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雨歇》木北吉川

3、布局

　　哎呦爷啊，您可真不能进去。洛桑死死地箍住上官景修的身子，魁梧的体格愣是让他动弹不得。
　　阿娘。阿娘。因为被捂住了嘴巴，上官景修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一颗心焦急难耐，因为看到母亲受苦而他却无能为力痛苦万分。为了让洛桑松开自己，上官景修张嘴咬住了身后人的手指。
　　洛桑吃痛，但在这性命攸关时刻也不敢贸然松手，只好咬牙忍着。
　　爷，留得青山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您现在冲进去也救不了贵妃，咱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只要还有命，不怕没有替贵妃报仇的机会。洛桑用力困住上官景修，苦口婆心劝导。
　　可上官景修眼里只看到母亲在受苦，马上就要喝了毒酒，哪里还能听得进去。
　　爷，得罪了！见上官景修油盐不进，洛桑只好拼力把头撞到主子的脑袋上，顿时上官景修两眼一闭晕了过去。扛起人，洛桑急急忙离开，向宫门跑去。半路上正好碰到赶来的木云歇。
　　木小将军。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洛桑着急地拽住木云歇的袖子，扑腾跪倒在地。您和我家爷素来交好，如今不能见死不救，还请您想办法救我家爷出去。
　　洛桑兄弟，这是怎么回事？四皇子怎么了。木云歇慌忙接过上官景修，见他双眼紧闭，一把摸住他的脉门。
　　木小将军，我家爷没事，就是晕了过去，只是贵妃娘娘她....总之，一言难尽，还请您救我家爷出去。
　　木云歇背着上官景修匆忙出了宫门，准备把他带回木府，洛桑却死活不愿意，生怕连累到木家。木云歇无奈之下只能将二人送去木府另一处的别院。
　　上官景修悠悠醒来，头痛欲裂，想到失去意识前的事情着急忙慌下床，一个不稳摔得结结实实。
　　你刚醒，不要急。木云歇连守在一旁。
　　木云歇？我这是在哪。上官景修狐疑地扫视屋里的陈设，看到某个人后勃然大怒，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洛桑。
　　爷，小的知错了。洛桑麻溜地磕头认罪。事出无奈，小的多有冒犯，现在不管爷怎么罚小的都认了，只要爷活着，只要爷还活着。一个壮硕的男人，就这么大庭广众之下哭了出来。
　　上官景修也明白，洛桑都是为了他好，就算再罚也是于事无补，那个人他永远救不了了。行了，你起来吧。你们都出去，让我一个人静静。
　　上官景修昏迷期间，洛桑已经把事情原委全部都说了出来，木云歇自然明白他此刻的心情。等木云歇还有洛桑走到门口，上官景修倏然开口。木云歇，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靠在床上，上官景修看着坐在对面凳子上的男人。木云歇，你坐过来。
　　木云歇依言坐到上官景修身旁。
　　抱我。
　　什么？木云歇愣神，怀疑自己听错，上官景修又说了一句。
　　抱我。木云歇，你抱着我。
　　上官景修好歹贵为皇子，木云溪只是个武卫，一时间手足无措不敢冒犯。上官景修只好主动投怀送抱一头扎进他的怀中，霎时木云歇双手无处安放，在察觉到上官景修在无声的抽泣后思索片刻便把手重重地搭在他的肩膀上。
　　不怕，有我在呢，我会保护你。
　　看着怀里哭个不停的人儿，木云歇的思绪飘向了十四年前初见上官景修的情景，那时他也是在哭鼻子。
　　元和九年。戍边多年的木文卓将军经过数次出兵征战，终于结束南疆的战乱，收回被南楚国侵占的领土，南楚国战败投降甘愿臣服，为表诚意特送上良马五千匹，牛羊五万头，金银器物无数，更将国王的爱女南楚国出了名的美人慕弥黛公主送来和亲。
　　班师回朝之际，木将军的妻子已经怀胎七个月，不便长途跋涉留在了边关，又因生产时落下病根五年后才得以返回皇城都。木云歇随母亲与父亲团聚时，木将军已封官进爵成为皇上眼前的红人，为彰恩宠，皇上破格准许木云歇进到皇家太学院与诸位皇子一同念书。
　　五岁的木云歇，从小长在边关，性子野坐不住，趁着学究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跑到庭院里到处玩耍。
　　呜呜呜呜。忽然间，木云歇听到某处传来一阵哭哭啼啼的声音，循着哭声一路走，来到一座假山石后面，原是个脸上涂满墨水的小娃蹲在那里。
　　你哭什么？
　　嘤嘤嘤，哥哥们说要跟我玩捉迷藏，可是我都躲了好久他们都没来找我。
　　那你脸上怎么回事？
　　二哥说只要在我脸上泼了墨水躲在石头后面别人就看不到了。是不是因为他们看不到我所以才不来找我的？
　　扑哧一声，木云歇忍俊不禁。想也知道这个小鬼被人捉弄了，于是伸出手。
　　来，抓着我的手，我带你出去。
　　然后看了看小娃娃黑黢黢的脸。算了，我还是带你先去洗洗脸好了，你这个样子怎么见人。
　　找到一个水塘，木云歇带着小娃娃蹲在岸边，手掬了一捧清水，二话不说往小娃娃脸上泼去。快闭上眼睛。
　　三下五除二，小娃娃脸上的墨水汁褪尽，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煞是可爱的脸蛋，浓密的长睫毛被水打湿，一绺绺地贴在眼皮上。
　　可以了吗？小娃娃紧紧闭着眼，嘴唇用力抿着，感觉到木云歇没有动作后出声询问。
　　小娃娃骤然睁开眼睛，浅蓝色的眸子像琉璃一样光彩夺目，一下击中木云歇幼小的心扉，虽然在边关生活时曾见过南楚国人异于中原人的相貌，但远不及今日这般近在咫尺来的震撼。
　　我叫木云歇，你呢。
　　我？我叫上官景修。
　　上官景修，你长的真好看。
　　我，好看？
　　嗯，好看，你长的就是好看。
　　除了阿娘还有父皇，从来没有被其他人这么夸过的上官景修顷刻间羞红了脸。
　　除了阿娘还有父皇，没有人说过我好看，他们都说我和阿娘是怪物。
　　那是他们眼瞎，就算你是怪物，那也是长的好看的怪物。木云歇听到上官景修竟然被人如此侮辱，义愤填膺。
　　木云歇，你真好！从来没有人这么维护我，他们怕我和阿娘，背地里老是欺负我。
　　那以后就让我来保护你，我爹是大将军，我长大后也是，我看谁还敢欺负你。
　　在那个杨柳依依，阳光和煦的水塘边，五岁的木云歇向四岁的上官景修许下庄重的誓言，粼粼的水面碧波万顷，得到木云歇的承诺，上官景修笑得前所未有的开心。
　　相伴成长的路上，木云歇真如他所说的那样，牢牢守护着上官景修，遇到其他皇子和公主前来刁难，总是冲在前面，为了让上官景修被人欺侮时能够反击，又不辞辛苦教他骑射刀剑。
　　脑子正想着前尘往事，突然唇间传来的温热打断了他的遐思。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木云歇反应过来后立马推开上官景修，身体离开床铺站在一旁，脸上五味杂陈，分不清他在想什么。
　　殿下，请自重。
　　殿下？上官景修冷嘁一声。这还是你第一次私下里叫我殿下？怎么，你就这么讨厌我刚才对你做的事情吗。上官景修站起身子，看向木云歇步步紧逼。
　　别，别这样。木云歇心乱如麻，眼神慌张躲闪不敢直视。
　　木云歇，你今年二十岁，其他世家子弟像你这般年纪早已婚娶，可是你这几年接连拒了好几门亲事，原因为何，你以为我不清楚吗？我不信，你心里没有我。上官景修大胆地拉住木云歇的手，直白地点破他的心思。
　　木云歇，我心悦你。不要把我当成什么殿下，现在我是上官景修，你是木云歇，我们只是两个普普通通的男人，你告诉我，你心里有没有我！木云歇，只要你说没有，我便断了这份念想。上官景修双目含泪，直直地盯着木云歇，眼里的期盼和低微哪还有半点皇子的尊贵。此刻，他只不过是一个希望得到情郎回应的男人而已。
　　木云歇喉结滚了又滚，无论如何那两个字犹如千斤重怎么也说不出来。看到他纠结的模样，上官景修一切了然于胸，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再度贴上木云歇的薄唇。
　　木云歇，我心悦你！我心悦你啊！
　　鼻翼间感受着上官景修浓重的粗喘呼出的热气，那一声声的乞求在耳边无限回响，击溃了他所有的防线。血气方刚的年纪软香在怀，木云歇哪里还有精力负隅顽抗，化被动为主动，攻城略地无坚不摧。
　　衣衫褪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旖旎一室春光。
　　一番云雨后，上官景修枕在木云歇宽厚的胸膛，把玩着他的手指。木云歇，你后悔了吗？
　　此生，无悔。
　　情动后低沉的嗓音在上官景修背后响起，简洁有力的四个字掷地有声。
　　木云歇，我要你时时刻刻都要记住，今日之事全是我的心甘情愿，我亦绝不后悔。今日对你说的所有话，都是我的真情实意。你记住了吗？
　　景修？为何这么说，是我把你弄疼了？对不起，是我情难自制太粗鲁了。
　　不是。木云歇，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记着，心悦你，我无悔；身予你，我无悔。记得吗，你曾经说会永远保护我，你说话还算话吗？
　　孔武有力的胳膊搂住身上不安分的人，木云歇笑得甜蜜。嗯，我发誓这一生我会用生命保护你，永远不离不弃。
　　好，一言为定。
　　明明当时感觉到上官景修不对劲，可木云歇被情爱冲昏了头脑并未放在心上，等到后来事情发生后他才醒悟，原来那时候他就已经成为了上官景修的棋子。
　　上官景修，真是设了一手好局！
　　入夜，木云歇暂离别院回到木府，上官景修把洛桑唤了进来。坐在床上，上官景修望了一眼洛桑，眼神坚定。
　　洛桑，我要你替我办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