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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闭眼 ...

  •   半柱香后,薛萦坐在靠窗的美人榻前,谢明衡弯腰蹲在她身前,伸出手脱掉藏蓝色的绣花鞋,而后将薛萦素白色的罗袜微微下滑。

      薛萦脚踝的扭伤的确很严重,脚踝处是碍眼的大片红痕,谢明衡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低头,如玉箫般修长的手指按在薛萦的脚踝上。

      当他用力的时候,薛萦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谢明衡头也没抬:“忍着。”

      半柱香后,谢明衡松开薛萦红肿的脚踝,刚准备从榻前站起身。

      薛萦忽然叫了她一声,薛萦刚刚忍着疼了,没有叫出声,不过现在叫人的声音里依旧带着颤音。

      谢明衡抬起头。

      薛萦冲他弯了弯眼睛,毫不掩饰地说:“淞哥哥,我好喜欢你。”

      谢明衡神色没有丝毫地波动,他平静地站起身,走到了不远处的洗脸架前,洗了洗手。

      薛萦看着他背影,又皱着眉提醒道:“不过淞哥哥,你没给我穿好袜子和鞋,你快过来给我穿袜子和鞋。”

      谢明衡:“……”

      **

      谢明衡的技术很不错,按揉之后,薛萦当天晚上睡觉时脚踝就好了很多,没那么疼了,但是乐极生悲的是,可能是前两天薛萦太累了,当天夜里清水村降了温下了雨,薛萦晚上的窗户没有关好,薛萦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脑袋昏昏沉沉,浑身都疼。

      “小姐,你病了?”袖翠走进薛萦的卧室,见薛萦满面潮红地躺在床上,她摸了摸薛萦额头上的温度,烫的灼人,袖翠急切道。

      薛萦睁了睁红肿的眼皮,嗓音沙哑道:“好像是的。”

      袖翠赶紧叫人去给薛萦请了大夫,等大夫把脉问诊后薛萦吃了药继续陷入昏睡中。

      薛萦醒来,恢复了些力气,有了精神已经是黄昏了。

      她有些饿,吃了大半碗白米粥后她才有心情问道:“他怎么样了?”

      “陈郎君?”袖翠道。

      薛萦穿着淡黄色的细棉寝衣,坐在红木膳桌前,点了点头。

      “挺好的。”袖翠道,“今儿一直在房间里看书。”

      薛萦想了一下,站起身来,“都快一天没看见他了,我去看看他。”说完她准备去换身衣服,但是刚走到衣柜前,薛萦脚步顿住,她又坐回到床前道,嗓音沙哑道:“算了,他身体还没痊愈,看在他昨天给我按脚踝的份上,我还是不要把病气传染给他了。”

      薛萦的身体还是疲乏,话落她打了个呵欠,“袖翠,我再睡一会儿。”

      大夫开的药本来就有镇定安眠之效,袖翠给薛萦捏好被子后道:“姑娘快睡吧。”

      薛萦躺下就觉得又困又累了,不过还是撑着说:“你不要在我房间里守着我,小心,小心过了病气。”后面几个字声音越来越小,几近呢喃。

      “婢子知道了。”袖翠道。

      袖翠没在薛萦房间里待太久,等薛萦熟睡之后,她从薛萦的屋子出去,去找薛奇说了两句话,说完话,袖翠去厨房的时候,经过谢明衡的房间,见谢明衡神色平静地坐在窗前看书,袖翠眉头微皱,马上就晚上了,一个院子住着,他都一天没见过她家娘子了,居然都不关心两句吗?

      但是想到这个人有种敏锐的直觉,从开始便不相信姑娘编造的谎言,又觉得他这种行为倒是很合理。

      袖翠想了想,觉得这样倒也挺好的,这个人虽然和陈公子有一张相似的脸,但是常日里挂着和陈公子截然不同的冷淡神色,可能她家娘子再过几分就会厌倦,就会放他自由。

      思及此,袖翠神色松快几分,抬脚往前走去。

      听到有经过门口的脚步声,谢明衡抬起眼往门外看去,是一个水洗蓝的侧影经过放门口,谢明衡垂下眼,继续平静地看书。

      谢明衡有两日没有见到薛萦。

      而薛萦休息了两日,待到第三日,薛萦觉得自己周身的不适彻底烟消云散,一大早就神采奕奕地换好衣裳,出了门。

      清晨阳光灿灿,不吝啬地停在墙外的芙蓉花上。

      薛萦的身影刚经过谢明衡的窗前,忽然听到窗后有动静传来,似乎是有人打算推开支摘窗的动静声。

      薛萦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谢明衡又养了两日,毒蜈蚣咬伤的那条腿虽然还时不时乏力沉重,整个人的精神却好上很多。

      清晨醒来,他简单洗漱后,推开关了一整夜的窗,但是窗户推开,映如眼帘的不是院子里粗壮高大的梧桐树,而是一张柳亸花娇的脸,薛萦猛地从支摘窗右侧探了出来,笑盈盈道,“淞哥哥,早上好啊。”

      橘红色的晨光下,她站在支摘窗外,和谢明衡隔窗对望,“两天没见,你想我了吗?”

      谢明衡没吭声,淡淡看她。

      薛萦不满地皱了下眉,很快她又笑了起来,她双手按在窗沿上,笑吟吟道:“你不说话我就默认你是想我了,而且还很想我,想的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谢明衡转过身,往房间内走去。

      隔着一堵墙,薛萦莲步轻移,向谢明衡的房门口走去,到了房门口,她不客气地推开他的房门,大步进去,又问他,“你的腿怎么样了?能走上一两公里路了吗?”

      谢明衡推开房间南侧的窗户,闻言嗯了一声。

      薛萦松了口气,“那就好,那你今天就不用坐轮椅去吃喜宴了。”

      谢明衡一怔:“吃喜宴?”

      薛萦点点头:“今天宋娘子要成婚,前几日她来请我去吃她的喜宴,我答应了。”

      宋娘子是清水村的小娘子,薛萦一个多月前来清水村小住,和清水村里的人并不太熟悉,但是有几次出门的时候遇到过这位宋娘子,有两次宋娘子在河里捞鱼,薛萦站在岸边看了好一会儿,宋娘子便问她要不要捞鱼,薛萦下了水,不过她心不在焉的,一条鱼也没捞到,最后宋娘子把自己最大的两条鱼送给了她。

      前几日宋娘子说今儿要成婚了,邀请她去做客。

      薛萦看着谢明衡那张熟悉的脸,她近日心情很好,便同意了。

      大安的婚礼一般在黄昏举行仪式,薛萦是午后去的宋娘子家,她到的时候宋家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薛萦本来还要带袖翠一起凑热闹的,不过袖翠好像被她传染了病气,今儿有些头昏脑胀,薛萦便让她在家休息,她只带着谢明衡和薛奇一起来参加婚宴。

      到了宋家,被宋家长姐迎进去后,薛萦则去了宋娘子的闺房,至于谢明衡和薛奇,薛萦让他们自己在院子里找地方待着。

      大安早几十年还有女皇掌权,所以民风比起前朝开放不少,不过再开放,也没有外男去新嫁娘闺房的。

      薛萦推门而入的时候,房间里的十来个妇人都冲她看了过来。

      薛萦住在清水村的西边,出门的次数不算特别多,村子里没见过她的人是大多数,此时她推门而入,房间里好几位妇人和小娘子看见她的模样后,目光明显呆愣住。

      宋娘子的二姐最先回过神来,介绍道:“这是在村东小住的薛娘子。”

      薛萦微微颔首,权当和屋子里的众人见礼,随后她脚步轻移,走到宋时月身旁道:“今儿是姐姐的喜日,我来给姐姐添妆。”

      她取出袖子里那根百合花金簪,递给宋娘子。

      宋娘子一怔,推辞道:“薛娘子,这个太贵重了。”

      他们家也算殷实之家,然而她也就成婚的时候才有了两根金簪。

      薛萦笑道:“不贵重,姐姐的福气更贵重,希望姐姐和陈郎君恩爱白首,儿孙满堂。”

      宋娘子依旧有些为难。

      宋二姐推了推宋娘子的肩膀道:“小月,既然是薛娘子的心意,就收下吧。”

      宋娘子不再迟疑,她诚心谢道:“那就谢谢薛妹妹了。”

      薛萦在宋时月的闺房里待了半个时辰,迎亲的儿郎们终于来了,薛萦以前和外祖母参加过两场喜宴,知道迎亲的时候女家会让男方做催妆诗,不过那都是青州富贵人家的讲究,到了农家,这些仪式变成了说些喜话。

      热热闹闹地把宋娘子迎出去后,两人又拜别了宋娘子的父母,宋时月便坐上了迎亲的马车,往陈家去。

      薛萦也带着谢明衡和薛奇往陈家去,宋家和陈家就隔了一里多地,她们要先去陈家看陈郎君和宋娘子拜堂,然后在陈家吃喜宴。

      薛萦小时候身体不好,不常出门,她其实挺喜欢看热闹的。

      看着新人在正房拜拜堂,两个人脸上都带着藏不住的笑,薛萦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神色忽然变得忧伤。

      谢明衡的余光不小心落在了薛萦的脸上,见状皱了下眉,问道:“你怎么了?”

      薛萦抬起头,看见谢明衡那张熟悉的俊脸,她脸上的忧伤消失了,她笑道:“就是有些饿了。”

      薛萦的话被站在她身旁的一个小娘子听到了,小娘子忙笑眯眯地对薛萦道:“薛娘子,她们俩拜完堂了,应该马上就要开席了。”

      薛萦闻言,感激地对这位小娘子笑了笑。

      小娘子脸色一红,拉着她的小姐妹羞涩地跑远了。

      而这时,薛萦见宋娘子和她的夫君也进了婚房,来参加婚宴的客人们都已经找位置坐了,薛萦扯了扯谢明衡的衣袖道,“我们也快些找位置坐下吧。”

      她是真的有些饿了。

      薛萦很快找了个空位置坐下,而她坐下后,俄顷,也有两个妇人带着几个七八岁的小孩坐了下来。

      不多时,果然开席。

      第一道菜是凉拌猪耳,薛萦提前用绣帕擦干净了竹筷,刚要提箸,就见六七双筷子同时伸向了那盘凉拌猪耳,而等他们的筷子离开,薛萦看着那盘有些狼藉的猪耳朵,默默收回筷子。

      很快,第二道凉菜肚丝也上桌了,薛萦提前做了准备,不过她速度依旧比不上那几个妇人和小孩,筷子才到半空,刚才那盘看着干净整齐的肚丝就有些不堪入目了。

      薛萦再次默默地收回了筷子。

      谢明衡咽下嘴里的肚丝,扭过头问一动不动的薛萦:“你不是饿了吗?”

      这个时候,一盘新的凉菜被帮厨工端上宴桌,薛萦见一个小孩筷子都不干净就往盘子里冲,她赶紧挪开视线,道:“我现在不饿了。”

      谢明衡看了她一眼,随后余光落在坐在薛萦左侧的薛奇身上,薛奇拿着一个海碗,抢菜的动作比那几位妇人还要利索迅速,至于他的注意力,也只在饭桌的菜肴上。

      谢明衡收回目光。

      这时候,帮厨端了一道热菜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谢明衡忽然道:“山药和鸡肉吃吗?”

      薛萦:“?”

      谢明衡:“吃吗?”

      薛萦狐疑回道:“吃的。”

      谢明衡嗯了一声,就在帮厨把山药炖鸡放在餐桌上时,谢明衡眼疾手快地端起那碗莲藕炖鸡,众人伸向炖鸡的筷子顿时愣在半空中,惊诧地望着谢明衡。

      谢明衡视若无睹,他拿起薛萦的筷子,夹了几块鸡肉和山药放进薛萦空荡荡的磁碗里,这才神色平静地将山药炖鸡放在餐桌中央。

      薛萦起初以为今晚上会饿肚子了,但是下桌的时候,她吃得腹圆肚饱。

      连带着回家的时候,她心情也很好。

      喜宴开席的时间早,此时正直黄昏,天空中的云霞被染成了各种烂漫的橘红色,连带着薛萦经过的小道,姹紫嫣红的野花们也染了一层浅浅的橘红色。

      薛萦和谢明衡并肩走在回家的小径上,神色愉悦地道:“淞哥哥,你刚才的行为有些无礼。”

      谢明衡不为所动,随口应道:“所以?”

      谢萦她很喜欢笑,她笑的时候两只眼睛会弯成月牙的形状,她笑盈盈地坦诚道:“所以我很喜欢啊。”

      谢明衡抿了下唇,觉得自己不应该接她上句话。

      薛萦倒退着往后走,她又想到今天宋娘子和陈郎君的神色,两个人是真的很欢喜,薛萦又盯着谢明衡那张熟悉且俊俏的脸蛋轻声问:“淞哥哥,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成婚啊?”

      谢明衡盯着薛萦,说:“总得等我恢复记忆。”

      薛萦不满道:“那你要是十年二十年都不恢复记忆呢?我岂不是要等你十年二十年?”

      谢明衡依旧看着薛萦:“你不是和我情定三生吗?”

      他意有所指道:“怎么?十年二十年都不愿意等?”

      薛萦知道这个人又在试探她了,她看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哼了一声道:“要是你像以前那样对我,我肯定是愿意等你十年二十年的,但是你最近对我冷冰冰的。”

      薛萦叫他的名字,提醒他道:“陈兆淞,我可是很受欢迎的小娘子,说不准我过上一段时间就变心了。”

      谢明衡淡定道:“哦。”

      薛萦:“……”

      薛萦忽然有些不虞,不过她抬起头,入目是那张和那人像了九成的侧脸,薛萦的怒气突然消了三分。

      但接下来,薛萦也不太想和他说话了。

      两个人沉默地回到了院子里。

      谢明衡的房间在前院,进了院子后,便自顾自地往卧室里走,他今天走了太多路,腿有些疼了。

      而薛萦见着他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就往卧室里走,她不快地跟在他背后,问道:“你就这样回房了?”

      谢明衡偏过头看了她一眼,问:“你还有事?”

      薛萦沉默一下,忽然说,“你闭上眼睛。”

      谢明衡:“?”

      薛萦再次要道:“你先闭上眼睛。”

      谢明衡知道不如薛萦的意,这位小女郎不会放过他的,他略做思索,闭上了眼睛。

      月亮已经从云层后探出了脑袋,薛萦盯着闭上了眼睛的谢明衡,果然,闭上眼睛,就和那人相差无几。

      既然这个人,怀疑她说的身份,不会顶着淞哥哥的那张脸,对她说她想听的话,那么……

      薛萦呼吸急促了,她目光落在了那张削薄红润的唇上,那张和那人很如出一辙的唇上。

      薛萦只犹豫了一秒钟。

      察觉到唇角传来的触感时,谢明衡猛地后退了一步,睁开了眼睛,愕然地看着薛萦。

      薛萦的心情却很好,她笑着道:“现在我原谅你啦……”

      顿了顿,她没有叫淞哥哥,而是盯着那双和那人不像的黑眸,勾唇道:“哥哥。”

  • 作者有话要说:  小谢:我会搂席!
    阿萦:我会亲人!
    阿扶:我会冷得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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