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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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禅院直雅人实在没忍住，笑出声，在我斜眼瞥向他之前，直雅人又把笑咽了回去。
“雅人可以动身去咒术总监部了。”我将小孩有些湿润的额发拨到脑后，在关门声响起之前又轻声叮嘱，“记得把司机带走哦。”
我倒是无所谓啦，但如果在回去的时候把惠牵扯进来就有些糟糕了。和小孩殉情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即使是我也不会有这样荒诞的念头。
伏黑惠乖乖地等门合上之后才开口：“甚尔说他要是死在外面了，修治就会来接我离开。”
惠说得很认真，冷静又单纯地转述着他混蛋老爹的话，自己的主见是一点也没有的，以至于我和他额间相抵的时候，这孩子伸出手环住了我的脖子，等了一会儿才问出了第一个源于内心的问题。
“津美纪也会一起吗？”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想到的不是其他，是之前想过的让惠去当禅院家主的想法……
“不会，因为她不是甚尔的孩子。”在惠皱眉之前，我说，“而且甚尔还没死呢——惠就这么不喜欢爸爸吗？”
他似乎是对「爸爸」这个词有些陌生，都是和to扯上关系的发音，比起otousan而言，他对toji要更熟一些。而伏黑甚尔不会去纠正自己孩子对自己的称呼，就算惠哪一天叫他混蛋老爹他也不会在意。
“我还可以不喜欢甚尔吗？”伏黑惠是真的在疑惑，“可我没有不喜欢他的理由。”
我眨眨眼，觉得甚尔养的这个孩子还真是特别。
就像五条悟坚定不移地认为伏黑甚尔是个彻底的烂人一样，伏黑惠也一直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有一个正常的家庭。
这还得归功于伏黑甚尔这几年抱着惠间歇性的满日本逃亡，甚尔带他见识到的世界太过于奇怪，真要算起来的话，也许没比我来到五条家之前要好到哪里去。
他养两天，我养两天，五条悟偶尔也会来摆出一副嫌弃的样子养两天。
长期以往，没人告诉惠正常的家庭应该是怎样的，他还没到上学的年龄，即使家庭重组了，对方家长也是个和甚尔差不多的洒脱女性——就是对待子女这一块太洒脱了也不算什么好事。
他不在意爸爸抱着他的手杀过人，也不在意爸爸亲吻他额头的嘴唇还留着别的女人或者男人的味道。我如果带来了甚尔的死讯，他会怎么做？
会安静地收拾东西和我离开吗？还是会因为比较在意的伏黑津美纪提出一些额外的要求？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真的对着惠说过“你老爹真的好烂”的似乎只有五条悟。但显然，伏黑惠已经差不多忘记了。
也忘记了他是可以讨厌自己爸爸的这个事实。
自然，惠有「甚尔死了之后自己就会跟着五条修治」这样的观念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跟我一起去京都吧，惠君。”我把这孩子抱起来，以同一水平的高度轻轻接触他仍然懵懂而干净的视线，解释道，“我带你去见甚尔。”
小孩用他绿色的眼睛安安静静地看着我，发现我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后侧过脸，头搭在我肩上有些费劲地开始思考起来。我轻揉着他的头发，想着要不要找吹风机来把小孩烘干。
他这是刚洗完澡吗？
伏黑惠想了很久，终于理清了逻辑：“甚尔说，他没死之前我不能答应跟别人走——修治也不行。”
“哦？”
“但是我想去。”
“想去见甚尔吗？”
“不是。”
伏黑惠挺直了腰，原先搭在我肩颈的手放了下去，他胡乱把本来就有些乱的头发揉得更乱，垂下眼后睫毛挡住了绿色，说话气息也弱弱的。
“跟修治走的话津美纪就不用每天花时间跑回来照顾我，有点太麻烦她了。”
伏黑惠是个和伏黑甚尔完全不一样的，有良心的好孩子。
——所以那个念头在我脑海里越来越清晰了。
“麻烦我就可以吗？”我拉直了嘴角，失去笑容的脸摊开之后剩下有些空白的表情。
我也知道现在的五条修治看起来就是一个蛮横不讲理的人，明明是我先提出带他走，现在却一副恫吓的模样。
那双明亮的绿眼睛稍带迟疑地看着我，伏黑惠想要从我臂窝里下去，他似乎想起来上一次在我脸上看见这个表情之后发生的事情，以及被我这么对待的家伙有些凄惨的下场。
但最后他还是没有，反而凑上来将一个拥抱堵得严严实实。
我在四岁的时候完全没有惠现在的柔软，浑身除了骨架之外就只剩下干死的肉条，是比尸体要好上那么一点的身体——惠不是。
“那是甚尔需要负责的事情。”
小孩在思路清晰的时候说出来的话像极了伏黑甚尔，只不过语气没有那么圆滑，声音也稚声稚气。
“因为甚尔会把修治的一些话听进去，所以修治找他要报酬的话他会听，但是甚尔不会在意津美纪，所以只能我来对她的善意给出反馈……一定要麻烦一个人的话，那还是修治比较好。”
——我的设想完全没有错误。
“好。”我把他放下来，牵着他的手，“在回京都之前，惠先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阳光透过窗投在地上，窗柩的形状倒下来就成了浓黑的十字架。不巧我和伏黑惠刚好都站在了阴影里，门就在身后，我和他谁也没有踏足那片看起来就暖洋洋的金色的木质地板。
我带着这孩子往后走，向门那头走，远离了窗户也远离了阳光。看得出来，这里的居住环境很一般，但甚尔还是找了个朝南的房子给惠住。
——抱歉了，甚尔。
我带着他往外走，心情好得出奇。
伏黑甚尔宁可胡乱重组家庭也不把小孩交给我是有他的考虑的，我猜。这个没什么父亲自觉的人很敏锐的发现了什么。
可能是我正在做的事情，也可能是他小孩的特质。
伏黑惠是个天才，当然不是指咒术方面——我是说他有些缺陷的认知，和留存的善心。
实话实说，他长成了禅院家主的“形状”。
御三家的关系很难理清，在五条悟出生以前还要再复杂一些，世仇是不少的，联姻也不少，带着血仇的联姻也有，我不止一次听见悟朝我抱怨，传说中能和六眼同归于尽的禅院在哪儿呢，怎么他找来找去都只看见了一群傻逼。
当然这类话在他上高专之后少了很多，应该是夏油杰的功劳。
所以，伏黑惠和我生活将会是一个很神奇的场面，我们都是明面上被家族驱逐的人。
但暗地里，家族在我们手中。
我也是这么告诉伏黑甚尔的，在夜晚的灯光下，我举着惠，像是举着奖杯。
“我觉得你儿子很适合当家主，你觉得呢？”
伏黑甚尔的长刀停在我颈侧，我看了一眼，是之前他从忌库里偷出来的昂贵咒具，这把带着血腥味的利刃被直雅人拦了下来。惠还被我举着，不明白为什么甚尔突然发难，扭过头看我，黑发扫在我手背。
我把他抱了回来，拍拍他的头。
伏黑甚尔是十分钟前来的。
和白天的好天气不一样，太阳下山的那一刻外面就下起了雨。他穿着做委托的时候才会穿的黑色紧身衣，衣料被打湿之后顺着呼吸起伏，嘴里叼着一跟被洇得耷耸的烟卷。
在看见惠之后，男人的眼神像是刚出鞘的匕首拥有的那种锐利，说不清是因为之前带着血气的委托让浑身的气质变得冷凝，还是因为他此刻就是在用恶意看向我。
我觉得两者都有。
接着就是之前的那句让他直接动手的话。
“是因为听到风声了吧，甚尔。”我看着他比惠要更深一点的绿色眼睛，对这双捕食者的瞳孔视若无睹，慢吞吞地说，“不过话又说回来，你现在是在为什么生气？是我不经你同意决定了惠的归处这件事，还是你儿子也要变成禅院这件事？”
或许是他沉默的时间有些久，直雅人在一边止不住的冒冷汗。
作为禅院，他是知道禅院甚尔的，知道这个没有任何咒力的家伙能做到什么，也知道我对大对数咒术师可以说是绝杀的术式对他而言完全无用。
其实没必要紧张。
我依旧那副塌着肩背的懒散样子，伏黑惠在旁边盯着他暴怒着的父亲。
外面的雨逐渐变小了，屋檐滴下的水珠和某人的心跳声重合，刚开始是连贯而猛烈的，到后来逐渐平缓，到最后就跟死水一样不再动弹。
“哐当——”
是甚尔扔掉了那把刀。
他啧了一声，恢复了平时那个随性放纵的模样，两步走到桌前坐下，就跟之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可以——”
伏黑甚尔拖长了尾音，他笑起来，嘴角的软疤咧开，烟卷被随意丢在了桌上。
男人死盯着我的脸，手指扣了扣桌面，暗示性十足地问：“那你要拿什么换我儿子？”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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