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断天涯路》玉落清明

3、第三境、灯酒下刀光

　　“老爷！咱家少爷死了！”
　　花展第二天大早，钱少爷的书童就在欢响楼门前等着，想扶着偷溜出去玩耍的宿醉少爷回府，省得被钱老爷发现钱少爷不在家。
　　哪想到左等没见人，右等没人影。急得小书童没了分寸，抓住刚出来的金家少爷的胳膊后，便急切地开口询问。
　　好在金家少爷为人随和，也不在意，只是迷迷糊糊的告诉他：你家少爷昨晚就走了，不知道到哪里快活去了！
　　害怕被家里老爷责罚，钱家书童赶紧去找欢响楼的人挨个询问。
　　但人姑娘熬了一夜都在休息，哪个有空理他！
　　没法子，钱家书童只能在欢响楼附近乱转，看能不能撞见什么见过他家少爷的人，好打听他家少爷的下落。
　　正急着，钱家书童突然听到，小巷里传出一个惊恐地声音大喊道：“死人啦！！！”
　　书童心里一紧，也不知怎么想的，就慌忙地寻着声音找过去一看。
　　看见钱公子蒙着眼睛躺在地上后，吓得钱家书童脚软地跌坐在地上，他也没想着报官。书童第一反应是跌跌撞撞地跑回钱府，先把这个消息告诉钱家老爷。
　　“混账东西！少爷不是在屋里念书吗？！怎么就死了！”钱老爷在外面忙生意，被突然找来的书童口中的消息给惊到了。
　　钱老爷勉强维持住表面的镇定，厉声开口斥骂。
　　书童号哭道：“真的！少爷昨个溜出去逛花楼，尸体就在家里摆着呢！”
　　还当书童大惊小怪的钱老爷如遭雷劈，赶忙回家一看，看到正抱着钱公子尸体放声痛哭的钱夫人。
　　钱老爷往后倒了倒，被身后的管家给扶住，然后气息不稳地颤抖着开口：“报官！”
　　“报官！”
　　酒醒后听到这个消息的金公子长吁短叹，在家呆了几天后，又出去找陆天阔开始唠叨。
　　“哎，钱兄正值壮年，本来近日病体累身，我便说不要喊他出来。”金公子垂头丧气地念叨着，“哪想到他说什么：于其病着念死书，不如病着做个风流鬼倒快活呢！”
　　“这下好了！真做了个风流病鬼了！”
　　“本想顺便介绍陆兄给他治病，哪想到这病还没来得及治，他人就已先归西去了呢？！”
　　目睹了凶杀现场的陆天阔，不提当时看到杀人的半个字。他只是开口宽慰金公子道：“人各有命，这回他也是求鬼成鬼，真做了个风流病鬼在地下享福也未可知啊！”
　　“陆兄说的是”金公子忧愁了一会儿，又语带笑意地开口，“听说官府很是积极，已经找到嫌疑犯了！”
　　听到这话的陆天阔心里莫名一紧，却语气淡定地问道：“哦？是谁？”
　　“说是他家里的小妾，因不满他强取豪夺把她囚禁在钱府里，所以天天给他下心神不宁的毒药！想慢慢毒死他！”
　　当日陆天阔看他面色，便知道他有中毒之状，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他心里突然一松，而后又问：“不是说是被刀杀死的吗？死的时候脸上还蒙着布？莫不是那姑娘故作和他打闹，然后趁机一刀封喉？”
　　“八九不离十了。”金公子一脸神秘地小声开口，“你道那个小妾怎么回事？原来她已有一个相好的！然后假意奉承钱兄后获得自由，便和她的相好的一起合谋害人！本来那小妾想下药让钱兄日渐消瘦，好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去，哪想到那相好的等不急，趁着钱兄落单的时候就把他给杀了！”
　　“不是说只是嫌疑吗？怎么就定案了？”
　　“钱老爷催得急，官府也想早点结案。这不！在找到一个人证物证都有的嫌疑人后，可不就赶紧结案了事了吗？”钱公子不以为意地说，“况且那小妾也不知是不是知道了，她必定难逃一死，所以就悄悄地上吊死了。据说她的相好的知道后，也紧跟着去投河自尽了。”
　　“官府一看，这不就是‘畏罪自杀’吗？！正好赶紧地把这案子给结了！”金公子愤愤地开口，“当时我就劝他说，有主的野花采不得！他不听！鬼迷了心窍！这下真做了个风流病鬼了！等他们几人地下一聚，也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来”
　　夜深人静，钱家除了守灵的人外，基本都已睡下。只有钱老爷小妾生的钱二公子，趁着夜黑无人，悄悄地从钱府后门溜出去。
　　钱二公子来到一片夜里没人敢靠近的小树林里，走到了一条被荆棘覆盖的小路尽头，对着一面陡峭的山壁压低声音开始说话。
　　“不是说勒死他吗？怎么留下了刀伤？！不是我机灵！让他小妾和她相好的背锅，这事就麻烦了！”钱二公子蒙着脸，语带不满地对着山壁抱怨，“钱是一次就给清了的！怎么办事怎么不利落？！”
　　“我如何杀人只看心情，钱到人死，银货两清。”褚异袖森冷地开口，“信号是留给你下次杀人用的，不是让你来找我善后的。”
　　“没下次了。”
　　钱二公子听到他森冷的声音，脑子被夜间冷风一吹，浑身一抖，瞬间脑子清醒了一点。
　　他想到自己即将继承钱家家业，所以一时有点得意忘形，竟然大半夜的，跑来这阴森的树林里来找个杀手抱怨。于是钱二公子赶紧摆正好他的心态，让自己恢复冷静。
　　“好好好！您大人大量！别和我们这些个小商人计较，我这就走！”说完，钱二公子也不等他回话，疾步往回走出一段距离后，就开始跑了起来。惊慌失措的，像是后面有老虎在追他似得。
　　等到褚异袖回到欢响楼的时候，飞鹞正躺在他的床上等他。
　　“回来了？”飞鹞侧躺着，一手缠绕着垂落到胸前的发丝，媚眼如丝的问道：“又接了什么单子？”
　　“一个来找死的人。”他坐到桌边，倒了一杯茶，喝了口，眼也不抬地道，“下来。”
　　飞鹞起身，走到褚异袖的身后，抬起双手搂住他的后腰。抬头对着他的耳朵吹气，嗓音缱绻地轻启朱唇：“今晚，不留我服侍吗？”
　　“嗯？”
　　“出去。”褚异袖自顾自地喝茶，神情冷漠。
　　自讨没趣的飞鹞，站直身来，理了理敞开的对襟长袖。不冷不热地开口：“你找的俏小子今晚来了，在北边厢房。”
　　又被金公子拉到欢响楼来喝酒吃菜的陆天阔，正被上次缠着他的姑娘罚着酒。那喊他来的金公子刚和他聊了没两句，就被他看中的姑娘给勾走了。
　　陆天阔倒是不在意金公子在没在，反正他也不是为了找他喝酒才来的。只是这楼里的姑娘难缠，嘴里除了劝人喝酒，没一句有用的话。他正想打发走那姑娘，正巧有人喊那姑娘出去，倒方便了他一个人好慢慢地独享酒菜。
　　别说，不愧是欢响楼，这楼里的酒菜都特别的香。
　　他正慢慢地品着美酒，突然听到房门开合的声音，以为是刚走的姑娘又回来了。他俊眉一皱，语气无奈：“姑娘这是，忙完了？”
　　还不等他转头看向左侧来人，一道黑影闪过，陆天阔的脖子被刀刃紧紧地给贴住了。
　　“这位大哥，有话不妨坐下来边喝边聊？”被刀划破皮肤的陆天阔也不怕，还能夹一口小菜淡定的尝一口。
　　“胆子不小。”褚异袖把刀放下收好，然后坐到陆天阔的对面，倒了一杯酒后饮尽。
　　“你不怕我下毒？”他拿出手帕，擦了擦脖子上渗出的血丝。
　　“你不怕我杀你？”黑衣人看着他对面坐着的人，语气森冷，面容俊酷。
　　在满室明亮的烛光下，陆天阔眼波含笑，语气轻快：“你有事找我，自然不怕。”
　　“何事？”喝着酒的人，语气冰冷。
　　“解毒。”吃着菜的人，镇定自若。
　　“现在，你可以活了。”
　　“你不是早闻到我身上的药香？”陆天阔笑了笑，“不然那日，你又怎肯轻易放我安然离去？”
　　那晚，陆天阔看到褚异袖杀人，不及思索，袖里金针直刺他眼睛。然后内力一震，震碎金针，散出金针内藏着的石灰粉。趁着他捂住眼睛的时候，他迅速收起金针后面剩下的金丝线，然后果断跑人。
　　后来他见案子已定，背后似有人推波助澜。料想那杀手定然可以安然脱身，又回想起那日匆忙一瞥，褚异袖好像有毒在身。而他见过他杀人后的样子，猜他必然会找上门来，故而便在最有可能的地方，静候他来。
　　果然，他找来了。
　　“这毒也不是什么罕见的毒，不难解，只是麻烦。”陆天阔好奇地问道，“但你应有办法才是，因何现在还没解开？”
　　“给我解毒的人被杀了。”褚异袖把酒杯放下，抬眼盯着陆天阔的眼睛，面容冷峻地开口，“三天后备好解药。
　　“药在人在。”
　　他被威胁了也不怕，气定神闲的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扔到褚异袖的面前。面带笑容的开口道：“早就准备好了。早中晚三次，一次一粒，半月可解。”
　　要说褚异袖中的毒，名叫“半鬼敲门”，不是什么剧毒，就是每天半夜让人五脏皆疼，不得安眠。
　　这毒不在杀人，只在折磨人，虽然不难解，但也不是谁都认识的，而且解药找起来十分的麻烦。
　　一般不识这毒的大夫，看到后也只当他是失眠多梦，故而气色不好。或者天生脸色阴森，却不会往中毒上面去想。
　　那日褚异袖听到陆天阔医术不错，见他满身药香，身手不错，想他或许有用，便留他一命。现今试他医术，见他一语道破他中毒的事，知他必然可解，故而有此一事。
　　“毒解，这是诊金。”褚异袖把一锭金子放到桌上，“有事，这是送命钱。”
　　“好说好说！”被人拿捏住了小命后他也不慌，只是一脸和善地建议道，“以后要是有个什么刀伤胸闷的，你都可以来找我。”
　　“相信找一个人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你倒是医者仁心。”褚异袖语气冷淡，略带嘲讽。
　　“救谁不是救呢？”被嫌弃了的陆天阔也不恼，只是语带笑意地开口，“不都是人吗？哪来的身份之别。”
　　他嗤笑一声，没有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