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翼》晴****）

6、第 6 章

　　大神官入主银霞峰以来，一直保持了一个奇怪的习惯。据说他的头发以前本是雷火般的红色，眼睛也是火焰一般殷红，却在入宫前夜变成了银发黑眸的模样。他入宫之后，再没剪过头发，发长九尺，甚是麻烦，所以只好一天三次让宫奴承轩为他梳理长发。承轩据说有一双天下无匹的巧手，让他梳头无疑是很愉快的事情。可大神官威武冷漠，何以如此爱惜这头银发，总是让人困惑。
　　翼焕回白衣阁复命的时候，承轩正在为大神官梳头。光润明亮的银发整齐地散落在整洁的玉石地板上，犹如铺陈了一地的银锦灿烂，情形甚是好看。翼焕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惊人美丽的头发，不禁楞了一下。
　　大神官看到他，深黑冷酷的眼中泛过一丝波澜。翼焕知道大神官的目力带着极大神通，自然不敢和他对上，垂首道：“启禀大神宫，小人已把五皇子送到予绸海，海真人说，五皇子的脸恐不好救治。”
　　大神官淡淡“哦”了一声，挥手道：“知道了。”竟然并不追问，似乎不大关心的样子。翼焕心下纳闷，试探着又道：“可是……这会影响礼玄大典……”
　　大神官微微一笑：“海真人刚才飞了一页薄云过来，云签上已经把他的意思和我说过了。”
　　翼焕知道他指的是用幻术临时恢复战珩的脸，想着临走时候海真人奇诡的神情，心头微惊，不知道海真人还会说些什么，却又不便开口刺探。微一犹豫，退到大神官身后，学着战珩的样子，静静伺立。
　　宫奴承轩正好帮大神官梳理好了长发，束在神冠之中，又把地上的落发清理好了，装入一只银色的丝袋，悬在水晶枝桠上，这才恭恭敬敬地告退。
　　翼焕看着他作这一切，心里纳闷。大神官分明是个朴素冷峻的男人，这么宝爱他的头发，连落发都要小心收集，实在奇怪。
　　大神官见他眼睛凝视着丝袋，淡淡道：“战珩，我头发带着水之力量，你莫要看久了，否则难免晕眩。”
　　翼焕一惊，连忙称是：“多谢大神宫。”旁边白衣侍者道：“战珩，你今天怎么神神道道的？”翼焕知道此人是琅煌座下亲信缭扬，地位甚高，忙道：“啊……我只是觉得大神官头发好看，一时忘神了。”
　　缭扬吓一跳，看了大神官一眼，面色发白，皱眉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你竟然妄议大神官，还不谢罪？”
　　翼焕这才知道原来这样说也不对，正要设词混过去，大神官淡淡一笑：“缭扬，罢了，他今日被五皇子害得受伤，惊了心神也是有的。”说着扫了他一眼：“嗯，很好，你的受伤已经痊愈了，是海真人出手治的你么？”
　　翼焕原本指望大神官别发现他的破绽，闻言心下一惊，听了大神官后面一句，顿时松口气，顺着他的话道：“是啊，是海真人为我治手。”
　　大神官微笑道：“他的功力倒是长进不小，竟然治得毫无痕迹。可喜可贺。”翼焕手心冒出冷汗，跟着唯唯答应。
　　缭扬见他神情不定，怕他令大神官不悦，试着帮翼焕说话：“大神官，战珩辛苦一日，又受了伤才好，不如让他歇歇。”
　　大神官淡淡点头：“好。战珩，你下去吧。”翼焕看了缭扬一眼，虽知他的好意不是为自己而发，仍十分感激，恭声告退。
　　冷不防听到身后一声清脆的“奸细！奸细！”
　　翼焕大惊，几乎就想立刻出手。却听缭扬哈哈一笑道：“奸细，你这只傻鸟，总算会叫自己的名字了。笨鸟，傻鸟！”
　　那只鸟兀自大叫：“奸细！奸细！”却被缭扬喝令：“闭嘴！吵到大神官，仔细我烤了你吃鸟肉！”奸细似乎颇懂人性，果然住嘴。大神官也是哈哈一笑：“缭扬，你这么凶，就算是奸细，也要怕你。”
　　翼焕这才知道奸细是一只鸟的名字，微松口气，心下兀自乱跳不已。他边走边想着大神官的言语，出了一手的汗，实不知道大神官到底看穿了多少东西。
　　他想了一阵，忽然若有所悟：大神官养的鸟儿取名奸细，只怕是有意而为。玄门神宫自然不缺居心难测的来客，忽然听到这一声“奸细”大叫，只怕心神略不镇定就立刻露出马脚！
　　大神官做事果然严密。自己的作为，是不是被他发现，恐怕只有天知道了……也许，在大神官眼中，他的挣扎就和面对强大命运之车的蚂蚁一样微弱可笑吧？
　　翼焕轻若无声地叹了口气，隐约觉得，这玄门神宫越发寒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