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东京 ...
-
“阿纲，休假休得怎么样？”
穿着迷你黑西装的婴儿坐在比两个他加起来还要高的办公桌后面，一边翻看着下属交上来的报表，一边关心他从东京休假回来的弟子。
“应该过得很开心吧？”
听到自家老师幸灾乐祸的话，沢田纲吉头上冒冷汗，“谁休假期间一直在带孩子还能开心得起来？”
黑西装的婴儿放下挡住他整颗脑袋的纸质文件，歪头道：“我以为你喜欢和蓝波在一起，特意带着他走的。”
“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就算再喜欢蓝波，带着蓝波的休假也不能算休假！”沢田纲吉回想起他的带娃经历就一个头两个大，“而且明明是蓝波缠着我，我实在没办法才带他走的。”
“这样吗？”
沢田纲吉扶额，“骸那个家伙明明也去了，可是一点忙都没帮！”
“他又不是你，熊孩子他已经带够了，”Reborn坐在椅子上，晃了晃腿，“阿纲，你去东京度了这么久的假，难道没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沢田纲吉不信一向消息灵通的老师想了解这点事还要找他，“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听是听过了，可是你们现场看到的一定比我听的更有意思。”
Reborn托着下巴，视线飘到了别的地方，“日本的『王』究竟都是什么样的人，我也很想见一见啊。”
“他们——”
沢田纲吉在没有去到东京，没有在电车上遇到那个男人，没有亲眼目睹那个男人成为『王』的瞬间之前，也对所谓的『王权者』充满了好奇与不理解。
但是他见到了那个男人——见到了现任的『赤之王』周防尊。
沢田纲吉知道周防尊在成为『赤之王』以前的时间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的，随处可见的，和这和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差别的普通人。
『王』不是生来就是『王』，而是在某一天突然成为『王』的。
在成为王之前，所有的『王』都是普通人。但是从他们被选中的那一瞬间开始，他们就已经变成了和普通人完全不同的存在。
周防尊前面的那位『赤之王』，就是站在这样的立场上，给自己和关东的七十万无辜民众带来了毁灭。
这个事件发生的时候，沢田纲吉还在上小学。电视上播报有关于这件事的新闻，他的妈妈每次听到都一脸忧愁。事件发生的第二天，学校的老师组织他们为关东死去的人们折千纸鹤祈福。当时的沢田纲吉不明白死亡代表的含义，只是高兴于不用上课，可以一整天做手工玩耍。
导致七十万人丧失生命的“关东陨石坑”事件发生以后，过去了八年，新的『赤之王』再次被选择出来。
沢田纲吉不知道周防尊怎样看待自己如今的身份。
『赤之王』的身份是否会改变曾经作为普通人的周防君呢？
他会像上一任『赤之王』一样，成为带给他人毁灭的源头吗？
不过——
他想起电车上遇到的，任由蓝波坐在身边吃点心的红发男人。
“他们，日本的『王』——”沢田纲吉轻轻地说，“一定，也只是个普通人。”
Reborn看着沢田纲吉。
“对了，骸跟我说，你认识新任的那位『王』身边的家臣？”他端正了坐在椅子上的姿势，摆出一副认真的架势，换了个话题，“那个人还是港口Mafia首领的儿子？”
“以前的宴会见过一面。”沢田纲吉点头。
他作为彭格列首领参加的宴会不多，Reborn想了想，“难道是那次横滨的游轮上见到的？”
“对，”沢田纲吉说，“他当时隐瞒了自己的身份。”
“港口Mafia首领的儿子——”Reborn皱起脸，用力回忆，“唔，现在的首领是森鸥外吧。”
日本有名的Mafia组织就那么几个，沢田纲吉怀疑自己的老师终于得上老年痴呆，“你连这个都忘掉了？”
“没办法，我和突然死掉的前代认识得比较久，当时还有人委托我杀掉他，不过我没接，后来听说他死了，他的私人医生继承了他的位置，”Reborn跳下椅子，背着手走到弟子身边，“那个医生还挺有手段的嘛。”
沢田纲吉低头看着他，“从前代的私人医生变成首领，确实了不起。”
Reborn扯了扯他的裤脚，示意弟子弯腰，“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
沢田纲吉按照他的意思做了，黑色西装的小孩子蹦到弟子的怀里。
“阿纲，”他没接上刚才没说完的话，而是对弟子进行提问，“你觉得那个人成为『赤之王』，对港口Mafia来说是好消息吗？”
“哎？”
沢田纲吉被动地抱住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Reborn往他的头上敲了一下，听到弟子喊“痛！”，他才抱起手臂继续问道。
“你觉得对港口Mafia来说，『赤之王』的出现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首领的儿子成为了『赤之王』的家臣，那就和Mafia没有关系了。”沢田纲吉低头思索，“十束多多良不仅是森首领费尽心思培养出的继承人，也是他用来制约另一位继承人……制约太宰治的棋子。因为明面上的继承人有两位，而且首领态度暧昧，没有明确指向过其中一个，港口Mafia内部针对‘下一任首领’展开的权力斗争才迟迟没有结果。”
“和在Mafia中不怎么起眼，后面又被调往分部，仅靠着‘首领养子’身份为他人所熟悉的十束多多良不同。太宰治15岁加入港口Mafia，第二年就被提名为干部候补，只要与港口Mafia打过交道，都听说过他的名字。自己带大的孩子这么优秀，森首领为他感到高兴的同时，恐怕也担心有朝一日，这位年轻的继承人将彻底取代自己。所以他需要十束君，需要另一个继承人来维持组织的平衡。”
“可是现在，这份平衡随着其中一个继承人的离开而被打破了。”
沢田纲吉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的老师打断了他。
“费尽心思培养的继承人为『赤之王』叛逃，对森鸥外来说，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Reborn坐在弟子的怀里，仰起脑袋，用稚嫩的童声说。
“但是，现在的发展才是那个医生的愿望。”
Reborn在说什么？
沢田纲吉的心脏好像被重重地敲了一下。
“他想赶走十束君？”沢田纲吉最先冒出这个想法，随后，他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可是对于森首领的好处在哪里？十束君是他养大的孩子，从他成为首领时就陪在他的身边，对于他，应该是很合心意的助手——”
Reborn跳出沢田纲吉的怀抱，坐回办公桌后面的椅子。
“废柴纲想成为合格的Mafia首领，”他摸摸桌子上趴着的蜥蜴，毫不留情地说，“还有相当长的路要走呢。”
突然被骂的沢田纲吉：“Reborn？”
“不，没什么。”
接下来不管沢田纲吉怎么缠着老师，他的老师都没有再开口。
＊＊＊
周防尊和暗山光叶的那一架，破坏了镇目町一整条道路的路面以及周边大多数的建筑，造成的损失恐怕得以亿为单位计算。
在一片解决了重大危机，其乐融融，尘埃落定，换做漫画就是主角的旅途告一段落迎来结局的美好氛围中，草薙出云察觉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造成的损失不会由他们三个来赔吧？
紧接着，草薙出云又察觉到了另一个重要的问题。
——『赤之王』砸坏公共建筑物需要赔钱吗？
作为三人中唯一比较有社会常识的那个，草薙出云扭头想和另外两个人商量一下接下来的对策，结果看到十束多多良和周防尊一点心眼子都没有地在讨论晚饭吃什么。
“想吃烤肉。”
“那就去我们经常去的那家店吧，好像套餐有打折～”
“嗯。”
小十束居然在认真的为尊出谋划策，太过分了，草薙出云狠狠捏住他的脸，“现在是吃晚饭的时候吗！”
“草薙哥好暴躁，”十束多多良被捏住脸上的肉，口齿不清地说，“都6点了，平常就是这个时间吃晚饭。”
“谁跟你说这个？”
没等草薙出云卷起袖子教训这两个不靠谱的家伙，他们的面前突然出现一群戴着兔子面具的怪人。
戴兔子面具的怪人告诉草薙出云，他是第二王权者『黄金之王』的族人，此次是奉『黄金之王』的命令，为新任的第三王权者『赤之王』周防尊带路。
在兔子们的带领下，三人踏入『黄金之王』的领地，见到了平常只在新闻和历史书中见过的男人。
现在想想，简直像一场梦。
『黄金之王』简单地向他们三日人说明了有关于“王权者”“盟臣”还有“德累斯顿石板”“120协定”的事，并给他们办理了“王权者”相关的手续，以及领地归属的手续。
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国家和法律承认了周防尊『赤之王』的身份。
周防尊本人听到这些的时候，只是默不作声地盯着『黄金之王』，像一只进入了陌生地盘的猫，全身上下充满了不适和戒备。
十束多多良这次倒难得老实，他安静地站在周防尊身后，顶多和站在自己身边的兔子搭搭话，问一些“你们的尾巴毛球是缝在裤子上的吗？”这种没边界感的问题。当然，直到他们要走了『黄金之王』的族人都没理他。
这两个人一点正事都不干，草薙出云只好代替他们做了决定，他把『赤之王』领地定在了镇目町的HOMRA酒吧。
『黄金之王』的族人里有在政府工作的高官，有了他的协助，领地的手续很快就办好了。被划分为『王权者』领地的地区，其他的『王权者』和国家法律都无权进行干涉。
后面带他们来的兔子说，这一回『赤之王』破坏的街道和建筑都由政府出资进行维修，不会问他们要钱，草薙出云这才放心下来，领着家里两个不省心的孩子回去。
＊＊＊
十束多多良因为复杂的家庭原因缺席了毕业典礼，他的毕业证书是同班的齐木楠雄代替他领取的。
周防尊刚成为『王』时不太能控制自己的能力，总是烧毁身边的东西，十束多多良陪着他，这段时间没回过自己家。
二次考试的录取结果陆陆续续的出来了，学校的合格通知书寄到十束家，也是齐木楠雄帮忙签收的，他带着这两样东西来找了十束多多良一次。
齐木楠雄到HOMRA的时候，不巧草薙出云不在，门上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
他站在门口打好友的电话，如他所料的打不通。齐木楠雄这个经常给他添麻烦的朋友把手机当摆设，一时兴起出远门，忘了给手机充电或者忘了交费导致别人联系不上他的情况不是没有发生过。虽然骂过他好几次，但这家伙屡教不改，实在拿他没办法。
想到昨天约好了，十束那个家伙不是会随便失约的人。他试着敲了敲门，发现酒吧的门没锁，于是推门进去。
悬挂的风铃响起了清脆的声音。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摆设，摆放着酒水的柜子，吧台，座位，一边的沙发。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照了进来，明黄色的光线落在地板和沙发对面的茶几上。
沙发上坐着一个正在抽烟的男人，发现有人进来了，他只是没什么精神的往门口一瞥。
齐木楠雄和他打招呼，【周防前辈。】
周防尊也认识这个和十束多多良关系很好，所以经常出现在他面前的高中学弟，闻言随意地“噢”了一声。
明明前几个月才见过周防尊，现在却完全不同了。
齐木楠雄看着他，有种看到了即将喷发的火山的感觉。
他很清楚是什么把周防尊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周防尊是像即将喷发的火山一样，被压抑着的，有朝一日可能会毁灭掉一切的人，拥有着这样的力量，却不能够释放，他的内心一定十分苦闷。
不过要是让他随着自己的心意行动，又可能造成前代的悲剧。
如何预防悲剧的发生大部分都是那个家伙的责任，说到谁能束缚如今的周防尊，除了他也不会有别人。齐木楠雄往店里看了一圈，没见到人，【十束不在吗？】
周防尊道：“楼上。”
他刚说完，听到楼下动静的十束多多良喊道：“齐木你来了？快上来吧。”
齐木楠雄虽然在这家店打过工，但从没有上过二楼。以前二楼是老板草薙水臣（草薙出云叔叔）的住所，他听十束多多良说起过，老板身体不好，目前在住院，没有精力打理店里的事情，估计二楼很久没有人住了。
他顺着楼梯走到二楼，楼上只有两个房间，一大一小，装修都很简单，也没什么家具。十束多多良穿着一件旧的衣服，手里拿着鸡毛掸子，在打扫衣柜表面的灰尘。
“齐木我都等你好久了。”他先发制人，好像齐木楠雄才是那个到了约定时间不见踪影的家伙。
齐木楠雄不想看到这个人装傻，没接他的话。他拉开背包的拉链，把带在包里的毕业证书和通知书一并交给这个人，【你的东西。】
十束多多良接过，随手放到旁边空着的床板上。
齐木楠雄拆开快递信封，【你要去这所学校？】
他拿的是十束养父推荐的学校，按理来说十束多多良的成绩通过这所学校的入学测试是有一定难度的，然而学校还是给他寄了合格通知书。
二次考试虽然在前，合格通知书寄出的时间却在十束多多良离开那个组织之后，不确定这封录取信件是不知情的校董自作主张还是十束养父发来的和好信号。齐木楠雄猜测，【他不会想你到了这一边，还像以前那样继续听他的话，帮他办事？】
“没关系没关系，总会有办法的。”
十束多多良冲他微笑，像是在安抚齐木楠雄的情绪，“齐木不用为我担心了。”
齐木楠雄叹气，【谁叫你是个笨蛋。】
“齐木好过分，又说别人是笨蛋，”十束多多良假意生气，随后歪头说道，“森先生的想法都无所谓，我不会去这所学校的。”
【已经决定了吗？】
“嗯，其实，这才是我真正的想法吧。”
十束多多良推开房间的窗户，看着远处的天空。
“太宰君曾经说，我是个空无一物，很无聊的人。”
齐木楠雄走到他身边。
从窗户往外望去，到处都是高楼大厦，只是在那些建筑遮挡不住的地方，依旧能看到湛蓝的天空。
“小的时候每天下午放学，我经常一个人躺在河堤边的草地，像这样看着天空，幻想长大以后会发生的事。”
十束多多良说：“以前养我的那个人经常不在家，我总是一个人，虽然有朋友，可他们不能一直和我在一起。一旦时间晚了，会有父母牵着他们的手把他们带走，然后我又是一个人了。一个人自由的生活也很好，只是我会想，如果有一天我过上了和他人一起的生活，又会是怎样的呢。”
“我觉得这个世界到处都是有趣之处，这个是真的哦，但是在森先生身边的那几年，我偶尔也会感觉，这个世界好像有点没意思。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以后想做什么，我都不知道。没有认为重要的东西，没有和他分离就接受不了的人，我时常不知道我应该去到哪里。”
察觉到好友担忧的目光，十束多多良侧过身子，微微一笑，“但是现在我已经不这么想了。”
他把手撑在窗台上，“我有了不想离开的人，要是我不在他的身边，我的内心就会很不安。”
不用说齐木楠雄都知道他指的是谁。
【那你就负起责任。】
“诶？”
【那你就负起责任，一直留在他的身边，别轻易消失。】
齐木楠雄站在为这个世界好的角度说。
【不然我会很困扰的。】
十束多多良愣了一下，重重地点了点头。
“嗯！”
楼上的卫生打扫得差不多，齐木楠雄帮忙把一部分打扫的工具搬到楼下的仓库，突然想起来，问了一句，【为什么突然收拾房间，老板要搬回来住了？】
“这个房间接下来是给King住的，”十束多多良解释，“其实，草薙叔叔他——”
HOMRA的老板草薙水臣原先一直在住院，但没有向家人透露病情，只说是年龄大了，身体有老毛病。
后来病情恶化，实在隐瞒不下去，草薙出云这才从叔叔的主治医生那里了解到叔叔得的是癌症。
草薙出云远在国外的父母和姐姐听到消息，迅速赶回国，劝说草薙水臣到国外治疗。
他们两天前乘坐飞机离开了日本。
“现在草薙哥变成了这家店的老板，怎么代替草薙叔叔经营好这家店，草薙哥或许有在烦恼。”十束多多良说，“我想在他烦恼的时候支持他，一起把这家店变得更好。”
齐木楠雄转身下楼：【如果是你的话大概没问题，不仅是你支持着他们，他们也会支持着你。】
十束多多良笑眯眯凑过去，“齐木可以放心了？”
齐木楠雄用平淡的语气说道：【因为你是笨蛋，不知道你未来还能干出什么蠢事，所以没办法说放心。】
十束多多良：“齐木难道不知道说别人是笨蛋的人才是笨蛋吗！”
齐木楠雄傍晚时分离开了。
趁着天还没黑，十束多多良去了一趟超市，草薙出云今天不回酒吧，他买了超市的便当做两个人的晚餐。回到HOMRA，外面的天暗了下来，酒吧光线昏暗，他打开灯，发现周防尊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比学生时代更长的头发盖住了他一半的脸，睡着的样子有点像某种大型的猫科动物。
十束多多良戳了戳他的脸。
他以前常对睡着了的周防尊恶作剧，知道这种程度这个人不会醒来。
就连睡觉的时候也会不安稳地皱起眉头，到底做了什么样的梦呢，内心还是很不平静吗。
十束多多良蹲在沙发的旁边，仔细地看着他睡着时的表情。
成为『王』对周防尊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那是在本来就厌恶拘束的他身上套上了更加沉重的枷锁。
可是，十束多多良不想让他有一天觉得“没有成为『王』就好了。”
就像他不想让周防尊认为“这个世界全部都很无聊”一样。
他想对周防尊说“没关系”。
这个世界并不是只会让你感觉到痛苦。
十束多多良想把所有闪闪发光的东西都送到他的身边。
他希望周防尊能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美好，能拥有重要的事物。
“对King负起责任吗……”
十束多多良自言自语，同时下定决心。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东京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