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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葬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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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做了个梦。
有个腰肢特细皮肤特白的姑娘坐在自己的身上,他凝神一看,两人居然在不可描述。销魂是销魂得很,只不过这姑娘老是哭唧唧的,听着既心疼又心烦。
陆离情不自禁想要伸手摸摸人姑娘的脸,顺着身子往上一瞧,靠,居然没有胸!
这场面,让陆离猛然睁眼。
熟悉的落地窗,月光正不偏不倚地打在他烟灰色的棉麻床罩上。房间里飘着一点淡淡的H家大地香水的味道,是他搭在椅背上的羊绒大衣留下来的。床头的石英表在夜里发出清晰的指针响声,一切都如平常一般分毫未差。
唯一不同的是,陆离听到自己的胸腔如有擂鼓,心跳怦怦得打破了一切的宁静祥和,而这一切都源于刚刚那个过于清晰真实的梦。
两个钟头前他刚从工作室加班回来,迷糊没睡多久,便被这样的梦惊醒,也是有点摸不着头脑。
他从小到大接受表白无数,虽然天生冷淡,没有正经和谁谈过恋爱。但他也不认为自己会因此饥渴到发春不说,对象还是个男的。
就在他怔忡的同时,床头手机的信息铃忽然一个接一个响起来。
陆离支撑起身体,打开昏黄的床头灯看向手机,时间显示凌晨三点十分。
他正纳闷儿谁会在这个点狂发信息,打开微信群,便看见刷屏的内容都离不开五个字——“穆星小死了”。
穆星小是谁?陆离想不起来。既然是大学同学群里发来的,估计是他的同窗。
建筑工程学院本来就人多专业多,他也不是个爱留心别人的人,因此到了毕业也没把人认识个全。不过既然群里喊了,班长也有@他,死者为大,葬礼还是要去的。
周日的南城,在数个雨雪交加的天气后终于迎来了第一个晴天。陆离开车在路上,难得注意到窗外的风景。自他毕业以后,便忙于工作室的开设,这四年日子天天忙到飞起,只能由体感冷暖感知季节的变化,连病都懒得生一个。今天得了闲,脑袋可以放空,却是在去殡仪馆的路上,他自己想想也是无语。
到了殡仪馆,虽然他料想周末办葬礼的人多,但也架不住这里三层外三层的。一群年轻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的,个个手上都捧着一束小白花,还有人手上拉着长长的挽联写道“谢谢你给我们创造的世界”。
陆离停了车,班长祁光正出来迎他。四年未见,祁光正还是那副老样子,戴着眼镜斯斯文文。上大学的时候,陆离和他交集最多,虽说不上推心置腹,但班长也算是对他知根知底。
寒暄了几句,陆离跟着祁光正在人群里挤了两步,实在忍不住开口问:
“这都是粉丝吧?哪个明星死了?”
“都是穆星小的书迷。”
“嗯?”陆离有些不可思议,“我们班还出了个作家?”
“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祁光正白了他一眼,“穆星小大学的时候不就写那些个男男小说,还挣了不少钱的。”
“哦,我不看男男小说。”
“你不看男男,那他毕业后出柜的事情你总知道吧?”
“Emmm……”陆离毫无表情。
“哎,你到底知不知道谁是穆星小啊?”
陆离抿了抿单薄的嘴唇,实话实说:“没有印象。”
祁光正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大三设计获奖的时候,他还参加了庆祝party呢。”
那年陆离第一次在国内拿到一个建筑设计类奖,本来只打算和几个项目组同学庆祝,谁知同学又带上了同学,聚会的规格一下就变成了二十多个人。讲起来虽是一个学院的,其实他根本不认识几个。
祁光正看他沉默,估摸着他也记不得:“也是,你这个高岭之花大三的时候都开始忙着建自己的工作室了,哪像我们这些平庸之辈,只能在学校聊聊天听听八卦,你认不全人也可以理解。”
他拽着陆离的袖子,在人群里挤来挤去:“等你见着照片,或许能有点印象。”
陆离点点头,仿佛穿越过千山万水一般终于艰难挤出粉丝群,灵堂里面又是一堆人。
他和几个熟脸点头致意,往前迈了几步,这才看清挂在灵堂正中的遗像。
瞬间,他的头脑炸成一片空白。
昨晚做的春梦画面居然在这时候在他眼前重演。如拨开云雾一般,那个平胸“姑娘”的脸清晰起来,不是眼前这男人还能有谁呢?!
尽管是大冬天,陆离依旧感觉冷汗一下就从背上氤了出来,一向处变不惊的他还是第一次汗毛直竖。
只见照片里的男子清秀腼腆,一双丹凤眼温柔地看着前方,唇角略微带笑。可陆离的脑子里却满是他在床上的表情,那透着潮红的脸,那迷离带泪的眼睛,还有那咬着下唇的洁白牙齿。他甚至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声,还有抚在自己胸前微带凉意的修长手指。
妈的!这不是梦吗?!怎么会有这么真实的细节?!
越靠近那张棺木,陆离的身体越僵硬。他甚至还记得,这人的锁骨凹陷处有一颗小痣。
不可能的,他根本就和这个穆星小没交集,怎么可能因为一个梦就看得这么清楚?
跟着人群绕棺木一周,陆离直到最后一刻才敢抬眼去瞄穆星小的遗体。
意外的是,对方的脸被白布盖住了,看不到容貌。但陆离的冷汗终于还是浸湿了整个后背,因为那一眼,他就看到了遗体锁骨上那颗比芝麻还小的黑点。
见鬼了……
出了灵堂,他急急地挤出人群回到车边。没喘两口气,祁光正从后面追了上来。
“怎么回事,这就走啦?”
“穆星小,和我很熟吗?”陆离惨白着一张脸。
祁光正从未看过这样的他,也跟着紧张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
“你就告诉我,穆星小和我很熟吗?”
“你这话问的,你和他熟不熟我哪儿知道啊。要不然你去问问阳太。”
“阳太?向阳太?”陆离虽然没在意过大多数同届学生的名字,这一个却是记忆犹新。
向阳太当年和他算是建筑设计专业里并驾齐驱的双头马车,二人都品学兼优。他若是以高冷出名,向阳太则是人如其名,亲切阳光。可陆离一直都不喜欢向阳太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他说不上来为什么,只当是和自己性格差异过大。
一山容不下二虎。大学四年,陆离虽然没有刻意和对方竞争什么,但向阳太似乎总是拿他当目标,非要争个一二,非要压他一头。陆离一直懒得搭理,单单按部就班的走,也没输过向阳太几次。
好容易到了毕业,陆离成立了自己的小工作室,向阳太则是得偿所愿进了大设计所。就去年同学聚会的时候,向阳太还那这事儿有意无意地显摆,只不过陆离还是选择无视对方。
“关向阳太什么事?”
“阳太就是穆星小出柜对象啊。”
“你是说……”陆离一向不留意这种八卦,却也震惊了一下。
“他俩大学就在一起了,我们也是毕业以后才知道的。”
陆离脑子里一片混乱,祁光正讲的东西对他来说都极其陌生,仿佛他们读的根本就不是一所大学。
向阳太的男朋友出现在他的春梦里?这逻辑怎么也通不了啊?别说向阳太和他不对付,就单说穆星小他也完全不熟啊?
陆离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
祁光正见状也没问,直觉上陆离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不过他自己要是不想说谁也撬不开他的嘴。
“那穆星小他怎么死的?”
“车祸。听说撞得面目全非,化妆都遮不了。所以怕吓着人,把脸盖上了。”
“嗯……”陆离轻轻叹了口气,真玄乎。他觉得他要是见了穆星小的真容,搞不好还能想起来什么,但是现在,他真的毫无头绪。而要他为一个梦去找向阳太,这也绝不可能。
匆匆告别班长,陆离从葬礼回来,始终觉得自己心跳得有一下没一下的。直觉告诉他,这穆星小的事,绝对没这么简单。
翻了翻毕业合照,对着名字找了两遍,他才在庞大的人群中找到不起眼的对方。可惜照片分辨率太低,乍一眼看上去,就和路人没什么两样。
陆离干脆上网去查。网上穆星小的照片不多,不是戴着帽子就是戴着口罩,也看不出什么。倒是几本畅销书作为关联词,充斥在各个论坛上。
陆离点开那本处女作,算算时间应该是穆星小大四时的作品。看到印刷版书封的时候,他愣了一下。
眼熟。
作为一个建筑设计师,对于各种设计,尤其是有特点的设计,他都是过目不忘。
纯白的底色。一个繁体的红色“愛”字居中。但字中间的“心”被分离了出来,落在整个字的左下角。一条红线栓在“心”字左边的一点上,一直延伸到书脊上。
网络上只显示这本书的正面封面,但是陆离感觉自己知道这书整个立体的设计。
他急急站起身,在书橱里翻找。在最顶上的一格里,果然看到一个白底的书脊,上面有一条细细的红线横穿。
他踮脚把书够下来,封底如他所想,那条红线的尽头连接着两个小字,缩在左下角——“不得”。
这本书的书名是《爱而不得》。
他记得这本书,是在他工作室正式运营的第一年里,某天突然出现在他桌上的。第一页只写着一个“赠”字,没有落款。
他那时候还纳闷是谁送的书,但是问了一圈都没有得到答案,便想着是不是同事带回来的设计样本。翻了几页见内容好像是校园恋爱,便不感兴趣地随手丢在了书橱里。
现在想来,如果是穆星小送的,那么在他没察觉的时候,他们之间就一定有了什么关联。
但到底有什么关联呢?有什么关联能让他梦到和一个几乎陌生的人上床,对方还是死对头的男朋友?
陆离深吸了一口气,想从书中找寻点线索,可还没读两页,他的汗毛就全部竖了起来。
小说开头是一段倒叙——在一个小型的庆祝party后,名叫萧征的男主角扶着醉酒的另一个男主角薄言回到他的学校宿舍。然后,萧征主动献身给薄言,只因他暗恋了他三年,而薄言在酒醒以后一无所知。
这真的是小说吗?陆离感觉脑袋快炸了。
如果是小说,为什么描述的场景能在他脑中活生生地放起小电影?
萧征和薄言,莫不是穆星小和他自己的映射?
可不对啊,穆星小的男朋友是向阳太,要献身也不该献身给自己吧?
如果不是映射,那梦的含义到底是什么?总不会只是一个单纯的梦?
陆离越想越觉得离谱。在他顺风顺水活着的二十七年间,从未遇到过这种离奇棘手的事情。
他合上书,细细思考,假设这本穆星小的处女作真有点自传的意思,那么这故事的结局搞不好能够揭开谜底。想着他将书翻到最后几页,看完却又是一阵冷汗——两个主角永远的分开,萧征这个角色,更是遇上车祸死了,和穆星小的死因一模一样。
所以,这不仅是一本自传,还是一本预言吗?
陆离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他将书重新翻到开头,想要详细读一下整个故事。孰料新书页太锋利,手指上冷不防就出现了一个小口子。
“嘶”
条件反射的,陆离松了手,看着指尖上有血丝慢慢地渗出来。
他瞬间觉得呼吸困难,那一丝的鲜艳伤口在眼中居然晕染开来,整个视野几秒钟内全部沦陷成血红。与此同时心跳加快,身体不受控制地瘫软下来。
他这人从未怕过什么,唯一的致命点是,晕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