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中来访》果灯阿珀

2、第 2 章

　　5
　　盖尔·杰特克是跑来的，就像是从睡梦中醒来，想着要来到一个地方，一路不曾停歇。

　　他，是来找你。

　　和父亲吃过晚餐后，在回住处的路上，盖尔经过你家的门口，父亲同你的父母打了个招呼。他们是高级研究员，对公司来说很重要，而父亲一向了解要如何获得人心。

　　你没回家，不知综艺ing，盖尔也被问询。他隐瞒了大家突发奇想的恶作剧，因为这也不是什么残忍的事啊，他甚至抱着看你一直不运动，想让你多走走的想法。
　　你肯定很快就会发现其他人都不在，自己回家去。

　　可是，你没出现。

　　盖尔本不想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也没必要，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他和父亲说想去森林散步，编了一个学业上的理由。父亲没多说，同意了。

　　可能，盖尔是在担心你还在这里，他自己并没意识到。

　　你微微启唇，没有说话。盖尔叫你“喂”，你也没有反应。
　　他准备要走，着急地说：“快点回家去吧，走这边。”

　　在他迈出脚步的一刻，你终于上了前。

　　盖尔的手臂轻晃，回头间，女孩抓住了他的袖子。

　　她弯起了眼睛，笑着对他说：“抓住你了。”

　　其他人是这么做的。

　　有一回，一个家伙躲在了你坐的那棵树后，抓他的人拉住了对方，说“抓住你了”，就是这么简单的事。
　　只看了一次，你就学会。

　　被抓住的人会露出失望表情，或者吐出“切”的一声，表示自己输掉。

　　你却哭了。

　　你说完就哭了，忽然大哭，仿若转瞬调成了满格声音的电子设备，弄得盖尔手足无措，有十分之三是被吵得。

　　在他人宠爱中成长起来的小孩，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别人是很正常的事。

　　他一直叫你别哭，重复了好几遍，你却完全没有听到。你哭到要拿出小小的罐子塞进嘴里，才能平静下来，但你甚至没法好好地握住他。

　　你打破了医嘱，这是第一回。

　　想到自己可能就要死掉，你不顾其他。

　　一阵混乱后，一切才稍稍冷静，你抬起头来，眼中带着愤怒，瞪着惊魂未定得盖尔。

　　你已知道这一切都是恶作剧，而他可能就是发起人。
　　“笨蛋。”你朝他说道：“你就是笨蛋！”

　　盖尔·杰克特，自出生起被叫做“笨蛋”，这是第一回。

　　6
　　你施施然行过教室走廊，同身旁的人擦肩而过，盖尔·杰特克微微侧头，看了你一眼。

　　你察觉到了，但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哥哥？”劳达注意到了，立刻唤道：“怎么了？”
　　“没什么！”盖尔回道，继续前进。

　　劳达·杰特克是盖尔同父异母的弟弟，这是你第一次见到他。

　　小学高年级时，你转学了。父母被派去其他星球，你便跟着一起去了，回来后已是高中。你来到阿斯提卡西亚高等专门学园，成为了经营战略科的一员。

　　新的学校，熟人却不少。

　　由贝纳里特集团建立的学校，意图是打造能够继续为集团服务的精英，不是任何人都有机会来到这里，除非被推荐。

　　根据资质和被赋予期待值的不同，入学者得到属于自己的学号。

　　在来到学园的舰艇上，你在名单上看到【001盖尔·杰特克】，忽然感到一阵恍惚。

　　窗外的星空璀璨至极，人工的星灯漂浮，照亮所有。

　　虽说并未经历过宇宙还没存在过人类的时代，但你认为这些年在各个星球辗转、甚至去到了作为人类发源的星球——地球——的自己，已然不是当年那个会在森林里嚎啕大哭的女孩了。

　　因而，你对他人也抱有同样的期待。

　　在还未分别前的日子，那次捉鬼游戏之后，你与盖尔的关系有些微妙的变化。

　　他人察觉不大出来，你也是后知后觉，但他忽然开始照顾你了。在你不知情的时候，他阻止他人的恶作剧，说“只有小孩才这么做”，而在你们一群人与森林中的游戏时，他也比往日对你多说几句话。

　　身为小孩，你说不上高兴，但这也并不是一件令人讨厌的事。

　　盖尔倒不是一个完全的笨蛋，你开始理解为什么其他人将他追捧，不是仅因他的出身。

　　虽然有些自大，他待人却有自己的风格，不能说是一个坏人，甚至是一个好孩子。你也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善意。

　　在学力上，你的确胜过他一筹，因而哪怕是你偶尔笑他“笨蛋”，他都只反驳几句。
　　大概你仗着自己身体弱，他无法对你使用武力。

　　朋友，你想，或许能这样称呼。

　　除了他，学园里还有不少熟悉的名字。你在这些年的搬家中遇见的朋友，也出现在入学者名单上。

　　虽说你与盖尔没什么联系，但他的父亲在问询工作时，偶尔会提起自家的小孩，也询问你父母关于你的情况。

　　例行公事而已，但也足够叫你哪怕多年未见，也与盖尔和这个圈内的人，互相听闻过彼此的消息。

　　十五岁的你满怀着期待，希望能和大家有个还算快乐的重逢。你当然记得当年的恶作剧，不过如今的你，今非昔比。

　　迎接你的是开学仪式上，那个和你童年玩伴长得有些相像，但看上去完全是另一个人的家伙。

　　“我会成为这个学园的卫冕者！”卷发的少年站在台上说。

　　此话一出，众人惊叹。

　　“啊，盖尔同学好帅啊！”身旁的女孩轻声道。

　　你仔细读过学园的手册，知道卫冕者的含义，

　　学生之间可以决斗，通过决斗交换一切：金钱，荣誉甚至婚约。其中，最优秀的胜者能获得“卫冕者”的称号。

　　你明白这话的自大程度，虽说这意气风发到让人讨厌的少年在最初已报了姓名，你却开始疑惑这个人是谁？

　　“台上的人是谁？”你问身旁的男生。

　　你和帕克·伊斯特科特在参宿四星系遇见，他和父母去度假，你们成了笔友，一个月联络一两次，频率并不高。

　　刚才是他先将你认了出来。典礼结束后，你们才去到各自的班级，所以驾驶科的他和经营科的你能站在一起。

　　“你不知道吗？”帕克有些意外：“连刚来不到三十分钟的我都知道杰特克公司的继承人盖尔·杰特克的名字了。”

　　你简直不敢相信，但又觉得能够理解：盖尔·杰特克最终还是在他人的宠爱中长大了。

　　不过，你没想到自己会立刻和他牵扯上关系。

　　7
　　学园是住宿制，和小学的时候不同，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一个学期才能回一次家。平日虽说也允许家人来探望，很少有人这样做。

　　大家都是从全宇宙前来，跑上一趟也需时间。

　　你搬进宿舍后，和父母通过视讯联系，报了个平安。

　　结束通讯后，你开始整理东西，不久，门被敲响。

　　你没说请进，自己去开门，双手揣着口袋的男生，就站在你面前。

　　“哟，好久不见。”高个子的男生对你说。

　　盖尔长高了好多，上次见面，你们年纪和身高都差不多，你总是坐着，他将你睥睨，现在就算站着，你也需要抬头看他了。

　　不过，如今近在咫尺的盖尔，比刚才隔着一段距离、站在代表发言台上的他，叫人亲近一些。

　　“好久不见。”你也回他。

　　空气沉默了一瞬，完全不是你略微期待过的快乐会面。没有拥抱，更不会有亲吻，甚至，像是陌生人。

　　盖尔扬了下眉头：“你刚到这来吧，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尽管和我说。”

　　你顿了一拍，疑惑：“你也不是刚来？我们都是一年级生，有需要的话是彼此照顾吧。”

　　又是一秒安静。

　　盖尔的眉头再次动了一下，若是灯光合适，你会看到他深色的皮肤有些发红。是你点破了他话中不自然的地方，好像戳穿了什么？

　　“我是说，”盖尔垂落的手臂抬了起来，抱在一起，“你是杰特克宿舍的一员，你父母一直是杰特克集团的优秀员工，我理应对你多有照顾。”

　　“是么，”你点头，稍稍做出在这些年学会的礼仪性笑容，“多谢。不过时间太晚，今天就先这样吧，晚安。”

　　门关上了。

　　盖尔·杰特克愣愣地站在门口，他抬起了手，要将门再次敲开，最终落了回去。

　　少年大步行过走廊，鞋子踩在地上哐当作响：“怎么回事，那个女人！”

　　就算是一个新的环境，你也没觉得会有任何问题，你的适应力很好，这些年也稍稍锻炼过身体，知道自己不是那样风一吹就会破碎的存在。

　　你也很明白：自己不该同盖尔·杰特克走得太近。

　　在各个地方生活过的你，很清楚保护自己的方法：依附于强大的羽翼之下，隐藏自身锋芒于芸芸众生中，抑或是特立独行。

　　对你来说，最方便的自然是第一条路。
　　盖尔对你表现出友好态度，你只要去到这位少爷的身旁，日后定然也多有益处。

　　不过，这不是你的行事风格。

　　小时候的你，选的是最后一条，完全做自己。回头看去，多有荆棘，而十几岁的男女们，又比小孩有更多心思与麻烦的地方。

　　因而这次，你决定走第二条路。

　　普通的学生，普通的存在，说不上优秀，也不算糟糕。第一次模拟考试的成绩出来，你正好排在第11，他人看了都说“可惜”，你却感到十分满意。

　　在这个世界上，绽放着独属自身光芒的人不在少数，比如盖尔，甫一入学就打败了三年级的学长，大概很快就要同卫冕者对上了，也有同之后你会遇见的，这座学园建立者的女儿那样的人，米奥里奈拥有诸般属于自己的特权，不与他人通行。

　　而你，则是群众演员，隐没在人群中，自有自己一番天地。

　　至少，劳达找上你之前，是这样的。

　　“我和你不熟，”初次讲话，盖尔的弟弟就对你说，“但你做了什么，我知道得很清楚。永远的第十一名不是运气吧。加入我们的团队吧，哥哥也会很高兴的。”

　　你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