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白家有女初长成（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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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前，李氏先祖棱起于燕鲁之地，结中原之力，攻吴蜀之地，而后岭南、江南两道归顺，长达两百八十七年的分裂结束，中原迎来大一统时期。
昭，明也；昭，示也。太丨祖李棱定都西京，改国号为昭。
此后数十年间，雄踞西北的游牧民族乌孙氏达斡族与大昭帝国征战不休。洛阳白氏鸿波先祖得牵丝鬼火毒，利用赤水河天然阻隔，依西昆山在达斡和大昭的夹缝中建酆都城。
鬼门关里无生人，生人不到酆都城。
酆都城里无过往，过往皆在红尘外。
一曲《红尘外》让酆都城的恶名传遍大昭帝国和达斡王朝，逃兵、流寇、流民聚集在一起。鸿波先祖下设阴、宗、武、罪、灵、禄六官，以掌酆都。
数百年间，大昭和乌孙皆有江湖仇杀者、世俗厌弃者、或刑法罪恶之徒，历经千辛万苦来到酆都城，以保全性命。
既入鬼城，皆为鬼怪；既是鬼怪，皆无过往；皆无过往，以重生而活，是谓置之死地而后生。
百年间，不过浮云流水弹指间，历经三世。
昭和二年，秋分刚过。
数位身着赤色袍、戴以鬼枯藤面具的阎卫正沿着赤水河岸洒下什么事物。极小的事物像墨汁一样在蒙蒙秋雾中散开，将雾也染成了黑色。黑色氤氲的雾团久久不灭，在干枯的枝叶间闪着幽蓝色的微光，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黑色与蓝色互相碰撞、相互交融。赤水河上的水鸟被这奇异的景象吸引住了，俯冲下来，长喙刚碰到黑色雾团，便僵硬着身子摔在草团中，抽搐几下后气绝身亡。牵丝鬼火毒，歃血不留痕。
酆都城三面环山，一面临水，易守难攻。鬼门关是进入酆都城的必由之路，借赤霞峰山势而建，凿三拱，中拱最大向上嵌入峰中，侧拱略小朝下没入赤水河中，又以削尖圆木作以守城机关。中拱上有个八角玲珑灯，下方挂着的勾魂铃叮叮作响。红色的光芒将黑暗撕扯出一个小的裂口，没有暖意，是地狱中索命的血色。
黑暗、幽深、恐怖、让人难以靠近。
可远处西昆山上白云起伏霏霏，层层林木染上了秋之气息，五彩斑斓。随风飘落的枯叶像一只只小蝴蝶将秋的气息带到酆都城各处。
西昆山密林深处有一天然寒洞，城主白乾风在此开凿，将其变为冰室。寒冰室上方有盆口大的天井，一片红枫从天井穿过，摇摇欲坠地往下落，一直落到寒床上。寒床感受到了外物的侵袭，将这片红枫冰冻起来，莹莹光辉从天井洒落在这片冰冻的枫叶上。
少女盘腿坐在寒床上，她身着桃花色上襦，衣领缘为异色胭脂色，腰间以系金红色丝绦，外罩大红色袖衫，面容白皙，鼻腻娥脂，眉如墨画，闭着双眼正在打坐。
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只余倒垂的芦石尖积累的那滴露，“啪”的落下。
少女猛然睁开眼，清亮的眸子把全身的殷红削弱了几分。她抬起手臂在空中几个周天，而后轻轻一挥，被冰冻的枫叶化开，带着湿湿凉意从寒床上飘落。
长袖滑落，少女的左腕上露出一块明黄色的事物。
枫叶落地的瞬间，少女悬空一掌，将三丈开外的烛台震得粉碎，旋身飞起，稳稳落在地上。
“恭迎少主出关。”寒冰洞外，清冽的声音响起。
少女嘴角微微上扬，一甩红色大袖衫，从腰间拔出短刀，脚尖用力，飞驰而去。
洞外一位形容出众的白衣男子闪身避开少女的短刀。少女一脚踏在石阶上，厉声道：“灵官大人，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她说罢回身又是一刀。
白衣男子后退两步，拔剑硬接下这一刀。少女见状，也不含糊，左手灵巧的翻出三枚银针，对着男子面门射去。因太过用力，缠绕在左手腕上的浅黄色帕子落了下来，露出手腕内侧的伤痕来。
那伤痕一看便是常年累月的刀伤造成的，已经愈合的口子微微凸起，只一用力便渗出鲜血来，像一条红色的蜈蚣巴在莹白如玉手腕上。少女一甩广袖，遮住伤口后，收针的手灵巧翻动，将即将落地的帕子收入怀中。
白衣男子旋身避开，银针稳稳没入石壁中，收剑抱拳道：“少主，内力深厚。”
“好！”石壁后冒出一个肌骨莹润的粉衣少女，鼓掌道。
红衣少女收了短刀，不悦地道：“飞瑶姐，你夸谁好呢！”
被唤做飞瑶的女子，提着罗裙跑过来，戳了红衣少女的眉心道：“都夸。”
“那我得和灵官大人比出个胜负来。”她说话的同时已离空，短刀狠狠刺向已经收剑的白衣男子。白衣男子急忙拔剑，花似水网对着她扑下来。她削肩细腰，身姿灵活，竟直接绕道白衣男子后方。
白衣男子已无力回身，只得几步向前，生生退到石壁边。她也不甘示弱，紧随其后。短刀最适合近身攻击，所以白衣男子总是刻意与她拉开距离，不让她有可乘之机。
好几个回合下来，两人不分胜负。忽然她灵机一动，飞跃而出，右手一掌直接打在石壁上，璧山飞石倾泻而下，趁着白衣男子躲避之时，她形如鬼魅，一刀刺向他的胸口。
裴飞瑶大骇：“啊！”
她在靠近白衣男子胸口的一瞬，刀身一反，刀柄重重打在他胸口。白衣男子捂着胸口疼痛不已：“玉狸妹妹，你这下手越发狠辣了。”
红衣女子回过头来，冲飞瑶一笑，鹅蛋脸面上一坨殷红，小巧的鼻子上正冒出细密的汗珠。她皮肤白的仿佛要透光似的，若不是那腮边新荔，还以为是哪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呢。
她笑着问道：“飞瑶姐，你说说，是夸谁好呢！”
这不依不饶的红衣女子正是酆都城的少主，名叫白玉狸。而粉衣女子是与她一同长大的阴官裴安赐的独女——裴飞瑶。裴飞瑶对着灵官大人使了个眼色，又对着白玉狸竖起大拇指，夸赞道：“你最棒！”
灵官大人白子衿忍俊不禁。白子衿乃是酆都城城主白乾风收养的孤儿，随了白姓，袭了灵官一职，主要负责酆都城的商贸。
白玉狸看了一眼两人的小动作，也不甚在意，她随手将短刀扔给裴飞瑶，道：“帮我拿着。”
她掀开左袖，好在红色血迹在打斗中已经沾在衣裳上，鲜红的衣裳配血色真是绝配。“真丑！”她发出几不可闻的声音，从怀里掏出黄色绣帕，缠绕在手腕上，压住最后一角的时候，刚好露出帕子上那朵绯红的羽状小花。
裴飞瑶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个伤口，忍不住倒吸一口气，眼泪都快落下来了。裴飞瑶知道白玉狸幼年患有顽疾，血与常人有异，受伤后不易恢复，五年前曾命悬一线，还是鬼医孙媚寻了克制之法，让她活了下来。
白玉狸故作轻松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依着孙媚姨的法子，闭关五年，现在体内寒热之毒已平衡，轻易不会死的。”
裴飞瑶听罢，声音哽咽却严厉：“闭嘴，不许咒骂自己。”
白玉狸上前，弹了她额头一下，轻声道：“现在子衿哥哥都不是我的对手，我说能平衡就是平衡，你可是不信我？”
“可是……”
裴飞瑶还想说，被白玉狸打断道：“子衿哥哥你送飞瑶姐回府，我要去见爹爹了。”
白玉狸最怕亲近之人对她摆出一副“你马上就要死了，我要对你好，关心你”的样子来。这五年，她见多了这种表情，虽然明知是关心，可却受之难受，不如不受。
说罢，一席红衫从一片狼藉中走过。
五年间，寒冰床压制住她体内汹涌澎湃的热毒，让寒气能流遍全身，打开全身经脉，内力也突飞猛进。长久的闭关让她有更多的时间去研究自己身上的秘密，虽然依旧知之甚少，但是她已经不再是五年前那个刚及笄的小女娃，阎王想收她的命便能收去。
这条命，总归是自己挣回来的，不能那么轻易地丢掉。白玉狸绝美的面容上，有着不合年龄的沉稳。
一只迷路的秋蝴蝶落在她的肩头，她抬手指轻轻一碰，秋蝴蝶飞上天空，她的脸上也漾开了笑容，与这斑斓秋色一样美。
直到白玉狸的身影走出石道，衣角消失，裴飞瑶才一拍脑袋道：“坏了，我是来告诉玉狸妹妹正事的！”
她说完，急冲冲就准备去追白玉狸，却不想被白子衿一把拉住道：“你这么慌慌张张，找玉狸有什么事情？”
裴飞瑶恼火道：“我今日听爹爹和娘亲说起，庭州牧唐涉病重，他那个蜀中百草堂堂主的哥哥唐渊要来找他要《独孤秘经》。”
白子衿一听庭州，变了脸色，严肃道：“你可知玉狸不能离开酆都城？”
裴飞瑶甩开白子衿的手，急道：“《独孤秘经》啊，那可是百年前最厉害的医者独孤未央所做，玉狸妹妹这么多年不就是想知道自己的病吗？现在这本秘经就在眼前，为何不能去抢！”
原来，百年前医者独孤未央横空出世，医学奇才之名在短短一年间便横扫中州大陆，没有人知道她的医术是从何而得，也无人知晓她奇怪的治疗方法如何操作，但是她却将自己的医术和奇□□方法，记录在《独孤秘经》中，甚是现在酆都城制造的牵丝鬼火毒，也是用独孤未央留下的神秘药引制成的。
大昭开国皇帝太祖李棱能统一纷乱的中州，以独孤未央之力炼制傀儡军。两人在坊间也有一段暧昧往事，据野史记载李棱为了得到《独孤秘经》，所以火烧其住所未央谷，并将独孤未央杀害。独孤未央在死之前，早已将毕生心血《独孤秘经》藏了起来。
而现今，大昭最厉害的医药世家，一为蜀中百草堂，二为胶州琅琊宫，两者先祖皆师承独孤未央。在未央谷毁掉之后，百草堂偏安蜀中，琅琊宫却入西京，成为御药传承。所以，若说这《独孤秘经》在唐涉手中，众人却是深信不疑。
裴飞瑶说着，便继续往外走去。白子衿闪身拦住她道：“不行，瑶妹不能擅自做主将此事告知玉狸。”
“为什么不行？”裴飞瑶一跺脚，着急道，“就是因为玉狸以前受过伤吗？你凭什么为她做决定。”
裴飞瑶一把推开白子衿，往前走去。白子衿见与她说理不过，直接拦腰将其抱起，往外走去，边走边道：“你越发说胡话，你忘记以前的事情了吗？玉狸受了多大刺激。若再出事，将大家都忘记了事小，丢失了性命是大！”
裴飞瑶挣扎着，头上的珠翠落了一地。
白子衿继续道：“你忘记了当年是怎么跪在大殿上的吗？是谁几日吓得不敢回家吗？难道还要再犯一次同样的错误？”
裴飞瑶想起以前的事，想起白玉狸被救回来之后，便在寒冰室呆了整整五年，一步也未曾出来过，今日方才出关，不免为自己的莽撞自责：“子衿哥，对不起，是我糊涂了。”
白子衿见她不再倔强，将她放下来，为她整理好发簪道：“那我现在送你回府。”
白子衿话音刚落下，便见那抹离去的红衣又回来了。风将她的大袖衫吹得鼓起来，长发也随风飘舞。
她走到目瞪口呆的裴飞瑶面前，一把从她手上拿过短刀道：“我忘了拿越王刀。”将越王刀别在腰间，随口问道：“你们方才说什么？”
裴飞瑶连连摇手：“我们什么都没说。”
白子衿眉头紧锁，反问道：“你听到什么了？”
白玉狸皮笑肉不笑道：“我听见你们在说《独孤秘经》。”
裴飞瑶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地问：“你都听到了？”
白玉狸点点头，转身离去。
裴飞瑶见白玉狸离去，紧张地拉着白子衿的衣裳，小声问：“子衿哥，我是不是闯祸了。”
白子衿扶额道：“闯祸的不止你，还有我。”
白玉狸走出一段路走，想起方才裴飞瑶和白子衿的话，越发疑惑，干脆盘腿坐在回廊上，自言自语道：“《独孤秘经》？那不就是独孤未央写的吗？孙媚姨好像为我治病的时候也经常提起这本书，难道真能在里面找到关于我的病的记载？”
白玉狸从回廊上跳起来，下定决心道：“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
她来了兴致，跑到院内一口莲花缸前，透过水面照了照，将歪了的发髻整理好，重洗扎好绣着梅花的发带，又捧了一掬清水将脸上的污垢擦干净后，往白乾风的书房走去。
白乾风的书房叫云起阁，据说这个名字来源于诗句“闲居不问世如何，云起山门日已斜”。白玉狸曾读到此诗，觉得诗中韵味悠长，隐士之心溢于言表，闲看云卷云舒，不问世事，颇有澄明之境。后又翻看了许多关于酆都城建立之初的记载，顿觉得先祖鸿波有鸿鹄之志，那军民同乐、人皆平等的思想简直让人心生向往，读起来酣畅淋漓。
可又不免生出许多疑惑，这么好的治世策略，怎么就被埋在酆都城这个让人望而生畏的地方呢，遂忍不住去询问白乾风。
白乾风答曰：“礼教是最能杀人的东西，许多人用礼教控制众人，将那些人变成礼教的奴隶。酆都城是你自幼生活的地方，你从未感受过人与人之间的区别，却不代表不存在。鸿波先祖就算有经天纬地之能，也无法以一己之力改变世人的想法，所以只能寻酆都城一处，建一世外桃源。”
彼时白玉狸似懂非懂，以手托腮道：“爹爹，既然酆都城是世外桃源，却为何要用阎卫和牵丝鬼火去吓唬别人呢？让大家都来酆都城不就好了吗？”
白乾风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小狸的想法是好的。可是若没有阎卫和牵丝鬼火毒，这酆都城不就成了别人想来就来的地方吗？”
“那有什么不好的？”
白乾风摇摇头：“我们的力量太弱小，我们的声音也很弱小，我们能护住这一片已是不易。也许有一天，真的不用在以恶狠狠之姿去隐藏自我，那才是真正的活着吧。”
年幼白玉狸歪着脑袋，已经开始打盹了，也不知有没有将白乾风的话听进去。
此时，白玉狸悄悄地将云起阁的大门推开一个缝隙，眯着眼睛左看看又看看。空无一人，只有桌上摆放的檀香无声无息地燃烧着。
“奇怪，爹不在吗，不知道我今日出关吗？”白玉狸把门又推开了一点，脑袋伸进去道。
“咳咳！”竹帘后传来一声咳嗽。
“你出不出关与我看不看你有何关系，就算你没法出关，我也不日日去寒冰洞陪你吗？”竹帘掀开，走出一个气质出尘的中年男子，他笑着说道。
“爹说的是。”白玉狸一见到白乾风，小女儿气息便又回来了。她笑了起来，一蹦便跳过门槛，掀开竹帘，像一阵风一样就跑到白乾风的案桌前。好巧不巧，白玉狸带起的风将白乾风正在写字的纸卷起一角，稳稳当当落在墨碟中。
生宣浸染极快，片刻便成了一个大墨团。白玉狸“哎呀呀”的大叫着，伸手将被浸染的宣纸扯了一下。一个拳头大小的墨团带的墨汁飞溅，好端端一幅字瞬间变得七零八落。
白乾风无奈地拿起被浸染的宣纸，将其晾在一旁：“说了多少次，别那么慌张。”
白玉狸尴尬道：“爹，我这不是多年没出来，激动的嘛。”说着，连蹦带跳地绕道白乾风身后，推着他坐回到椅子上，又是捶背，又是捏手，最后又开始使劲按他的脑袋。
白玉狸力道比常人大了两三分，按在穴位上简直要将人的天灵盖拧下来。白乾风躲开，将她推得离开自己一丈远：“得得得，我还想多活几年，你可别给我按脑袋了。”
白玉狸将袖子撸下来，甩了甩道：“爹，我这手劲如何，是不是不用再去药师殿调养了，方才我还和子衿哥哥比试了一番，他可都不是我对手呢！”
“行了行了，那是你子衿哥哥让着你。”白乾风笑着道。
白玉狸嘿嘿一笑，伸手从后面拖了一把椅子，拉倒白乾风对面坐下道：“爹爹可知《独孤秘经》？”
白乾风点头，不可置否，《独孤秘经》天下无人不知。
“我想要。”白玉狸脱口而出。
白乾风闻言，猛地站起身，变了脸色：“不行。”
白玉狸跑到他面前，不甘示弱：“为什么不行？”
白乾风想起五年前她被带回来的模样，浑身浴血，命悬一线，她还要出去折腾，遂严厉拒绝：“你可知自己身体有恶疾，不能离开寒冰室太久。”
白玉狸不赞同道：“可是我现在身体很好啊，孙媚姨都说我不用总吃药了。”
白乾风又道：“你身体恢不恢复，不是你说的算。庭州并不如你想的那么简单，再说你怎么就能保证你去了庭州定能拿到《独孤秘经》。”
白玉狸被这一问，倒是难住了，她确实从未想过去了拿不到《独孤秘经》。
白乾风继续道：“庭州牧唐涉虽是蜀中百草堂堂主唐渊的亲弟弟，在唐老夫人过世之后。唐渊便将这个亲弟弟排挤出百草堂，甚至派人追杀过，后来唐涉在麒麟公主李兮冉手下谋过差事，又得当年还是鲁王的李墉赏识。“安和之战”大昭惨败，将御北关一分为二，东南为大昭，西北为乌孙，年岁三千金，换取两国边境和平。七年后，唐涉收复御北关，在庭州一呆二十载，将乌孙抵御在御北关外，是大昭护国柱石一般的存在。”
“庭州牧唐涉如此厉害，为何《独孤秘经》的消息会不胫而走呢？着实奇怪。”白玉狸问道。
“最想他死，而又最了解他的永远是蜀中唐家。”白乾风道。
白玉狸惊道：“莫不是这唐渊亡唐涉之心不死，所以要在他病重之时，来要《独孤秘经》。”
白乾风赞扬地看着她，继续道：“不错，釜底抽薪。唐渊一心想至唐涉于死地，既然天下已知《独孤秘经》在唐涉手中，那么去抢的人肯定不止你一个。”
白玉狸拍手道：“妙哉，借他们之手杀而后快，这唐渊的心思可真深沉。但是众人，包括爹……”
她突然一顿，狡黠地看着白乾风，继续道：“你们都没怀疑过这《独孤秘经》是不是真的？又或者简单而言，这唐涉手上的是不是真的《独孤秘经》。你们所有人的言论，都表明自己对《独孤秘经》在唐涉手中深信不疑。”
白乾风从书桌前，翻出一封信递给她道：“这是你钟大叔寄来的信，你且看看便知，为何众人都深信不疑了。”
钟大叔便是酆都城六官之一的武官钟金，前些日子刚离开御北关，往乌孙而去，来信说道，最近庭州异动频繁，增兵不少，而且乌孙的细作无孔不入，庭州牧府莫名起火三次，被盗五次。唐涉的儿子唐思清加派人手，将庭州牧府守得滴水不漏。
信中还写到，钟大叔因为好奇，曾悄悄潜入庭州牧府，探得唐思清已上报西京，着请琅琊宫之人来医治了。
白玉狸看罢啧啧称奇道：“钟大叔这爱打听的毛病，怎么就改不了了。自个儿出去要去找地方售卖他新做的戟，说好的去乌孙，结果还跑去庭州溜了一圈，还探了点八卦回来。”
白乾风无奈扶额，道：“你钟大叔就这点爱好，一做武器，二看热闹。这不热闹看完，还写封信告诉我。”
白玉狸哈哈大笑，掀开竹帘，走到云起阁外间，拿起桌上的青枣啃道：“不止是爹爹，我估计陈娘娘、裴叔叔、孙媚姨应该也收到了。广而告之，才是钟叔叔的爱好。无分享，不快乐。不过也难怪大家都深信不疑了，因为庭州牧府这一系列反常表现，似乎真藏着什么宝贝。”
白玉狸说罢，嚼了脆脆的青枣，爽口无比，拿了青枣递给白乾风：“爹，这个好像是西昆山上北坡的青枣吗？好甜啊”
白乾风道：“今年雨水少，比往年更甜上几分。”
白玉狸美滋滋地吐出一粒枣核后，又拿了一颗吃了起来。
白乾风见她注意力都在青枣上，似乎也不甚在意《独孤秘经》的事情，便道：“所以庭州这一局，很危险，你不适合去。”
白玉狸闻言放下手上的青枣，蹙眉正色道：“我要去。”
白乾风面怒愠色：“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劝。”
白玉狸端坐在桌前，看着白乾风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爹，我要去。因为我想活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白家有女初长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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