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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咕咕咕 ...

  •   越恒又梦见那棵巨大的树。
      树前通体红色的血玉一般的幼苗迎风舒展枝叶。越恒靠着树干,眼睛一错不错紧盯幼苗,血红影子仿佛刻在瞳孔中。

      乌云遮住月光,树屋中,蜷缩在被窝里的孩子一脸平静。红色蛛丝从衣襟冒出,沿着皮肤生长,环绕出怪异图案,又蔓延至他受伤的手臂,绕着圈包裹住伤口。

      高大的树下,一点玉白“跋山涉水”而来,它抬着小脑袋,围着粗壮的树木绕两圈,而后绕着圈往上爬。

      “哦哦哦~”
      “哦哦哦!”

      越恒猛然坐起,没看到一点白光从他身上弹起,落进被子里。
      他双眼发直,从眼里淌出些许茫然:“哪来的公鸡?”

      一层压一层的绿叶中,一只红冠子花羽毛的大公子蹲在树杈上,举着翅膀叫。

      树屋“吱呀”一声打开门,越恒躺在地板上,两腿蹬地把脑袋送出门,他眯着眼看着树间精神抖擞的公鸡,讶然道:“师父从哪弄来一只大公鸡?”
      “这是老厨娘家的公鸡,你家那只母鸡是它十三房小妾,它来看看她哩。”悦耳的女声道。

      越恒“啊”了一声,给自己翻面,凑脑袋。
      树下站着一位模样近乎艳丽,举止投足优雅得体的女子。她不施粉黛,荆钗布裙也挡不住通身气质。
      越恒一见到她,连忙看向她白皙的脸。

      “小东西,姐姐脸上有什么?”女子调笑道。

      越恒垂下头,没好意思说我想看看你脸上有没有爬蝎子。这种话说出来他屁股铁定又遭难。
      “老姐姐,你来我这干嘛呀?”越恒脆声问。

      女子掩嘴笑,将手中竹篮递给越恒。
      “做了些点心,给你送来些。”

      越恒面上难掩感激,又是夸她心灵手巧又是夸她好看,夸着夸着忽然想起昨日之事,“对了,我得给老书生道歉去,昨个惹他生气了。”
      越恒连忙从树屋下来,拔腿要跑。

      “等等。”女子两指拽住他领子,把人牵到身边,手指刮刮他的脸,勾下一抹黑来笑道,“你就顶着小花脸去?”

      越恒脸羞红,突然想起来自己昨天睡觉前没洗脸!他竟然顶着一脸墨水在这跟人聊天。
      还好黑墨盖住他红彤彤的脸。
      越恒迈着小腿去洗脸。

      他的身影刚消失在酒坛后,女子收敛嘴边笑意,抬起眉毛,环绕四周,疑惑道:“奇怪,跑哪里去了?”

      刚刚打了一盆水撸袖子准备洗脸的越恒忽然想到什么,举起昨日手上的手,目光茫然。
      “奇怪——不疼了?”

      他揪下纱布,只见白白胖胖的手完好如初,哪有半分受伤的影子。越恒不敢置信,握握拳头抓抓手指,全无一丝疼痛,仿佛昨日受伤之事是镜花水月一场梦!
      “老游医的药这么管用?”越恒眼神震惊,抓住胸前的葫芦,“伤药配酒,活得越久?”

      酒林无声,酒坛上长满的青草随风摇摆,好似在嘲笑越恒。

      越恒思考无果,直将此事抛在脑后,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他还没搞清楚呢,大惊小怪再被老酒鬼拿去当笑话,不值得!

      越恒点点头,捧水洗脸。等他回来时,那女子早不知所踪。越恒打开篮子,看着里面放着的捏成鸭子、鸡仔形状的糕,拍了下脑袋,“哎呀,忘了问这个姐姐叫什么了!”

      越恒拿上赔罪礼物,跑下山,敲开老书生家的门。

      “吱呀——”

      门打开,老书生神色恹恹地看着他,眼底青黑。

      “你好!”越恒扬起笑脸。

      老书生的眼慢慢睁大,似是不敢置信:“你……”

      “对不起,昨天是我不好,以后我一定好好听你讲课,请你原谅我。”越恒郑重其事道,他拽下包袱,摊在老书生门前打开,包袱里装着几枚果子,一枚鸡蛋一枚鸭蛋。
      他板着脸,一本正经道:“这些是我全身家当,送给你!”

      “噗。”墙头上的老酒鬼哈哈大笑,“臭小子还有家当呢?”

      老书生被这么个小豆丁道歉,昨日怒火烟消云散,他因此事一夜没睡好,没想到竟是越恒主动来找自己。
      不愧是老酒鬼的徒弟。

      老书生打开房门,微微一笑,“进来吧,不是要读书……”

      越恒每日安排渐渐固定。早起后擦一个时辰酒缸,吃早饭。下山去老书生家读两个时辰书,吃午饭,然后随便找个地方睡午觉回酒林一直擦缸到晚上。
      除此之外,他偶尔会跟老工匠去山中砍砍树——别人砍着他看着;跟老药童采药并惹下一二三四件麻烦事被老药童嫌弃;去河边捡野鸭蛋摘野果送送给为他送饭制衣的姐姐们——和哥哥们。

      日子平淡得过着,让越恒“小小”年纪感受到几分岁月静好。
      ——除了他依旧擦不到第二个缸以上的酒坛。

      “我觉得师父是在锻炼我的身体!”越恒对老药童道。

      他们俩坐在河边,脚泡在水中,一人抱着一块菜饼。

      老药童闻言看了他一眼,道:“你是不是长高了些?”
      越恒惊喜道:“真的?”
      老药童摇摇头又点点头。

      越恒开心地把腿从河里捞起来,转了一圈,问他:“长高了多少?”
      老药童翻个白眼,扭过头去。

      “诶你跟我说说嘛。是不是因为我每天擦酒缸,老是伸着脖子胳膊的原因?”越恒越说越上头。

      “你只长脖子和胳膊?”老药童歪歪脑袋,“猴子?”

      越恒:“……”

      “长脖子猴子?”

      越恒:“……”

      “你这人好没意思,老是打击我。我需要鼓励!”越恒不满道。

      河边成片芦苇歪着脑袋,穗花点着越恒脑袋。老药童看他这样子,眼里有几丝无奈,“哪有求着别人夸奖的。”

      “这不就有了吗?”越恒嘟嘟囔囔,坐在老药童身边,“你等着,过两年我就超过你。”
      他低着头,没看见老药童骤然僵硬的身体。老药童垂下眼,抬手擦掉嘴边碎渣。

      河边一时安静下来,只有水鸟在岸边扑腾。还有两只鸭子带着一群毛茸茸的小鸭子下水用餐。

      “对了,我们家的母鸡前段时间孵出来一窝小鸡,你要不要?我送你几只。”越恒对老药童说。他家的母鸡是老酒鬼从老游医家逮的,下蛋给越恒煮蛋吃,但自从老游医家的花公鸡“百里”寻妾,找到自己第十三房小妾后,越恒少有吃到鸡蛋的机会。

      酒林大,这两只有情鸡偷偷摸摸搭窝生蛋孵小鸡,直到前几天越恒擦缸是见到这些天不怕地不怕金黄的鸡崽子。

      “你舍得啊?”老药童打趣道。越恒正是贪吃的年纪,尤爱吃肉。自己家的单苗母鸡不舍得吃,老酒鬼就来祸祸老游医家的鸡,气的老游医就差跟他动手了。
      越恒摆摆手,道:“别跟我客气,咱俩好兄弟,还差这几只鸡吗?一会你就跟我回去!”

      越恒放下豪言壮语。老药童点点头,心道把越恒的鸡仔抱回去,还能消消老游医心里的火气。

      两人吃完饭,照例从河边摸鸭蛋,一人背着一个小竹篓往酒林走去。
      没等走到树屋处,越恒就见老酒鬼站在酒缸处,背着手,酒也不喝了,一脸悲痛。

      越恒心顿时提起,和老药童你望我我望你,眼里带着同样的目光。
      怎么了?

      “师父,你怎么这个表情?”越恒拉住老酒鬼的手担忧道。

      酒喝光了?不能啊,这八十一座酒林还摆着呢。
      难道是师父……得病了?越恒看看精神抖擞面容红润的老酒鬼,划掉这个想法。
      师父不想要我了?!

      越恒手猛地抓住老酒鬼的手,细数自己最近干的事。
      他有好好学习——虽然学不进去,努力擦缸——总是擦不干净,使劲干饭——这点做得最棒。
      难道是他吃得太多了?越恒震惊的吸气,收起越来越圆的肚子。

      “唉。”老酒鬼深深叹了口气,指指树屋方向,“你自己看吧。”
      老酒鬼的声音悲痛,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傻徒弟,带着几分可怜目光。

      越恒松开老酒鬼的手,跑向树屋方向。

      高大的树依旧苍翠,树屋宁静安详。越恒头上还带着几点汗水,顺着晒黑许多的皮肤往下淌。他的眼神直愣愣望向树下,瞳仁因惊恐倏忽瞪大、瞪圆,震惊而无措,茫然而惊恐。

      老酒鬼与老药童一前一后走过来,老药童看了眼树下又看了眼越恒,面露同情,拍在越恒肩上。
      老酒鬼抬起手,按在他另一边肩膀,感受徒弟颤抖的身体,摇摇头。
      “节哀。”

      “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要学会面对现实。”

      “这、这……这不是真的!”越恒摇摇头,猛然奔向树下,悲戚呐喊:“我的鸡!”
      “我的大花!!!”

      泥土地上,横七竖八躺着鸡仔们的尸体,旁边越恒肖想了许久,肥硕的老母鸡大花安详地闭着眼睛蹬着腿,死得不能再死。
      “谁干的!是谁!”越恒握住拳头,“我都舍不得动的大花,留着下蛋的大花!就这么没了?”

      树根处,一点玉白小心翼翼地往缝隙中蜷缩。

      “你冷静点。”老酒鬼知道越恒有多在意他的鸡,他摸摸越恒脑袋,安慰道,“师父再去给你弄只花花来?”
      老药童警惕地看着老酒鬼,您老可别再对老药师的鸡下手了!

      越恒一脸悲伤,惨戚戚得问老酒鬼,“师父,那现在大花能吃了吗?”

      老酒鬼和老药童:“……”

      老酒鬼嘴角微抽,道:“只要你不怕被中毒。”
      他见越恒目露茫然,对树下喊道:“小东西,还不出来?”

      越恒的目光箭一般射向树下。
      半晌过后,树根处传来嘻嘻索索声,玉白色的小家伙举着螯钻出来,两只螯有节奏地晃动,似乎在说些什么。

      “是你?”越恒猛然退后一步,“我没有看错?”
      那玉白的小家伙赫然是许久前越恒在那位“仙女”姐姐脸上见过的蝎子!

      “这不是老毒物养的小雪吗?她这段时间一直在找你,原来你在这啊。”老药童道。

      名叫小雪的蝎子试探性地往前走几步,举起螯看看越恒,又往前走两步,隔着老远。越恒都能看出它红豆眼睛中的小心翼翼。
      越恒一脸木然:“……”为什么他会在一只蝎子的眼睛里看出小心翼翼来?

      老药童蹲下身子,对着小雪招手,小雪飞快地跑过来,踩过鸡的尸体,爬到老药童手上。
      “老毒物有怀疑过小雪是掉到酒林中,可她找了许久未找到。”老药童刮刮蝎子尾巴。

      “它咬死了我的鸡。”越恒拽住老酒鬼的胳膊。

      “应该是太饿了。”老药童道,“老毒物对她这些宝贝十分宠爱,小雪平时喜欢吃碎肉,不喜欢吃虫子。”
      “它咬死了我的鸡。”越恒重复。

      老药童无奈,道:“我带它去找老毒物,叫老毒物好好教育它。”

      “嗯!”越恒认真点头。

      没成想老药童刚走几步,那叫小雪的蝎子直接从老药童掌心跳下来,往越恒这边爬。
      越恒瞪圆眼,躲到老酒鬼身后。
      老药童又捡了几次,蝎子不但要跑,还躲进缝隙里不给抓。

      “这是怎么回事?”老药童问老酒鬼。
      老酒鬼摸摸胡子,笑着拍拍越恒的脑袋。

      “怎么地,咬死我的鸡还跟我碰瓷呢?”越恒大着胆子蹲在石板处嘟囔。
      见是越恒,蝎子举着螯爬出来,又开始有节奏的对着越恒晃动。两只螯一前一后,像是在跳舞。

      “它这是喜欢你呢。”温柔的声音飘然而至,蝎子听到这个声音,缩着尾巴冲进缝隙里。
      “小东西,见到喜欢得人娘都不认了?”之前送与越恒点心的美丽女子翩然一笑,叹了口气。
      “女儿大了,管不住了。”

      越恒:“???”

      越恒赶紧退后与蝎子拉开距离,不开心道:“它把我的鸡全都毒死了!”
      老毒物揉揉越恒的脑袋,歉意道:“那我将它赔给你好不好?”
      越恒连忙摆手:“不,不了吧?”他还想养鸡吃肉呢!

      “老毒物家的闺女长得好看还中用,傻子才不要。”老药童捏起悄咪咪钻出来的蝎子,放在老毒物手中。
      老毒物温柔的摸摸通体雪白的蝎子,叹了口气,递与越恒,“它胆子小又害羞,以后你要好好对她。”
      “当娘的真是盼着这一天又舍不得孩子,我祝福你们,要好好地过日子。”

      越恒:“……”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鬼东西啊!

  • 作者有话要说:  小蝎子跳舞:耶耶耶,原来我是大房!
    越恒:???走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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