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狗记路，猫记家》火韭

5、（5）

　　庞弗雷夫人将校医院的一间大病房拉上帘子隔离出来时，斯内普就知道时间要到了。每个月都有学生因为恶咒、中毒或者去除青春痘失误之类的蠢事无法见人，也可能是染上了传染病，波皮会将这些学生的病房隔离，不让其他人探视。然而如果里面真有病人，她不会连声音也阻断，否则情况有变时她可能无法第一时间察觉。
　　那间隔离病房是为其他理由准备的。从霍格莫得归来后，斯内普总会想起自己看到的：布莱克肚子高高隆起，胎儿蜷缩着在里边安睡——一个男孩，他的儿子。他可以用大脑封闭术将这个场景封存，不允许它跳出来扰乱自己的思绪，但奇怪的是，斯内普不太愿意这么做。
　　他有一个孩子了，和布莱克的，斯内普根本没想过会出这种事。说来可能难以置信，在布莱克之前，他也是有私生活的，而且从没不谨慎到搞大谁肚子的地步，不过是找点乐子。布莱克是不同的，即便此前抵死不愿承认，见过那场面之后也不可能再自欺欺人了。
　　男巫通过一般性行为受孕的条件极为苛刻，不戴TAO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环节。斯内普讨厌麻烦的清理工作，而且他往往没多少时间，所以布莱克在上的时候不会也不被允许犯那种错误。至于他，斯内普承认自己并不是个体贴的情人（他们之间真的适合这个词吗），而且事后那些嘟嘟囔囔的抱怨和废话，可能是他们之间最温和的交流了。他想都没去想，会因为这个出问题。
　　他们都以为他们两人不可能满足余下的全部条件。
　　他们搞出了一个孩子，操，什么也不可能抹消这个。
　　他借着冲出猪头酒吧的劲头直接去了校长办公室，邓不利多耐心地等他发完脾气，才告知自己是在接到波特之后才得知布莱克怀孕的。斯内普不觉得校长会在这种事上说谎，但无论如何邓不利多都同意了隐瞒，差点导致他在孩子出生后才能得知真相。这本该没什么大不了的，邓不利多知情的时候，孩子已经势必要生下来了，然而明白这点也不能减少斯内普的愤怒。就像同意这个孩子需要被送走，也无法减损斯内普痛揍布莱克的冲动。
　　西弗勒斯斯内普不受信任，这一事实同那个尚未出生的孩子一起，被□□地呈现在他眼前。他可以调制致命或救人的药剂，因为他是魔药大师；他可以替凤凰社潜伏在黑魔王身边，因为他是出色的大脑封闭术师；他可以为了高尚的原因成为杀人凶手，因为他本就是罪人。但他不被允许知道这样一件事，每个胡搞的男生的噩梦：他要当爸爸了。没人会对他敞开心扉，没人会指望他给出理解，没人会将一个婴孩交到他手中。斯内普作为一名人类失败至极，被世界回馈怀疑和憎恶是咎由自取，然而他想过也许，有那么极少数的一两个人看得到他身上更多的地方，想法会不同。
　　有时他感觉自己是一件工具，按照说明书去做时很好、很有用，而当他想踏足其他领域，就变得一无是处。回想起来，他这混乱一生中的每个决策都像是喝多了酒作出的：为了成为食死徒疏远莉莉，为了黑魔王的地位不受威胁泄露预言，为了莉莉背叛黑魔王，又打着她的旗号接受一份不适合自己的工作，接着再次成为间谍，最终同意迈过那条作为食死徒都没有迈过的线、杀害一个自己尊敬的人。结果就在这片混乱中，他还阴差阳错地制造了一个生命。
　　斯内普在浴室脱下衣服，手搭上自己平坦的小腹。这是个愚蠢的动作，但他想象不出里面可以容纳一个婴儿。他想起隔音的帘子，所有那些关于分娩之痛的传言，如果是他的话，不管要面临什么风险，都绝不会选择生下孩子。
　　9月16日，周一。米勒娃前来就当天的两节黑魔法防御术课替波特请假的时候，斯内普不确定自己是什么表情，但她肯定一看就明白了。
　　“需要我替你代课吗？”格兰芬多院长问，“对于黑魔法防御术，我也还是有点心得的。”
　　斯内普用他最嘲讽的方式笑了一声，“你指望我去做什么，跟波特在布莱克产床前给他喊加油吗？”
　　“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只要不是心烦意乱地出现在学生面前。”麦格不失温柔地说，斯内普讨厌因此感觉自己被安抚了，“我可不希望格兰芬多在一堂课上就丢一百分。”
　　“波特无故旷课，他的分已经扣定了。”他冷哼。
　　回到地窖，斯内普才意识到米勒娃实际是设下了卑劣的圈套。没人要求他去校医院，然而他下午和晚上的时间表就此完全空了出来，在学生们看得到的地方闲逛，代课的事会引起怀疑；而明知校医院正在发生什么的现在，他也不可能专心完成任何其他工作。
　　有多久了？斯内普脑子里渐渐塞满了这个问题。他根本不知道布莱克是什么时候进的产房，布莱克是个男人，且是初次怀孕，不加干预的话整个分娩过程会持续12小时以上，有魔药和咒语的辅助，也至少需要4个小时。如果米勒娃请假的时候布莱克刚进去，顺利的话，晚餐完全结束的时候，校医院那边也差不多该有结果了；如果米勒娃是在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估计波特赶不上下午课程的情况下……如果出现大出血，如果那孩子被脐带缠住……
　　斯内普终于从书桌边一跃而起，在办公室里走了两圈，随意地拿起架子上的瓶子，检查内容物情况。龙肝脏漂浮在绿色液体里的样子就像胎儿，这个瓶子去年上课时波特打碎过，斯内普把它重重地顿回架子上，气喘吁吁地瞪着办公室大门。然后他一把拉开它，大踏步走向校医院。
　　隔离病房的门上了锁，斯内普的手指痉挛着无法屈伸，他直接用拳头敲门。波特在门后疑惑地叫了一声“莱姆斯？”，斯内普应道“是我”，迎来一段持续数秒但极为漫长的沉默。波特轻声念咒，门开了，斯内普立刻听到了——那个声音，不用波特示意，他掀开帘子入内，死死盯住那张小小的婴儿床。
　　“大概，呃，十分钟前……”波特结结巴巴地给教师解释，既紧张又尴尬，“庞弗雷夫人说西里斯状态还不错，那边还有些后续……她让我们先照看宝宝，莱姆斯和唐克斯去准备喂奶的东西，刚才他突然好像又要哭起来了，我不知道是怎么……”
　　干得漂亮，把一个十六岁男孩和一个新生儿丢在一起。
　　“喂奶。”斯内普呆板地重复，他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瞪着婴儿床就好像它会爆炸。
　　“牛奶，庞弗雷夫人给的配方，不是西里斯……呃……”
　　“闭嘴，波特。”斯内普忍无可忍地命令道。
　　新生儿抗议得更厉害了，它很健康，但很不高兴，因为初来人世就得不到满足。波特闭了嘴，愤怒让斯内普觉得自己勇敢了一些，他跟男孩同时来到婴儿床前。里边被襁褓包裹的生物并不可爱，红兮兮的，皮肤浮肿，握着小拳头，不断发出噪音。
　　波特手足无措地轻轻捏住那个小拳头，企图安慰他：“没事，吃的马上就来了，很快会好的……”
　　你得有多蠢才会觉得一个新生儿能听懂人话？嘲讽的语句卡在斯内普嗓子里，那个难看、脆弱的小东西成了他经历过最可怕的陷阱，他根本不该出现在这，然而他一动也动不了了。
　　“你们在做什么？哭声会让西里斯分心的！”庞弗雷夫人掀开帘子走了出来，斯内普惊跳了一下，他刚才几乎没意识到这间病房内部也被帘子分隔成了两部分，“莱姆斯他们还没回来？真是的，应该找个生过孩子的人守在这……”
　　她将双手伸到襁褓下，没有任何犹豫和刻意的温柔，婴儿落进她怀中，在轻柔的摇晃和颠动中渐渐安静下来。波特近乎崇拜地看着校医，斯内普不想承认自己可能也是，那双臂膀一定承载过无数生命，能如此笃定地容纳一个婴儿，自信不会伤害他。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波皮语带埋怨，但给了斯内普一个和善的眼神，“给。”
　　什——？
　　襁褓突然出现在他下意识弯曲的胳膊上，庞弗雷夫人丝毫不觉得自己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念叨着：“手肘转到这，对，支撑宝宝的头，右手托住屁股和腿……不要竖起来，头稍微高一点就行，差不多在这……”
　　他麻木地遵循校医的指令，他肯定做到位了，但宝宝再次皱起来的小脸表明并非如此。
　　“他好像不舒服。”斯内普咕哝，肯定同样红兮兮的小脚隔着襁褓踹他胳膊，感觉像是铁锤一样，“还是你来……”
　　“我还有活儿！男人分娩很麻烦，所有东西都要在一次性排出来……好了，就这样，稍微晃一晃他。”
　　斯内普的胳膊仿佛被焊住了，保持着那个据说宝宝会比较舒服的姿势动弹不得，他只得摇晃整个身体。这幅样子一定愚蠢透顶，好在校医对愚蠢见怪不怪。
　　“做得不错，喂完第一次奶之前别放回去了，我去看看西里斯。”
　　然后她他妈一掀帘子又消失了。
　　宝宝还在持续发出猫咪打嗝似的声音，斯内普僵硬地抬起头，波特男孩睁大了绿色眼睛，正有点惊恐地瞪着他们。
　　“你——”
　　“不用！”波特立刻道，“你抱得挺好的，那个，先生。”
　　格兰芬多扣五十分。
　　卢平和尼法朵拉终于出现，看见产房里的状况，他们也愣住了。尼法朵拉没说任何多余的俏皮话，拿着奶瓶走过来。
　　“劳驾，稍微把他的头抬高一点。”女傲罗眼眶泛红，斯内普确信这不是因为牛奶配方。“波皮说他最好出生三十分钟内喝到第一次奶。”
　　宝宝含住奶嘴，吮吸起来，所有尴尬的气氛又消失了。波特、卢平和尼法朵拉围着他，你一言我一语地研究抱孩子姿势和奶瓶的角度，斯内普斟酌着所有建议。与人合作哺乳在他经历的荒唐事里也能排前列，谢天谢地宝宝没呛住，婴儿喝了大概六分钟，心满意足地准备继续睡觉。
　　“啊！我操……”
　　布莱克突然大叫一声，打破了片刻的安宁，这还是斯内普到校医院后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波特立刻跑到帘子边，下一秒就要冲进去。
　　“西里斯？”男孩叫道，“西里斯你还好吗？”
　　布莱克□□了一声，显是精疲力竭，提高音量都要拼尽全力，“没事，哈利，别进来……”
　　这种答复显然不能宽慰任何人，于是产父又加了一句：“波皮好像刚把我的肠子扯出来了，没什么可担心的。”
　　“什么？！”
　　“他的子宫粘附得太牢了，我替他省了半小时。”庞弗雷夫人不满地嚷道，“差不多完事了，他好得很，最迟明天就能下床走两步。我让你们进来时再进来。”
　　“谢天谢地。”布莱克嗓音发颤，他听起来好像快哭了，“梅林保佑你，波皮。”
　　庞弗雷夫人回答了几句什么，透过帘子听不真切，波特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看了一眼斯莱特林院长和他怀里的婴儿：“孩子很好，西里斯！别担心，我们刚给他喂了奶，我们都在外面，斯内普也在！”
　　帘子那边安安静静，没传来任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