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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PTS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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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投下两颗原子蛋后,战争终于结束了。
在满是尸体与泥坑的战场上,这一切仿佛不是真的。
他们真的能回家了。
史密提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多斯抱在怀中——
他抱的太紧,以至于懐里稍显瘦弱的男孩根本喘不过气来。
“史密提,咳咳,快松开——”戴斯蒙德·多斯笑着说道。
战争结束了,充满硝烟的天空都开始变得明亮起来。
史密提·莱克再次收紧了手臂,而后又一点一点松开。
之后所有的事情都进展地很快,日苯投降,队伍一点点撤回,也许会留一部分,但大部分人都将回国,退伍。
这也是他们的道路。
史密提忽然意识到,他和多斯就要分开了。
酒馆里热闹非凡,大兵们衣着正式,喝着啤酒,抽着雪茄,和太平洋上的美丽姑娘们調1情。收音机里放着欢快的歌儿,一切都让人感到放松和舒适。
史密提喝着闷酒,有兄弟过来敬酒就喝几口,其他时间拿着杯子,视线追着多斯——
“嘿,你在看什么?”一个兄弟突然搭在他肩膀上——
发现他在看多斯后,取笑道:“战争结束了,史密提牌保姆该丢掉工作了。”
自第一次战场后,史密提与多斯形影不离,一直用手中的木仓守护着多斯,丝毫不管战友们给他起的外号“smity nanny”或者“doss?s nanny”。
史密提灌下一口酒,度数并不高的啤酒,却让他感到一路烧进心里。
他告诉自己,是的,该结束了。
火车站。
“上车吧。”史密提将行李袋递给多斯。
多斯接过行李袋,有些踟蹰,又有些不好意思,直到火车鸣笛才对史密提说道:“史密提,你愿不愿意来参加我的订婚?”
订婚?
史密提·莱克不知道自己该展现出什么样的表情。他的沉默被误以为是惊讶。
多斯继续说道:“我知道这很意外,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人生中重要的时刻,我想邀请你一起参与。”
“……是和圣经中的那个女孩?”史密提沉默之后,开口问道。
多斯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回答:“是的。”
史密提在战壕里看过那个女孩的照片,当时他还对多斯说你配不上她。
然而此刻他却……
史密提闭了闭眼,说道:“当然,我会参加的。”
他跟着多斯一起上了火车。
………………
到了家乡没多久,订婚仪式便筹备地差不多了。
史密提看着多斯脱下军装,换上正式的礼服,“玉米杆”男孩依然有些瘦弱,笑容腼腆,但他知道他有颗金子般的心。
他不愿意交给其他任何人。
但他只能告诉自己,这样就好,这样是对的。
订婚仪式上,他坐在观礼席,看着男孩为美丽的女孩戴上了戒指。
所有人都嫉妒多斯的好运。
只有他看着英俊的男孩出神。
他留下了礼物,不告而别。
他怕自己克制不住,武力带走刚订婚的男孩。
他打算去大城市闯荡,反正他没有父亲或母亲,唯一牵挂的人刚刚订婚,他会在家乡,受到亲人的照拂,生活幸福。
这就够了。
………………
“啊——!!!”一声惨叫惊醒了多萝西。
她飞快穿好外袍,冲进多斯的房间,然而多斯蜷缩成一团,闭着眼睛流泪,根本无法醒来。
很快其他人也都被惊醒,多斯的哥哥使劲晃醒了他。
醒来的多斯眼神呆滞,茫然而恐惧。他依旧困在梦中的战场,无法脱离。
“这样下去不行。”多萝西爱着多斯。
但是现在的多斯变得让她难以接受。
那个腼腆又直白,善良又勇敢的英雄消失了。
他变得敏感、焦虑、不安、过激。
甚至有时候无法分清幻想与现实。
她身心俱疲,对依旧无法回神的多斯说道:“我们或许该分开一段时间。”
为了照顾多斯,她搬来了多斯父母的家。
但这样的结果让她怀疑自己的决定。
没有人阻止她的离开,多斯的妈妈拥菢了她表示感谢,多斯的哥哥开车送她离开。
虽然非常遗憾,他们都能理解尊重她的决定。
多萝西回过头看了一眼,她知道窗户后面有她爱的多斯。
但她依旧坐上了汽车,离开了这里。
走进她住过的房间,穿着睡袍的多斯看见了一封信,和那一枚他为她戴上的订婚戒指。
一滴眼泪落了下来。
当天晚上,多斯的家人们发现他的房间空了。
他离开了。
…………
多斯带着简单的行李坐上了火车。
多萝西的离开,让他意识到自己到底给家人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他不想再拖累他们。
他决定离开家乡,去陌生的地方工作。
他想到了史密提给他的信,他买了去纽约的票。
…………
军医的经历让他很快找到了工作。
在一家诊所里当医生。
这里离布鲁克林很近。他记得史密提曾经给他来信说他在这里落脚。
然而他不知道他的具体地址,只能慢慢寻找。
诊所的生意很好。
因为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有木仓伤、刀伤、车祸……之类的伤患被送到这里来救治。
他在战场上见多了类似的伤口,处理地很迅速。口碑很好。
不知道是不是换了环境的原因,他那些“懦弱的”症状有一段时间没有出现了。
他以为一切都在变好。
直到这天晚上接了一个伤患——
刚推进手术室,没多久便听到一阵炸裂的声音——
“嗒嗒嗒嗒嗒嗒——”
这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他刻意压抑的一切又向他袭来——
他如同坠入了冰水中,迟钝又寒冷,不可抑制抱住自己缩成一团——
“外面已经解决了,头儿。”一个警察举着木仓走了进来。
“嗯,注意警戒,这伙人我们盯了几个月,不能让他们逃掉。”一个声音冷酷地说道。
多斯有些恍惚,他的大脑尚且混沌。
但对这声音的熟悉感,让他缓缓抬起头——
然后被一把木仓指住了——
“嘿,头儿,这有一个漏网之鱼。”最开始那个说话的警察木仓口对准了多斯。
但接着就发现不对——
手术台上那个倒霉蛋才是他们要抓的,而这个蜷缩在角落的,是穿着手术服的医生。
“嘿,别害怕——”
下一秒,他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木仓就被头儿撞偏了——
他只见平时不苟言笑,作风强硬的男人将木仓插在后腰,然后蹲在角落,将那个“被吓坏”的医生菢进懐里——
“多斯,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抖的厉害——”
只见他们的头儿,一把将人从地上打横菢了起来——
“这里交给你们了,我提前下班。”他看了一眼手术台上不知生死的家伙:“找个人给他做手术。”转头离开——
史密提将多斯放在副驾驶,系好安全带。
他有一肚子的疑问,但都没有眼前的男孩重要。
他与多斯一直保持着通信,知道他订婚后在镇上的医院就职。
一切就像他预想的那样,正确又美好。
但他六个月前失去了他的消息。
他给他写的信石沉大海。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偏偏盯的一个大案子到了紧要阶段。
原本打算办完这个案子便请长假去看他,谁曾想会在追捕过程中与他相遇。
他状态看上去糟糕透了。
他太瘦了,脸颊凹下去,大眼睛泛红湿润,眼神空洞,浑身颤抖。
史密提打转方向盘,疾驰而去——
…………
“多斯——”
“多斯——”
熟悉的声音不停在耳边响起,因这个人带来的安全感让多斯逐渐回神——
他看见了史密提。
“史密提——”多斯伸出手,碰到了近前史密提的脸颊。残留的胡茬扎到了他的手,他才意识回笼,这不是他的幻觉,这是真的史密提。
他刚想收回手,却被史密提一把抓住。
男人眼神认真地看着他:“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在纽约?你的未婚妻呢?”
他想问为什么状态这么糟糕?家人、朋友、未婚妻到底是怎么照顾他的?
要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意志力和决心,才将多斯留给他们。
多斯笑了一下,史密提还是一样,他永远不会改变。
对其他人难以启齿、让他羞愧的话,对他仿佛可以轻易说出口:“我得了创伤性应激障碍……”
多斯看向史密提的眼神几乎令他心碎:“……我是不是太胆怯了,胆怯而懦弱,所以才会这样。”
史密提再也忍不住一把将他菢进懐里:“不,你怎么会懦弱?你救了几百人!”
“你只是太善良了。”他忍不住口勿了口勿多斯的额头说道。
太过善良和虔诚,对所有人的悲悯压在内心深处,所以战争结束便会爆发。
他早该想到的。
他心痛万分。
可是他无法否认的是,
他的内心深处,泛起隐秘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