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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今日有雨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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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要先喘口气,还是怎么办。
朗朗乾坤之下,我却总是无所适从。
“7岁不同席,这种话你听过吗?”也不知道哪里吞来的胆子,我挺着脊梁瞪眼儿看向冲田。
即便是个假的京都人,也与浪人走狗不同。想来只消呛他两句,这群人也不敢再欺负我了吧。
就算是囚犯,也不用时刻被人怀疑的。
“你们这些人,要是真有所臆想。何必将我放在这小小的院落里?直接将我拿去换取想要的东西,又或者处理掉也比留下来浪费粮食来得强吧。”
眼前人一动不动,似乎长了我的气焰。
我这样的笨蛋,难道真的会因为他们的好心留下命吗?要真是这样,我那怂货家人也不至于连夜搬空了老宅。
这可真是一群穷凶恶极的家伙呀。
冲田望着天,半仰着,“坏孩子是会被教训的哦。”
左之助和新八视我若无物的呆着不动,可他们屏住的呼吸就如同锁链一样萦绕在我四周。
这些个家伙的穿着都不同于我平日里常洗的那些,更何况阿豆像交差一般的言辞呢?害我落得如此田地的罪魁祸首也就是他们了。
惊鹿的水清脆透亮,哗得泼出去,又回到了原地。
“不亏是京都的女孩子呀!”
新八用手拐子捅了捅左之助,洋洋洒洒的感叹着。笑嘻嘻的盯着左之助,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哑谜。
左之助失望的半撑起来,“看来世良喵不太喜欢我们啊。”
“我倒是看不出来你们有多在乎着种事的。”
我挤眉弄眼的想要挖苦这两人,悠哉悠哉的实在可恨。至于冲田,我实在是怕了他。每一次倒霉都少不了他的影子,我几乎很难想象这不是他下绊子。
渐绿的枝叶层层叠叠,落下几片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沙沙的婆娑声回荡在这个冷清的角落里。
左之助和新八两人按了按我的脑袋逐一退场。唯独这个灾舅子毫无去意,闭着眼睛,不知道在谋划什么东西。
捏着自己酸麻的腿,撑着微凉的地板,我才意识到午后的阳光着实刺眼。闭上眼依旧是爬动的光影。
我情愿是跟着爱调笑我的阿豆,也不愿意和冲田同处一室。说来有些机智,我决定回到自己的小房间。
阴暗但也足够安全。
“你要逃跑吗?世良喵。”
“说出一堆危险的话,难道你以为你还能够像之前那样好过?”
听着冲田的催命话,我有些局促的缩了缩脚,唯恐抠紧的脚趾被他发现了。
在门廊之间,居高临下的看着单薄的少年人。这样的人才是最为恐怖,华丽的锦织包裹这他的毒性。招摇又恶趣味。
“怎么不说话了?”
摇晃的枝头不见落叶,白色的蝴蝶飘过低矮的枝头。白晃晃的,能看瞎人眼。
“这个时候突然知道害怕了吗?”
垂落的双手轻微晃荡着,我一时间有些颓唐。倚靠着纸门,直愣愣的放空视线。答不上话。
小林世良是个因嘴贱总被父亲暴打的孩子。
明明平时滔滔不绝,愈却只会顶撞人。
手指摩擦着门框,我尽然落下了热泪。像是潮湿空气凝结的雨水,咕噜滚落屋檐。
“哼,让您见笑了还真是。”
脑袋里浮现的冲田像是黑暗里的鬼怪,周身散发着障气。
开年时同家人一起去神社,也曾经拿过平安符。现在竟然后悔万分,戴在身上兴许就不会有这样的糟糕事发生了。
我蜷缩在角落里,冲田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起身离去了。他口中的不好过也迟迟不到。
大雨伴着太阳冲刷而下,山茶花一整朵得倒扣在地上。像极了鱼市上黏着血水的死鱼。
雨天的衣服没有堆太多,也不用洗。反正也干不了。
地板擦得蹭亮,映出低矮的土墙与灰白的天空。云游过,雨间歇,抱着我那纸薄的浴衣,突然有些接受阿豆的旧衣服了。
旧衣服的布料柔柔的,一点都不认人。厚薄不一的料子都是一个劲儿的朴素。
与我身上自满的新衣不同。
“阿豆的童年是这样过的啊。”
垂头注视着衣服,想到阿豆在这里包揽杂务,又开始洋洋得意了。像我这样的出身也算不错的了,但如果以后要与阿豆同命,实在是难以接受。
像失了魂的傀儡一般。
之前的脏衣服偶尔是会带血的。
我其实压根就没见过这些人拿刀砍人的丑恶模样,却没有来的每晚都能梦到冰冷的刀剑。这些陌生的脸庞,英俊的容颜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单单是他们立在月光下,衣襟翻飞,就足够令人恐惧了。
我调皮捣蛋的兄弟姐妹,忙里忙外的父母一个都没少。在他们逃亡的路途上,我所不曾知晓的东西都会被太刀砍断。
鲜红的血液浸湿整洁的布料,变硬,变黑。
可现实是什么样我也不知道。
以前游吟的女艺人裹着灰溜溜的布料在街头卖艺时,我从不觉得会真的都她那样悲惨的命运会降临在我的周边。
“空空空,世良喵,我们进来躲一下哟。”
“左之助先生……你们这是……”
两个大男人贴着门,猫着腰,双手轻抬纸门,挪出一条缝。“啊啊,拜托了,要完蛋了。”
“那……”
两个青年怂得像路边挨打的野狗。可望望我这小小的四叠半,似乎没什么地方容纳他们了。
一个沉稳的男声大喝,“滚蛋,你们原田、永仓给我站住!跑到哪里去了!”
那两人泥鳅一般滑溜进来,拉门进壁橱一气呵成。
我还楞在榻榻米上一个激灵。恍惚间能看见提着寒刀,步步紧逼的浪人。
“喂!小鬼,有没有看见两个男人?”
纸门哗啦一下大敞开,来人是黑面神。他现在门口先是瞪了我一眼,就自行扫视房间内。却也一步都没踏进来。
脑袋打结似的,张开嘴不知道完出什么声。
黑面神似乎也是气急了,可见着两人是干了多么人神共愤的事。
只不过马上就带上门,离开了。
居然就走了啊,“喂……”
哗——
“小鬼你刚才是在和谁说话?”黑面神突退了回来,站在我面前,像是一座大山。
冷厉的眉目像他人一样锐利,反而是浅色的暗纹锦织更适合啊。
土方沉着脸,三步并一步跨到了壁橱前。猛的一拉,却是堆叠起来的寝具。他蹙眉快速扫视屋内,目光又落在我脸上。
那两人确实是躲进了壁橱啊。
“不,只是在想。土方先生是自己洗的衣服吗?之前没有见到过这身……啊,就是……”惶恐的四处扫视,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话才好。
“做你该做的,仔细你的脑袋。”
这回,黑面神才算是真正送走了。目送着他穿过回廊,松垮着四肢,见到二人组也只能叹气。
原以为只有家里的弟弟妹妹才会做这样的蠢事。
“你们出来啦。”
新八盘腿抱臂裂开嘴,“是呀是呀,拖世良喵的福啦。”
目光再轮到左之助身上,果然也立马交上回应。“刚才真是太危险了,要不是本大爷把棉被推过去了就要被土方发现了。”
“照你这么说,我反而觉得黑……啊土方先生是发现了。”合上纸门,凉风嗖嗖的穿透纸面,我扯了扯袖口,“呀,真是奇了怪了。”
“什么奇怪?”
抬头一看,是新八呀。
“新八先生和左之助先生看起来真的很亲人诶。”我仔细打量了一圈,回想起数次见面都有些不靠谱的模样。反而说上了话。
左之助挥舞着手臂,“什么啊,是世良喵比较奇怪吧!”
新八摸着下巴,瞧了瞧左之助,“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
“比起这个,我说啊。”
我也不指望他们能告诉我什么,但是来都来了对吧。
两个人噗噗噗的笑了起来,一个前仰后合一个疯狂捶地。
两个都是疯子啊。
我还是缩在我的角落里,失去了兴趣。
左之助擦着笑出来的眼泪,努力把头正过来,“就是,就是,哈哈哈哈哈。”
“啊哈哈哈哈哈,左之助你这个蠢蛋。这个都说不清楚。”
看看这两人笑些什么也就知道不是什么有趣的事了。比起这个,阿豆今天一直没有出现。难不成他们还要交班不成?
“阿豆呢?”
“新八这个笨蛋说谁呢!世良喵都不感兴趣了。”
这两人说起话来,似乎总要动手动脚的。左之助用手臂圈住新八的脑袋,两人又闹做一团。
完全,不在意之前的事啊。
我也只当自己是做了只猫,无所事事。
“阿豆应该有事吧。”
挣脱左之助,新八咚咚咚的跑到我跟前。昏暗的房间里对着我的小角落拉开衣襟,怀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但是这样的行为……
“哎呀,世良喵要相信我们嘛。我们姑且也是靠谱的成年人了啊。呐,对吧!新八。”
左之助向来跟喜欢蹭人,半曲这腿坐下来。宽松的浴衣也不整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新八的手。
姑且,就相信一回吧。
因为是笨蛋啊。
两人相视一笑,“将将将,是土方那家伙写的诗集。”
“是俳句,蠢蛋。”
“俳句?”
我瞪着眼睛仔细盯着两个相互打趣的家伙,乡下来的人没见过也说不定。说梦话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扒开门,又确认了下周围没了人。才退屋里,“你们不怕被土方先生报复吗?”
左之助顿了顿手上的活,“哎呀,世良喵不用担心啦。没事的。”
“那这么有趣的事,那个冲田会不参与?”
雨天是没有影子的,纸门上一片迅白。我始终是捂着怦怦跳的心脏趴在门边等一个影子。
总觉得,有什么回来。
“不用担心啦世良喵,快来吧。嘿嘿嘿。”
新八的俊美带着些富家子弟的纨绔味,看他垂落的黑发。我眼前隐约出现了紫色锦织金丝滚边的缎料,少年诗书,一定很美吧。
盯着新八的目光或许太过直白,他抬头望着我。冲我招手,不知不觉的我也凑了过去。
注视着面前的小册子,深深吸了一口气。
“快发来吧。”
“哦呀!看来是赶上了呢!”
我匍匐在榻榻米上,抬头张望的模样如同行至富士山脚的旅人。
“哦!冲田你居然找到我们了。”
“那么大的动静,想不发现都不行呢。你说是吧,世良喵。”
冲田随手拉上纸门,房间又归于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