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靠哭治天下》游鲲

31、第 31 章

　　长青抓紧宴浮光的手腕，“你到哪里去，太危险了！”

　　宴浮光看她义无反顾跳下，眸光微动，望着少女焦急的面孔，有些出神，似乎她做了极其奇怪，自己不能理解的事。

　　长青看她发呆，连忙把人往自己身边拖，“你怎么啦？”

　　片刻，宴浮光脸上露出个极淡的笑意。
　　她指向地上尸体，“他身上带着刑之远的邪骨，用自己的血唤醒了邪骨，我们必须拿到邪骨，才能安全离开。当然，”为了不让百里听见，她凑近长青 ，嘴唇擦着少女的耳垂，低声说，“我相信松松，自己也能走出去。

　　热气擦着敏感的耳廓拂过。
　　长青几乎软了腰，只好咬了咬下唇，目光顺着她的手，看向了尸体。

　　剑气的蔓延速度极快，尸体大半边被剑气吞噬，变成飞起的血雾，只露出森森白骨。在他胸口的位置，一截漆黑的骨头，突兀地钻了出来。

　　邪骨不停吸收四周的血雾，颜色愈发深黑。

　　宴浮光：“我去拿。”

　　长青猛地攥住她的手腕，神情冷凝，看了她一眼。她难得有些生气，板着脸说：“你都这样了，到剑气里面去，你能不能别逞强！”

　　宴浮光垂眸，“松松教训的是。”

　　长青深吸口气。
　　她眯了眯眼，望向剑气里的邪骨，邪骨把修士的尸体吸收干净，剑气越发锋锐，她的脸已经感觉到了生生刺痛。她闻见血腥味，舔了下嘴角，心中有了什么萌芽，跃跃欲试想破土而出。

　　“用我的剑。”百里抛下自己的长剑，“别弄坏了。”

　　长青接过剑，拔剑出鞘，寒光四射。她往前一扫，凌厉的剑锋破开银白雾气，如同翻开巨浪，她的身形冲至剑气里，飞快捡起邪骨。

　　手指触及邪骨的刹那，一阵寒气贯彻她的身体，似要把她的血液冻结成冰。
　　长青情不自禁咬紧下唇，贝齿咬破嘴唇，沁出血珠。她舔了舔嘴角，尝到自己鲜血的味道，咸腥，微苦，并不好吃，难吃得她一激灵，彻底清醒。

　　回过神时，宴浮光已经走出安全地带，抓住她的手。

　　长青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被劈开的剑气如潮水一般，慢慢往回收拢，宴浮光深黑的眼里，盈满了霜白的剑光。她的白袍在风中鼓动，伸出手指，动作轻柔地替长青抹去唇上的血珠。

　　长青如梦初醒，揽住她，在剑气合拢的前一瞬，冲了出去。
　　她放下了宴浮光，惊魂未定，脸色霜白。

　　现在她们的安全区域只有方寸之地，她和宴浮光在树下，合情与百里在树上。

　　百里双手捏了个剑诀，几道剑气砍在邪骨上，邪骨分毫无损。

　　长青贴着树干，皱起眉，想把邪骨给掰断。
　　宴浮光拦住了她，“松松忘了，蜃兽可解心魔。”

　　长青一怔，拿出来了蜃兽。
　　小蜃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似的，金色的眼睛瞪得圆圆，一个劲往她怀里躲。

　　长青把邪骨塞它面前，“快点，不然你给我们陪葬！”

　　小蜃呜咽一声，迫于她的淫威，把爪爪按在了邪骨上。

　　白光从邪骨上冒出，越来越炽烈，如同白日灼灼。她们不禁闭上了眼睛，等再睁开眼时，已经变了一副模样。

　　依旧是深山野林，一只赤红的狐狸从山涧跳过，变成位娉娉婷婷的美人。

　　合情激动道：“我果然没有猜错！真的是一场风月，看来他就是为了这个妖入魔的！真是一个痴情种啊。”
　　不像她身边这块石头。

　　百里冷冷道：“这不是半妖。”

　　狐妖猛地回过头，一道剑气迎面而来。
　　她甚至躲不了，肩头被剑气贯穿，鲜血直涌。

　　绝色佳人重新变成赤红的狐狸，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狐妖，你手底下有人命，”男子缓步走来，声音低沉，毫不怜惜美人，“还不受死。”

　　合情心头一滞，心想，果然，这才是剑修。

　　男子穿着星宿剑府的长老袍服，深黑大袖上金色星辰熠熠，直领用灵玉金丝绣七星图案，突出就是两个字，富贵。

　　合情望了望。
　　果然，穷酸的剑修和穷酸的尊主，已经露出了同款表情。

　　长青眼里发亮，咽了口口水，“啊……原来剑修可以这么有钱的吗？”
　　真是太羡慕了。

　　百里冷哼一声。同修剑道，星宿剑府和王行山截然不同，星宿剑府除却练剑，还精通铸剑之道，无数剑修上赶着把钱送给他们。
　　因此，这群人格外豪横，可谓剑修里的异类。

　　长青和百里毫不关心地上奄奄一息的狐狸，一门心思盯着男子身上的灵玉、金袍，还有他身后那把缀满宝石的长剑。

　　“真想把他剥光啊。”长青失落叹息，“可惜是蜃景假象。”
　　百里点头，“太可惜了。“
　　两人对视一眼，不禁惺惺相惜。

　　合情忍不住低声骂：“臭剑修，都一副德性！”

　　蜃影中，刑之远正欲杀死狐狸，狐狸突然抬头，口出人言：“道长，请听我解释！”

　　狐狸本是山林之中的野妖，意外诞生灵智，修行多年，勉强化成人形。一日，她遇上位赶考书生，书生不慎掉落山涧，她好心将其救下，送到破庙中。

　　书生醒来，看见美人颜色如花，眼波似水，对她一见钟情。
　　狐妖未经世事，被书生哄得心花怒放，也芳心暗许。

　　一人一妖颠倒鸾凤，结为夫妻，有了段姻缘。

　　彼时前朝被魔尊覆灭，新立的朝堂根基未稳，大开科举，揽天下人才。书生与狐妖告别，求金榜题名、荣华富贵，他对狐妖许诺，日后定八抬大轿娶她为妻，让她做自己的狐夫人。

　　狐妖在乡野之中苦等，十月后，生下了一个小女孩。半妖血脉卑贱，被林中其他妖怪排挤，女孩跑过来，抽抽搭搭问母亲，父亲在哪里时，狐狸记起那段露水姻缘，和书生的承诺，带着女儿来京城寻他。

　　书生早已金榜题名，荣华富贵，还娶了当朝宰相之女，正是风光无限的时候。

　　狐妖带着女儿，在人群中，望着他们夫妇。
　　她早知人族薄情，正欲回山。

　　谁知书生不经意瞥了她，心中又喜又怕，喜的是狐妖绝色，佳人难再得，忧的是事情戳破，怕荣华难以长久。

　　然而狐妖美貌柔弱，被一群流氓盯上。

　　书生狠心，拉着夫人离开，夫人却停下来，为这位美貌女子解围。

　　夫人身份高贵，性情和善温柔，见狐妖带着幼女，举目无亲，又生得如花似玉，遭人垂涎，便好心将一处闲置宅院借她，让她与女儿暂且安身。

　　后来，夫人与狐妖日渐亲密，结为姐妹。狐妖不忍打破夫人的好姻缘，准备带着女儿，重新回到山林，过以前平静清贫的生活。可书生却害怕她提起旧事，请了个厉害道士来除妖。

　　狐妖仓皇逃跑，来不及与夫人道别。

　　数年过后，她修为增进，旧伤痊愈，不由又想起往事。奇怪的是，她对书生并无多少印象，心里想的，却是那位曾对她极好的夫人。

　　狐狸心思单纯而简单，遇到一个人对她好，就想要报答回去。

　　她再次回到京城，想偷偷看一看夫人。

　　物换星移，几载春秋过去，京城风云变幻，党争之中，曾经的宰相早已倒台，书生也被牵连。他将怒火转移到夫人身上，便酗酒斗狠，流连花柳巷，时不时毒打自己的妻子。

　　不到一年，曾经矜贵美丽的千金小姐迅速凋零，悲惨死在千山覆雪的冬天，身上盖的薄被塞满稻草，枕头被血染透，露出的一截手臂，枯瘦如干柴，布满青紫的淤痕。

　　狐妖站在雪中，想起了闹市街头初见，她被流氓推得摔在地上，夫人不嫌她一身泥泞，走来将她扶起，粉紫长袖里玉臂肤若凝脂。她抬头，看见夫人满头珠玉金钗，肤光胜雪，笑容温柔，如仙子下凡。

　　她想起夫人为她挽发髻，插金簪，涂胭脂，温柔喊她妹妹，忽觉脸上湿热，伸手一摸，摸到一手滚热的泪光。

　　遇上书生、露水姻缘，其实是她修行的一部分，正如话本中流行的“杀妻证道”一样。只有来到红尘，方能看透红尘，极致的痛中，才能磨砺自己的心境，助她成仙。

　　书生离开她时，抛弃她时、派道士来杀她时，她都没有觉得心痛，而在此刻，却突然满面泪光，心如刀绞，剧烈的疼痛后，是一阵空虚，好像胸口缺了一块。

　　狐妖回到书生的府邸。

　　书生看见旧人，贪恋她的美貌，就把道士之事推给夫人，说自己依旧对她情深似海，只盼能长相厮守。

　　他说着承诺，以为能骗过这只单纯的狐妖，忽然，胸口一痛，呆滞低头，看见一只利爪破开胸膛，慢慢挖开他的血肉，挖出一颗滚热的心脏。

　　狐妖朝他粲然一笑，一点点啃完那颗心脏，吃得满面是血，泪湿眼睫。

　　但心中缺了一块的空虚感，终究是填不满了。

　　“原来，”狐狸在刑之远的剑下，并无惧色，只是流泪感慨：“红尘的味道，这么苦，这么痛。也许一开始，我不该图修炼快一些，入这一趟红尘。”

　　刑之远皱眉，长剑停在空中，久久悬着，不曾落下。

　　狐狸被剑气所伤，气息奄奄，忽然抬头，问：“仙长，你知道那种痛吗？心好像要裂开一样，像是被挖了一块肉，就算吃了仇人的心脏，那块肉也长不回来，长长久久地痛着。”

　　刑之远：“我不知道。”

　　狐狸气息低弱，“不知是好事，”它突然跃起，扑向长剑，身体被宝剑贯穿，虚弱地说：“我自知必死无疑，求、求仙长，放过我的女儿……”

　　刑之远偏头，在灌木里，看见一双惊恐噙泪的眼睛。

　　“我错了，”狐狸喃喃：“我不知道……修行，原来这么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