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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指甲 ...

  •   “淞哥哥,你有记忆了吗?”薛萦神色期待地问。

      这话让谢明衡回了神,他有记忆吗?他不仅没有记忆,还觉得刚才的话很生涩,场景也一片虚无,而且似乎他的记忆里,并没有和人互诉衷肠的一幕。

      所以,他其实大概率还是并不是她的未婚夫君。

      谢明衡心中所思,脸上不露分毫,淡淡道:“没有。”

      他补了一句,“很陌生。”

      薛萦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起身道:“你等我一会儿。”

      话说完,霜色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谢明衡的视野里。

      薛萦再回来时,已是两刻钟后了,她端着一个雪白色的瓷盅,另外一只手则拿了个竹编的小簸箕,里面放着素色纱布小镊子等物,薛萦叫了一声薛奇,护卫薛奇很快进来了,又按着薛萦的吩咐把床前的方形木制几案放在了谢明衡床前,薛萦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几案上。

      谢明衡目光从哪些物件上扫过,最后落在了雪白色的瓷盅上,雪白色的瓷盅似有红艳的花泥,谢明衡问:“这是什么?”

      薛萦把小圆凳挪到床边和小几案的拐角处,坐下后解释道:“这是凤仙花汁,加了一点明帆。”

      她伸出一只手,搁在几案上,然后看着谢明衡。

      谢明衡:“?”

      薛萦见谢明衡的下意识是不知她所欲为何,薛萦有些满意,看来在这个人没有失忆的过去,应该是不怎么和女郎接触的,大概率没有妻子。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失忆了,所以一时不知为何,但是她看这个人,就算失忆了,基本的常识还是在的,比如认识青菜和汤粥,辨得桌椅和床榻的区别,所以大概率还是前者,以前没怎么接触过小娘子们用来打扮的东西。

      薛萦笑意盈盈地望着他,抬起下巴指了指凤仙花汁,“给我染指甲啊。”

      “淞哥哥,你以前给我染过好几次指甲,可能做以前做的比较多的事,会有助于恢复你的记忆。”

      谢明衡看了看薛萦的手,薛萦五指纤细,细腻若脂,是很养尊处优的手,他又看了看雪白瓷盅里的花脂,道:“怎么染?”

      薛萦细心解释道:“用小镊子把花汁敷抹到指甲上,然后用纱布和棉绳把指甲包裹好,明天早上我再拆了纱布就好啦。”

      见谢明衡不动,薛萦再次催促,“快点啊,淞哥哥。”

      谢明衡只好坐直身体,靠近了几案。

      他拿起竹编簸箕里的银镊子,夹起花汁,薛萦便把她的手指甲凑了过来。

      谢明衡做事很细致,且上手很快,给薛萦染第一个指甲时,动作显而易见的生疏,不过第二个,便流畅了很多,第三个,便宛若老手一般了,但其实,和淞哥哥给她染指甲的动作不太一样。

      淞哥哥是个大夫,做事温柔体贴,他给她裹纱布的动作不会用这么重的力气。

      而这个人,裹纱布的动作又快又重。

      但是……

      薛萦抬起头,对方现在长睫低垂,给她染指甲,薛萦看不见他的眼睛了,只能看见他的下颌和鼻梁,如果从这个角度看淞哥哥,淞哥哥应该就是现在的样子吧。

      薛萦唇角翘了一下,她和陈兆淞相识的时候不过九岁,淞哥哥也才是个十二岁的小小少年,他那个时候的气力肯定比不得眼前这个男人的,而且她长大后,淞哥哥对她不在像小时候一般无所顾忌,也没再给她染过指甲,所以如果他现在给她染指甲,说不准和眼前的男子一样,裹纱布的力气比从前重。

      不,他不是和眼前的男子一样。

      而是,眼前的男子,就是她的淞哥哥。

      谢明衡速度越来越快,一刻钟后,他给薛萦两只手上的手指甲都敷好了凤仙花汁,他抬起头,便对上了薛萦笑意嫣然的一张脸。

      谢明衡抿了下唇。

      薛萦低头看了看自己裹了纱布的十根手指甲,又问,“淞哥哥,有记忆吗?以前你给我染过好几次指甲呢。”

      谢明衡摇头道:“没有。”

      薛萦闻言,有些失落。

      谢明衡见状皱了下眉,提醒自己不要因为这个姑娘演得好,思绪便被她带着走了,相信她所言。

      **

      七月是凤仙花成熟的时节,翌日清晨,薛萦解掉裹指甲的纱布,洗了遍手,只涂了一遍凤仙花指的指甲只盖了一层浅淡的粉色。

      于是待到晚间,薛萦和袖翠再去采了新鲜娇艳的凤仙花,让谢明衡再给她染了一遍。

      等指甲上的粉色变成淡淡的红,薛萦终于心满意足,这日午后,薛萦还饶有兴致地去了厨房。

      薛萦的外家是青州数一数二的豪族,虽然江家行事低调,但薛萦自幼养尊处优,根本不会烹饪,只会几样家人和心上人爱吃的小点心。

      午后明暖的日光从门扉射入,日光西斜的厉害时,薛萦心满意足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去外面洗了洗手脸后,端着龙井茶糕去了前院。

      又养了两日伤,谢明衡体内的余毒渐消,他可以自己下榻走上几步了,薛萦推门而入时,便见他坐在靠窗的漆红书桌前,看着一本她送给他的闲书解闷。

      薛萦将龙井茶糕放在谢明衡的眼前。

      谢明衡放下书,望着她。

      薛萦拖了张方凳放在书桌对面,坐下后,笑意盈盈地道:“淞哥哥,这是你以前最喜欢吃的点心,尝尝吧。”

      薛萦额前几缕碎发因为方才出汗原因,濡湿地贴在她饱满的额头上。

      谢明衡看着她,小女郎的头发很黑,碎发贴在额上,便显得皮肤更加细白柔嫩。

      谢明衡垂眸,捻了块龙井茶糕,喂进嘴里。

      薛萦双手交叠,放在漆红的书案上,身体贴着案沿前倾,“是不是很好吃?”

      谢明衡没回答,直到把整块龙井茶糕吃进腹中,才问道:“我以前当真喜欢吃龙井茶糕?”

      薛萦拧了下眉:“难道你不喜欢?”

      谢明衡说的委婉:“我觉得这味道很寻常。”

      谢明衡没必要在这件小事上撒谎,薛萦盯着他看了片刻后道:“那你再吃两块,你多吃点,你肯定就会喜欢吃它了。”

      “你以前最喜欢吃的点心就是龙井茶糕。”

      薛萦说的过于笃定,谢明衡便又拿了两块淡绿色的点心,但是吃完后,他依旧是丝毫不觉得喜欢,甚至还隐隐觉得厌烦。

      他平静地注视着和他隔着一张书案的少女。

      薛萦眉头微锁,似乎很是不解,半晌后,她仿佛找到了理由,“可能是你体内的余毒未消,影响你的味觉。”

      谢明衡淡淡道:“是吗?”

      薛萦道:“不然还能是什么,我以前觉得龙井茶糕味道寡淡,但你就是很喜欢它。”

      谢明衡没有接话了,他又拿起了手里的那卷书,书是地方志,讲风俗人情的,笔者资料详实,行文流畅诙谐,虽然是地方志,谢明衡却从这本书上颇得了几分趣味。

      但是没看几眼,谢明衡的心神没办法如方才一般,全都放在书上了。

      薛萦坐在书桌对面,手支着头,继续盯住了他,这几日薛萦常常盯着他,谢明衡本以为时日久了,他会习惯一个小女郎灼灼的目光,不过三日下来,谢明衡察觉,他并未习惯。

      谢明衡长睫轻动,视线还是落在手里的地方志上。

      不知又过了多久后,薛萦换了个姿势,撑着脸的左手换成了右手,她含糊不清地道:“淞哥哥,我明天要出门一趟。”

      谢明衡翻过一页书,平淡地嗯了一声。

      薛萦收了撑着脸的手,不满地坐直身体问:“淞哥哥,你都不问问我要去哪里吗?”

      谢明衡从善如流道:“你要去哪里?”

      薛萦道:“你抬起头,看着我问。”

      和这位姑娘相处了几日,谢明衡很知道她有些缠人的劲,不顺着她小女郎会对这个问题长时间喋喋不休,于是他便抬起了头,看着她问道:“你要去哪里?”

      谢明衡刚抬起头薛萦就有些后悔了,眼前这个人和淞哥哥最不像的就是眼睛了,不看见他的双眼时,他能和淞哥哥有八成的相似,但是抬起眼,就只有六七成了。

      但是,还是六七分相似的。

      薛萦翘了下唇,摇了摇头道:“我不告诉你。”

      说完,薛萦姿态轻盈地从谢明衡眼前起身,同时,含笑撂下一句,“淞哥哥,我们……明……不,还要一起吃晚食呢,等会儿见啊。”

      薛萦鹅黄色的裙摆就像是云朵一般,和着温软戏谑的声音,很快在谢明衡的房间里消失。

      看着她消失的方向,谢明衡放下了手上的地方志。

      薛萦要去的地方是距离清水村三十里开外的法源寺,前几日薛萦得到消息,江南一带赫赫有名的高僧妙净大师会在法源寺讲经。

      薛萦年岁正好,自然是不喜欢枯燥乏味的佛经的,不过她外祖母很喜欢妙净大师,从前,妙净大师在青州方圆百里的寺庙里开坛讲经,外祖母都会亲自前去,外祖母有一个小遗憾,就是没听妙净大师讲过《愣严经》的第七卷和第八卷。

      薛萦不知道妙净大师明日会讲什么经文的哪一卷,但是她还想去碰碰运气,说不准妙净大师明日讲的,就是外祖母希冀的那两卷。

      薛萦的运气不知是好还是坏,今日妙净大师讲的恰好是愣严经,但不是第七卷和第八卷,而是第八卷和第九卷。

      妙净大师的信者颇多,薛萦今早天未亮就带着两个护卫和袖翠出门了,可惜依旧没抢到靠前的座位,只抢到了中不溜的位置,但是这比最外围的位置好多了,最起码可以清楚地听见大师的声音。

      薛萦以前也陪外祖母听过几次讲经,外祖母觉得大师们佛法不仅深厚,讲经亦是直白有趣,薛萦却只觉得枯燥乏味,总是想开溜,今日是她这辈子听的最认真的一次讲经,全程端坐,竭力把大师所说一字不落的记下来。

      妙净大师结束讲经时已经午时了,薛萦揉了揉发酸发胀的双腿,和袖翠一起去法源寺的膳堂用了顿素膳,之后薛萦也没有立马离开,法源寺的平安符据说很是灵验,薛萦便去了供奉佛祖和十八罗汉的前殿,虔诚地求了两枚平安符,希望佛祖保佑舅舅和大哥出门行商时,要顺遂平安。

      捐了香油钱,求了两枚平安符,薛萦都走到殿外了,她脚步忽然一顿。

      “姑娘,怎么了?”袖翠道。

      薛萦转身道:“我应该再求一枚平安符的。”

      薛萦回到殿中,想到那人的脸,闭眼祷求时还是颇用了两分真心,等再拿到一枚平安符,薛萦如愿以偿地将平安符放进荷包里,转身往外走。

      薛萦今早上在蒲团在端坐了两个多时辰,方才又在佛前端姿祈求,她其实力气比寻常女郎大很多,甚至能胜过很多寻常儿郎,但归根究底,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双腿有些发酸,经过殿门口的门槛时,她一时不察,扭了下脚踝。

      “小姐,没事吧?”袖翠神色关心道。

      脚踝略有些疼,不过不严重,薛萦甩了甩手道:“不碍事,我们回去吧。”

      从法源寺坐马车回到清水村,约莫一个半时辰,而薛萦的脚踝起初并不碍事,但等回到清水村的小院子时,右脚脚踝已经有明显的疼了。

      袖翠要扶她回房去上药,薛萦道:“这先不急。”

      她先让袖翠扶着她到了谢明衡的屋子前,谢明衡的房门半掩着,薛萦只敲了一下,不等那人出声,便自顾自地推开了那扇门,跛着腿跳了进去,“淞哥哥,一日没见,你想我了吗?”

      薛萦今日太阳没出山便出了门,此时已是倦鸟归巢的黄昏,倒是当得起一句一日没见。

      谢明衡自能自己从床上起身后,便不在整日躺在床上了,他此刻还是坐在靠窗的漆红书案前,拿着一本书,昨日的地方志看完了,今日他换了一本史书。

      见薛萦一瘸一拐地进来了,他问了句:“你的腿……”

      薛萦依旧在他书案的对面坐下,她抱怨道:“我的腿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

      薛萦低头,解下腰间的藕粉色荷包,取出里面的红色平安符递给谢明衡,“今日要不是去给你求平安符,我也不会在佛前跪太久,要不是在佛前跪太久,我就不会双腿发软,我不双腿发软,也就不会过门槛时崴到脚了。”

      薛萦嘴上满是抱怨,她却似乎并不纠结此事,这番话一叠声地说完,她的话题又转移到了那个平安符身上,“法源寺的平安符最是灵验了,你以后出门务必带着它,以后可不要出现昏迷不醒躺在山里的情形了。”

      谢明衡捏了捏手里的平安符,又道:“既然法源寺的平安符这么灵验,你又如此喜欢我,为何我原来出门行商时你不曾为我求一枚。”

      这个人!

      这个人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啊,戒备心居然这么强,还是很怀疑他未婚夫这个身份。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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