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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伍 ...

  •   “珣儿,你瞧娘是戴这海棠珠钗呢,还是戴翡翠累丝簪子?”温夫人一手拿一样珠钗,对着铜镜左右比划。

      一旁的温珣无聊地打了个呵欠,“娘,你这都挑一个时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要相郎君。”

      “说什么呢。”温夫人瞪了他一眼,“要是娘去找郎君,那多省事,布巾把头发一绑,直接去街上抢个人就成。”

      “娘,”温珣心头闪过一丝怜悯,“你好歹挑挑,太老的你也啃不动。”

      精心打扮了一个半时辰,温夫人这才携温珣一起参加永安侯夫人举办的宴会。

      等下了马车,温夫人还不忘嘱咐,“别光顾着玩乐,多上点心,瞧瞧人家的家世品行。”

      “晓得了,我又不是不知轻重的垂髫小儿。”温珣满脑子都是她的念叨,远远见着永安侯夫人正在亭子下待客,忙把她送过去,与她分别。

      温夫人成日在国公府里只顾耍刀弄剑,能让她担心的不是别的,正是温家长子,世子爷温玦的婚事。

      年前温夫人觉着温珣快到该说亲的年纪了,这才惊觉自家长子已经十九,要是寻常人家,早就定好亲事了。前几年还有说媒的上门,被她打发走几波人后,这两年再无音讯,一问原因才知,那些姑娘伺候不了如此凶悍的恶婆婆。

      温夫人着实郁闷了好久,不过该找亲事的还得找,为了找门好亲事,平常不爱参加的宴会去了,不爱打扮的脸也抹上粉,曾经闺中的几个好姐妹,央的央了,说的说了,看过几十张画像八字,千挑万选,相中了工部侍郎家今年刚及笄的嫡长女候长歌。

      一听到这个人名,温珣头都大了。

      有时候他真觉得自个儿的老娘眼光不是一般的独特,几十个适龄的大家闺秀,偏偏选中最爱哭惨的那一个。自打成亲后婆媳两人天天打擂台,把整个国公府闹得鸡飞狗跳,更加坐实了国公夫人凶悍容不得人的恶名。

      温珣还记得,前世身死后,他拈着唾沫翻那话本子,知晓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含泪从雪地里把他剩下的尸骨捡回家,这位世子夫人大骂二老糊涂,翻了他的棺材板,生怕别人不知晓温国公府不容他这遭人耻笑没骨没气的兔儿爷。

      一想到未来的国公府生活,温珣就是浑身一哆嗦,这种人可万万进不得温家的门。

      秋阴不散,黄叶萧萧,沿着石子路前行,赶巧碰上几家公子少爷正在残荷湖边对弈。

      拨开竹叶,他正好瞧见工部侍郎家两位公子正在亭子里,远眺湖边,嘴里念着几句酸诗。

      这就是温夫人给他交代的任务,估量两位未来舅爷的品性,看他们前程如何。

      温夫人想的远,如今安国公府已然是烈火烹油之势,若再结强劲的亲家,难免在言官那里落下口舌,也遭上头那位猜忌。若结次一些的出身,来日娘家能不能帮衬温玦一二,还得看将来当家作主之人。

      正想着,一个人影从斜里冒出来,沿着另一头石子路到亭下。

      那人膀大腰圆,四方脸,浓眉厚唇榴花腮,长得英气十足,偏偏头上戴着精致的金钗,身着葱青色襦裙,温珣抬眼瞧过去,差点以为菜青虫成了精。

      他默默为自己的无稽之思道了声错。

      那头,菜青虫,不,绿衣姑娘站在那里,面带赧色,亭内众人纷纷停下自己手中的事,互相观望,都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姑娘,”一位公子好意提醒,“小姐们正聚在竹林那头游乐,沿着这条石子路方可到。”

      眉若双桥,目如明镜,开口的正是他大哥未来的大舅子。

      “我正是从那处来。”一开口,声音粗犷,像极了男子。

      “不知姑娘有何事?”

      温珣再一看,除了大舅子小舅子以及周围两三人之外,多数人都在打量这姑娘的面貌身材,单从眼里就把人估得不带一点价值。尤其开口的这位,神色尤为讥讽。

      那位小姐递一根签子过去,把那丝几不可查的羞赧压下,大方行礼道:“那方几个姐妹欲与众位公子以棋结友,我来传个话,问问你们可想应承?”

      “跟你下棋?”

      姑娘看了那人一眼,低头笑道:“我棋艺不精,如若要下,我……”

      旁边有人低声笑了起来,“这女的竟还会害羞。”

      周围好几个人跟着笑了起来。姑娘愕然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受伤和怒意,“这下棋的主意是众人提出的,你们若不与我下棋也可,那边众位小姐个个棋艺精湛,你们若允,我帮你们带声话过去便是。”

      “那唱棋之人可要换一个,听你高唱一声,还以为是山头冲下来的母老虎。”一人拍大腿大笑。

      “怂货,你竟会害怕!”那人把扇子束了点点嘲笑之人的肩头,自己也跟着笑。

      一人推了推身后的小厮,“待会儿你去唱棋,若唱得比她还粗声大声,本少爷赏你百两银子。”

      小厮苦脸道:“公子若要惜财直说便是,何必变着法来为难小的。”

      “哈哈哈,瞧瞧,这厮上道,你家公子不赏,我赏与你。”说着那人解下随身的玉佩。

      看着众人放肆的大笑声,那个姑娘一人尴尬地站在那里,本就涂得红艳的脸颊更是涨的通红。

      候家长子面带不善地看着众人,道:“枉你们出自名门,自诩清流世家,却对一个姑娘家的外貌品头论足,实乃龌蹉。”

      “你若想与人家姑娘下棋,直说便是,我们难道还会争抢不成。”

      “怕只怕他端着个正人君子样,心里比我们更瞧不起人家。”

      身后侯家次子面含怒意,争先对那公子道:“只怕姑娘还瞧不上你这纨绔子弟浪荡样。”

      “侯公子差矣,真要说纨绔浪荡,这柳公子瞧见只蜘蛛都能吓得躲在他奶娘身后大叫,委实比不上许公子半分。许公子把纨绔当炫耀,天天跟在他老娘身后舔着脸要嫖资,以后怕不是个吃软饭的。要说吃软饭,又比不得他身旁的洪公子,全家都靠宫里姐姐的接济才有如今的地位,若哪日要他去考个秀才,他还会以为大家都是用螺子黛沾着唾沫星子写的字呢。”

      “温二,怎么哪里都有你。”一人恨声道。

      “哎呀,方才还以为是哪个姑娘羞得怕见人,躲在众人身后,原来是赵公子。赵公子别来无恙,个子还是个娘们样。”温珣站在姑娘身边,朝那公子问了声好。

      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正是侯家小公子和那姑娘。

      “你们二人站在一块儿,倒是应了那句话,‘男不男,女不女,丑的多作怪,美的多作妖’。”

      “谁说都是纨绔来着,这不是有一个正正经经的秀才么。”温珣笑看他,“二十好几的人,孙公子非要争一口气,等到考中才娶妻。如何,竹林对面的小姐们可有孙秀才高眼能看上之人,人家女儿家应是烧错了香,拜错了坟,才遇到你这倒霉破烂货。”

      “你除了一张嘴,还有甚厉害的,天天在瑶章公主屁股后头眼巴巴地跟着,也没见她搭理你这癞皮狗。”

      “柳公子不用如此嫉妒说酸话,温某改天给你也引荐引荐,只怕公主凤姿,瞧不上你这缩头呆脑的怂包。”

      众人皆知这温二是个厚脸皮的家伙,要是与他多作争辩,这人还能越发来劲。思量到此,大家纷纷起身,一齐往亭外小路深处走去,眼不见心不烦。

      时下只剩候家兄弟和亭外的姑娘与温珣几人,姑娘低身福了个礼,道:“多谢几位公子仗义执言。”

      “姑娘不用客气。” 侯二公子耳朵尖染上了红,强装镇定道,“那些人寻常就浪荡惯了,嘴里没个把门,还请姑娘莫介意。”

      绿裳姑娘扯扯嘴角,道:“不敢介意。”

      不是不介意,是不敢介意。

      “姑娘还是快些回去吧,一个人在这头,总会被人说闲话的。”侯大公子道。

      正说着,竹林里几缕裙带飘过,带走一串银铃笑声。

      四人望过去,正好看到之前一直躲在竹林后看戏的十几位官家小姐。

      一时间,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齐昭,你诳我!”绿裳女子怒道。

      被叫到名字的鹅黄襦裙女子从一众簇拥中走出,正是永安侯府的嫡小姐,她笑道:“姐姐莫怪,不过玩笑耳。众人是真的想下棋,却觉寻常丫鬟传话不齐全,姐姐豪爽直率,一口应承下来帮忙,我们正高兴呢。”后面自己都笑得说不下去了。

      后头的小姐捂着帕子低语,“你瞧见没,长成那样还想着哪位公子能瞧上眼与她下棋。”

      “没脸没皮,竟然就真的过来了,在一公子面前露了那张丑脸。”

      “不是母老虎,胜似母老虎。”

      “人都被她吓走了。”

      “大哥三弟,要摆宴席了,你们快快入席去罢。”

      温珣打眼一瞧说话人,正是侯家嫡长女侯长歌,那矫揉造作的声音让人印象深刻的紧。

      侯长歌生怕这两人不长眼帮那丑女说话,更恐遭姐妹笑话她侯家人连那歪瓜裂枣都瞧得起,接连催声。

      侯大哥一见自家人竟也在这群贵小姐里,开始长篇大论:“长歌,寻常爹娘是怎么教你的,怎能嘲笑他人,使他人难堪。常言道……”

      绿裳姑娘先前面对一众公子的取笑也只是羞愤地低头,此刻泪花却在眼里打转,到底只是十五六岁的姑娘,吸吸鼻子,扭头朝另一头小路跑开了。

      温珣暗道不好,撇下众人,追了上去。

      身旁跟着的两个小厮面面相觑,哭着脸跟在后头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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