抬眸望道：“谢谢。”

　　闻远就回：“不客气。”

　　岁岁走到她身边，两个人一起出了门，闻远就默默收回了手，幕帘重重垂下，打在地面的影子一晃一晃。

　　她们说着好像疏离的台词，神情与举止却并不如此。她们之间破冰难化总隔着雾似的关系忽然澄清，澄清得如同海面的月光。

　　转出店铺的弄堂挺黑，岁岁走得离闻远很近，她们垂在身侧的手会因为走动而晃动触碰，闻远手心蜷了蜷，如果有心脏大概会跳的自己怎么捂都藏不住心跳声。

　　岁岁手很软，温温凉凉的，与闻远冰的温度很不一样。
　　她默默摁下了牵手的冲动。

　　岁岁无所察觉，只是有些好奇：“你说，我爸妈……会来我梦里吗？”
　　她会在梦里见到他们吗？

　　闻远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岁岁应该是期望会的，毕竟，在她记忆里，那是对很好的父母。而私心里，闻远希望不会。

　　那样的人，最好一面也别叫岁岁碰见了。

　　她干净而纯白，最好记忆里全是欢愉，没有痛苦和磨难。
　　所有所有……都可以由闻远代劳。

　　她能亲手……替她解决一切。也愿意，为了她下地狱。
　　永无轮回对于闻远来说，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话而已。

　　可对岁岁来说，那才是彻彻底底的消亡。
　　她不忍心看，尽管知道留下的人才会痛苦——可是岁岁这样没心没肺，大概会比寻常人痛苦少万分之千吧。

　　而她不行，她会痛得生不如死，然后觉得神明长久的命是笑谈，又……死不掉，太可悲。

　　“会吧。”

　　她以为岁岁这样想的。

　　岁岁闻言，耸耸肩，孩子气的歪头笑：“好吧。”
　　说不清失望还是不失望，也不说期盼或者不期盼，轻飘飘一句话而已，眼前的岁岁又让人难以琢磨。

　　大概无论如何，人的本性不会变。
　　纵使岁岁新生又失忆，藏于骨中的恶劣不会变，熟了才会知晓的藏在温柔皮囊之下的……小恶劣。

　　***

　　月色很朦胧。
　　闻远送到楼下，岁岁进大门之前回身，望见了站在台阶之下，一动不动看着她揍的闻远。

　　这一眼很悠远，隔着宁静的夜色和路灯，风静静穿过二人之间。
　　闻远站在台阶下，很罕见的仰着脖子看岁岁，是角度问题或者是些别的，眼眸漆黑却虔诚。

　　岁岁似乎恍惚了一阵，抿抿唇：“要不要上楼喝杯水？”

　　夜很深了。

　　岁岁领着闻远进门，给她拿拖鞋，给她准备兑好温水，然后问闻远：“太晚了，要不然让江寒来接你？”

　　闻远说：“不用。”

　　岁岁不赞同：“那可不行，一个女生很危险的。”

　　然后她想了个注意：“要不然，你留下来睡一晚，就跟之前一样，白天再走。”
　　她留闻远下来睡觉。

　　闻远一怔：“……好。”

　　岁岁自觉地去了沙发，枕着软扶手，盖着小薄被，被子上是一大颗红色的草莓花样，是最近才新买的款式。

　　床单也换了，换成了卡通。十分不衬闻远的气质。
　　她这样高冷，带着“看不起人间”的名号，规规矩矩缩在这样花里胡哨的被褥之下，岁岁想笑。

　　闻远躺在床上，她没在意这床被褥的花样，只是鼻尖溢满被褥所带的馨香——大概是洗衣液的味道混合着沐浴露。

　　光这点味道就足以让她胸口勾起缱绻的爱/欲。

　　岁岁离她不过几步之外而已，好像……伸手便可触，她那样的温度与柔软，都可以在掌心揉搓。

　　临睡前开着一盏小夜灯，昏昏黄黄的灯光，一点温馨而柔和的氛围悄无声息在晕染。

　　同一个屋檐下，岁岁不知道闻远在想什么，侧头看了一眼睡得平平的闻远，知道了她的睡姿优越，闭了眼：“晚安。”

　　闻远还是没说话，一如既往等着岁岁在安静中睡去。

　　指针滴滴答答转。
　　房间里安静的什么都听不见，只有偶尔几声窗外车行的鸣笛声和过速声，渐渐的，岁岁的呼吸变得昀长。

　　闻远敛起了眼中翻滚的漆黑，忽然变得眷恋般低低道：“……晚安。”

　　她声音清哑，又放的轻，这么说话很好听，叫人听着就有种今夜好梦的期待。

　　“……嗯。”

　　这声轻应响在骤然安静的房间里，却想一记惊雷忽然劈裂了闻远的内心世界。

　　闻远有点呆住。

　　岁岁侧了身睡，大概能想到闻远此刻的表情，弯了眼想笑，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沙发靠背上自己的影子。

　　那盏小夜灯，照得她轮廓清晰。
　　岁岁想到了什么，含笑的眼一点一点垂下，眼尾直耷耷的往下。

　　闻远一直没睡。她静静听着身边的呼吸声，然后很轻的起身，将昏黄的小夜灯光了。

　　窗帘阖上，没有月光透进。
　　在这样漆黑的环境里，闻远移到了岁岁侧卧的沙发旁。

　　在黑暗里待久了，眼前逐渐清晰，可以看见女生弧度柔和的侧脸和很乖闭合的眼睫。

　　——这是……她干干净净的宝贝。

　　这句话轻易就能烫的她皮开肉绽。

　　就如同很多年前，岁岁说：“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宝贝的。”

　　有人生来在云端，就有人卑微如蝼蚁，被踩在尘泥之下，连不得好死都是奢求。

　　她垂着眼，神情不柔和，偏偏唇角带笑，“闻远啊，你懂吗？”

　　跟季虞待久的后果就是——叫人的名字后会带一个“啊”的语气词。
　　闻远甚至不需要特别记住就能回忆起季虞那张白脸总凑在岁岁身边，围着她转还笑着一口一句：“岁岁啊。”

　　难以忍受！
　　比难吃的葱姜蒜芹菜香菜洋白菜都难以忍受！

　　闻远忍不住用指尖戳了戳岁岁的胳膊，想要叫她别再理季虞，又忽然记起那年脖颈带血的季虞恨到要啖肉嗜血的眼神。

　　闻远说不清那是岁岁的什么——是爱还是愧疚。
　　为什么最后一句话是——“闻远啊，我不会记得你的。”
　　好像在叹气，又似乎没有闻远意料中的那么难过。

　　——“人生海海，即使只有几十年的光阴，我也不会记得住你。”

　　闻远以为，即使岁岁冷漠、能够冷眼旁观一切苦难，也该为她掉两滴眼泪，哭几声。然而她没有。
　　闻远却没法再发脾气。

　　白光总是刺目，虚无的世界对将死的灵魂伤害很大，摆脱了怒火的岁岁很想叹气，却让闻远枕在自己大腿上，然后伸手挡在闻远眼前，虚虚的隔着小片空气，挡了挡刺目的光。

　　有光缝从她指缝间漏出。

　　而如今隐在一片漆黑中的闻远低低地看，不可自控地记起了她们十指相扣。
　　她想牵岁岁的手，想抵着她亲吻舔舐，最好从眼睫到锁骨，每处都烙下印子。

　　可是她只是这样安静的站在一旁，将全部欲望与渴望都压下。

　　而侧着身睡的岁岁却梦见了镜子里的自己——那是已经很久都没有梦见过的人。

　　站在镜子里，被红木质的镜框框住，像衣服破碎也毫无美感的画。

　　胡岁还在那面破镜子里，她目光冷而厉，却已然不是岁岁最初见到的那个模样了。

　　她不再模仿岁岁，也不再故作癫狂，更绝口不提岁岁近来稍微胖了点的话。

　　岁岁近来吃的是真的很好。

　　胡岁看着岁岁，一言不发，心底沉重的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说第一句话。

　　倒是岁岁笑眯眯打招呼，挥了挥手。

　　胡岁在镜子里艰难的保持住自己的形象，她说：“你不是岁岁。”

　　没用疑问。

　　系统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