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投情网网漏了》花间九声

8、八根线

　　是挺巧 ，出来摆个摊儿还能遇到熟人 。

　　不是 ，他们也不熟 。

　　只是这位开口就“同桌、同桌”的叫得亲热，给了人一种他们关系很好的错觉 。

　　“不用了 ，谢谢 。” 宋淡山站起来 ，因为身高原因 ，与商逸对视时需要微微仰头 。

　　少年个子高瘦又不单薄 ，一身看不出牌子的黑色休闲服 ，穿起来也挺括好看 ，将露在外面的皮肤衬的很白 ，口罩拉到了下巴上 ，一双漂亮的茶色眸子看人时带着水气。

　　商逸呼吸一紧 ，少年已经垂下眼从他旁边过去了 。

　　等宋淡山买水回来 ，商逸竟然还没走 ，径自在小马扎上坐下了 ，将近1.90米的身高缩成那么一小坨也是难为他了 。

　　商逸拧开瓶盖儿咕咚咕咚灌了半瓶水 ：“这些都是你画的？”

　　“嗯 。”宋淡山坐在另一个马扎上 ，接着吃午饭 。

　　“你中午就吃这个？”商逸看着他咽了口馒头 ，嗓子有点糊得慌 。

　　怪不得孩子脸色这么苍白 ，这是缺少钙铁锌硒维生素吧 。

　　宋淡山喝了口水 ，拿起咸鸡蛋往马扎边角儿上一磕 ，熟练的包开蛋壳 ，在蛋白薄弱的地方嘬了一口红油 ，然后就着鸡蛋把两个馒头吃了 。

　　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不缺营养物质 。

　　......哦 ，还有个蛋 。

　　商逸就坐在一边看着他吃饭 ，时不时冒出个感想。

　　宋淡山又拿起石榴 ，从书包里摸出把小刀 ，在石榴顶上开了个四方形的口 ，然后顺着四个角划了几条延长线 ，掀开顶上的盖子轻轻一掰 ，鲜红的石榴粒儿一颗颗排列整齐 ，只看着就能想象出那种酸甜的味道 。

　　......哦 ，还有餐后水果 。

　　有几粒果实被挤破了 ，汁水染红了少年莹白纤长的手指 。

　　商逸口腔里的唾液难以抑制的疯狂分泌 ，突然就特别馋 ，想尝一尝那颗石榴是什么味道 。

　　他笑得痞痞的 ，跟抢小朋友糖果的坏蛋一样 ：“同桌 ，你这人怎么吃独食呢 ，我看你半天了 ，也不知道分给我点吃的 。”

　　宋淡山一手拿着一半石榴 ，愣愣地看着他：“你要吃我的东西？”

　　“是啊 ，怎么你还舍不得给？”商逸眉毛一扬 ，一脸不可思议 。

　　不是吧不是吧 ，他新同桌这么小气的？这样就不可爱了哈！

　　宋淡山突然朝他凑近了一点 ，神秘兮兮地说：“你没听说吗？”

　　“听说什么？”

　　“咱们班孙凯 ，吃了我给的花生 ，过了三天 ，突然就拉肚子了！”宋淡山鼓鼓腮帮十分严肃 ，“你不害怕吗？”

　　商逸瞧他的样子 ，活像一只护食的小仓鼠 ，劈手就从他手里拿过一半儿石榴：“怕个屁！那家伙是被自己吓的吧 ，花生进了肚子过三天早成粪肥了！”

　　“不信拉倒。”宋淡山一粒一粒的抠下石榴 ，放进嘴里 ，文雅地砸砸嘴 ，再把干瘪的种子吐到一张废画稿上 ，接着吃下一粒 ，“你要是肚子不舒服 ，可不能怪我哈 。”

　　看宋淡山的吃法实在不过瘾 ，商逸直接攒了一大把 ，仰头塞进嘴里 ，新鲜的石榴汁在嘴里炸开 ，唇齿间都是酸甜 。

　　商逸看向宋淡山 ，突然冒出一个十分荒唐的念头 。

　　他们吃的是同一颗石榴 ，那现在他们的口腔里应该也是同一个味道 。

　　商逸拿过宋淡山身边的画纸 ，将嘴里的石榴籽吐在上面 ，然后把纸揉吧揉吧 ，隔空投进了三米外的垃圾桶 ，不动声色地耍了个小帅 。

　　宋淡山却十分无奈 ，他的半颗石榴还没吃完 ，只得重新拿了张没用过的新纸接石榴籽儿 。

　　要是画上画 ，能值十块钱呢 ，真让人肉疼 。

　　等他水酣饭饱拿起画笔准备重新营业 ，一抬头发现商逸还屈尊在他的小马扎上坐着 。可是他一共就带了两个小马扎 ，商逸坐了他的客人就没法坐了 。

　　“还有什么事么？”宋淡山只好开口问 。

　　商逸被问的一愣 。

　　也没什么事 ，就是 ，想多待一会儿 。

　　“要不 ，你给我画幅画？”商逸捋了把头发 ，将潮湿的刘海尽数撩了上去 ，像梳了个大背头 ，再加上他痞痞的笑 ，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性感 。

　　“你想画哪种？”宋淡山语调平缓 ，声音像箜篌 ，轻灵而低沉 。

　　商逸不懂画 ，他随手一指：“这个吧！”

　　这种色彩斑斓的看着不好画 ，应该费的时间久一些 。

　　宋淡山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不由得凝眉 ，商逸选的是水彩 。

　　“画你？”宋淡山确认的问了一句 。

　　水彩的特点是画面通透 ，强调颜色层次 ，但它比较适合画风景 ，就是画人物也是线条柔和的古风人物居多 ，其实不大适合画现代人物画 ，尤其是像商逸这种五官深刻 ，极具冲击力的阳光少年 。

　　“是啊 ，不行吗？你不是不会画吧？”商逸吃惊地嚷了一声 。

　　宋淡山拿出颜料盘调颜料 ：“也不是不行 。”他看了眼男生的红色运动服 ，开始构思图案 ，用铅笔勾线 ，然后层层上色 。

　　他埋头画画 ，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马扎上的模特 ，每次抬头 ，总能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眸 。不知道是碰巧还是男生一直在看他 。

　　商逸看着他安静的画画 ，看着自己的眉眼在他的笔尖逐渐清晰 ，突然听到了时间流逝的声音 。

　　“滴答、滴答 ”，一下一下 ，平缓而又不可逆 ，像造物主一样坚定不移 。

　　两个小时后 ，宋淡山收笔 ，拿起画板轻轻扇了扇风 ，水彩干的很快 。他将四周封边的胶纸撕下来：“呐 ，画好了 ，你看可以吗？”

　　商逸从入定中醒来 ，低头去看 ，宋淡山取的是远景 ，画中他高高跳起投篮 ，背景是一片蓝天，篮球划出了好看的抛物线 ，凭轨迹看下一秒就会落入篮筐 。

　　因为角度原因 ，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高挺的鼻梁和凌厉的下颌充满侵略感 。

　　“给我画的挺帅呀，回去我得裱起来！”商逸很满意 ，他接过画 ，怕折出印子 ，便卷成一个圆筒拿在手里 。

　　“谢了！”商逸站起来 ，挥了挥握画的手 ，转身就要走 。

　　“你还没有给钱 。”宋淡山在他身后幽幽说道 。

　　“嗯？”商逸回头 ，看见少年也跟着站了起来 ，眼巴巴地看着他 ，神情竟有些委屈 。

　　“还要给钱？”商逸理所当然地说：“咱俩好歹是同班同学 ，给我画幅画还要收钱？少年 ，你这样交不到朋友的！”

　　宋淡山咬了咬下唇：“可是你刚才也没说不给钱呀 ，你早说了我就不给你画了 。”这幅画他画得很认真 ，都够接别人两个单了 。

　　商逸不理他 ，往后退了一步 ，宋淡山跟着往前走了一步 。

　　商逸想 ，如果自己就这么跑了 ，宋淡山会不会追上来？

　　还是算了 ，不要把小孩惹急了 ，虽然他很想看看宋淡山急起来什么样儿 ，但现在俩人又不熟 ，不好这么欺负人家 。

　　他掏出空空的口袋：“我没带钱 ，也没带手机 ，等周一开学我带给你怎么样？哎呀你放心 ，咱俩是同桌 ，我跑得了和尚还跑得了庙么？”

　　“那你不承认怎么办？”宋淡山还是不放心 ，“你先把画还给我 ，等你付了钱我再给你 。”

　　商逸把手背到身后：“那不行 ，给了我就是我的了 ，我今晚回家就要裱起来 。再说了 ，你拿我的肖像画回去干什么 ，难道要卖给别的同学 ？我在学校可受欢迎了 ，你一倒手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

　　“我不会卖给别人 。”宋淡山急得苍白的脸颊挂上些粉 。

　　原来面皮这么薄的 ，商逸更忍不住更想逗他：“你不卖 ，那你拿回去干什么 ，难不成是要自己私藏了偷看 ？”

　　宋淡山脸更红了 ，气鼓鼓的瞪着他 。

　　好好一幅画 ，怎么从这人嘴里说出来就变味儿了？就跟他画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似的 ！

　　“你走吧 ，钱我不要了！”宋淡山气闷地坐下 ，拿起画板等下一个顾客 。

　　商逸却缓步踱了回来 ，在他面前弯下腰：“喂 ，你生气啦？”

　　宋淡山对他视而不见 ，拿着铅笔乱涂 ，眼见着一张画纸又要毁掉 。

　　“嘿嘿 ，我逗你的 ，我真没带钱 ，等开学我给你带去 ，行不行？”商逸讪笑着哄他 。

　　宋淡山还是不理 ，商逸刚要说话 ，远处有人叫了他一声 。

　　“商逸 ，走了 ，去网吧打游戏！”

　　商逸直起身子 ，看到赵越和几个队员冲他招手 ，回了句 ：“就来！”

　　临走前他对宋淡山保证：“周一我还你钱 ，不见不散哈！”

　　宋淡山假装没听见 ，等男生跑远了 ，才抬起头 ，望向那道矫健的身影 。

　　莫名其妙 ，上个学而已 ，说什么不见不散 ，搞得像他们之间有了什么约定一样 。别看现在装做没事人一样 ，等开了学 ，知道了别的同学对他的态度 ，这人也一定会立马和他划清界限 。

　　同桌 ？呵！

　　“小哥哥 ，我想画幅画 。”直到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跑过来 ，用小奶音甜甜的喊他 ，宋淡山才惊觉 ，自己竟对着那人的背影出了神 。

　　他把口罩戴好 ，问跟上来的小女孩妈妈：“您想画那种风格？”

　　“都行 ，我想画我和我女儿两个人 ，给你两份钱 。”女孩妈妈坐下 ，将小姑娘抱到自己膝上 。

　　宋淡山熟练的勾线 ，挤出颜料加水调色 。

　　感觉上来了 ，他突然很想再用水彩画幅人物画 。

　　等小姑娘蹦蹦跳跳的从售货亭换了零钱回来 ，宋淡山接过钱道谢 。看看天色 ，收拾起东西准备回家 ，再晚就赶不上公交车了 。

　　晚上商逸回到家 ，家里照旧冷冷清清的 ，只有吴阿姨一个人在忙碌 。

　　商逸一进门 ，就去储物间拿了工具、木条和玻璃 ，回到卧室叮叮当当的敲打起来 ，不一会儿就做了个简易相框 ，小心的把画放进去铺平 ，把相框摆在了柜子中间的位置 。

　　“小逸呀 ，晚饭好了 ，下来吃吧 。”吴阿姨敲了敲门 。

　　商逸喝着香浓的红枣当归乌鸡汤 ，突然鬼使神差的问了句：“吴阿姨 ，家里有咸鸡蛋吗？”

　　吴阿姨看了眼满桌子丰盛的菜色 ，实在搞不懂年轻人的口味，有些为难的说：“咸鸡蛋没有呀 ，咸鸭蛋倒是有的 ，就超市里卖的那种 。”

　　商逸点头：“哦那算了 。”
　　过了一会儿 ，他还是站起来 ，从冰箱里扒拉出两只包着塑料真空袋的咸鸭蛋 。

　　磕开一个，没油 。又磕开一个......

　　“这蛋黄怎么不红。”商逸喃喃道 。

　　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儿 ，商逸回到卧室打开台灯 ，在外面浪了一天 ，再不写作业就写不完了 。商逸作为德智体美劳五好学生 ，可从来没有完不成作业的黑历史 。

　　而且他明天还有事儿！

　　写完最后一道压轴题，商逸翻出手机给赵越发了条信息 。

　　【明天再一起打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